刘禾的句子
●他写作的效率之高让我望尘莫及。在报社喧闹的办公室里,他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个工作日下来,便可以完成一篇小说,而且都是一挥而就,一气呵成。他像一只蜗牛,幽闭在一个硬壳里,全身心地营造私人写作状态,与众多大陆作家毫无共同之处,并且安于这种毫不相干的现状。 ----刘禾《持灯的使者》
●他喜欢独处,即使是在人多的场合他也总是沉默。沉默是他自卫和进攻的武器,便利而有效。在一次对峙性谈话中,他曾经三个小时一言不发,真的一言不发,对方也真正地奈何他不得。 ----刘禾《持灯的使者》
●在异域,在辽阔的孤独中,郿英使我感到温暖、坚实,我心灵的田野展开中国北方的大地,苍劲的槐树郁郁苍苍。“富贵不能以,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为鄘英,为这样一个中国人而骄傲。这个世界不缺少声名、胜利,甚至不缺少才华和才智,但是是越来越缺少“人”的品质,人的重量不断丧失。 ----刘禾《持灯的使者》
●郭路生可以说是从“文革”废墟上站起来的第一位歌手,他的诗影响了一代人,其中包括了北岛。 ----刘禾《持灯的使者》
●他站在社会的边缘,与现实的喧嚣、浮躁、委顿形成反差,这本身已构成了意义,并给社会提供了意义。 ----刘禾《持灯的使者》
●历史往往无公正可言,有些人注定是永远的发言人,另一些人则注定是永远的听众,注定要被埋没。但是作为亲历者和见证人,有权选择是站在历史一边还是相反,有权选择述说历史的角度和方式。 ----刘禾《持灯的使者》
●一个约定俗成的东西,今天要想把它纠正过来恐怕实行不通。我忽然想到,这个小小的翻译问题足以让人体会到语言和文字捆绑人的思维和心理的力量,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康桥大学”或“侃桥大学”的说法?一个词,一组意象,似乎是一张不可摘除的、独一无二的面具,问题是,这张面具和它后面的“真实”,亦实亦虚,亦真亦幻,有什么理由永久地捆绑在一起?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大家怎么活过,我就怎么活过。大家怎么活着,我也怎么活着。有一点不同的是,我写些字,投到能铅印出来的地方,换一些钱贴补家用,但这与一个外出打零工的木匠一样,也是手艺人。 ----刘禾《持灯的使者》
●如果对当时的文献做些研究,我们其实不难发现,对那时候的知识分子来说,不左不右的道路选择,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不可能真正中立,除非你甘愿当一个异类。因此,后来到了冷战期间,尼卡表弟被深深卷入文化自由议会(Congress for Cultural Freedom)的组织工作,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中略)什么的尼卡表弟,他和纳博科夫聚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透露他主持的文化自由议会的工作呢?比如,纳博科夫是不是知道,尼卡表弟成功策反了著名波兰诗人米沃什(Czeslaw Milosz),为西方世界塑造了第一名来自社会主义阵营的不同政见者呢?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我常常思考,文学究竟如何面对禁忌?通常讲起人与人之间的等级,我们由于懒惰,或者由于缺乏想象力,都习惯用抽象的语言去概括,但纳博科夫与波兰卡之间的那种隔膜,很难用概念去捕捉。它是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无法穿越的屏障,几乎就是禁忌本身。它可以秘密操纵一个人的表情,潜入人的无意识,当初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已经让人陷入深深的绝望。我反复琢磨这种禁忌背后的神秘力量,忽然得到一个启示,它不正是俄国革命爆发的深刻原因吗?纳博科夫一家人流亡异国也肇因于此,可是除了对波兰卡的那点记忆之外,纳博科夫本人对这一切有多少反省呢?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郭路生的出现所具有的也正是这样一种象征意义,这就是:一种自由体新诗正在中国出现,它对一九四九年之后的文学构成一种挑战,或者可以说,这种新诗就是中国的前现代主义诗歌,虽然仍留有过去时代的痕迹,但是这种诗歌在精神上却是一反传统的。 ----刘禾《持灯的使者》
●我曾经以为,死亡使我懂得了生命和爱。但是当我牵着我幼小的儿子站在丈夫的遗体前、陵墓前,当死亡的事实越来越遥远,而死者的存在却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真正懂得,关于时间,关于生命,关于死亡,关于爱,需要你付出毕生的代价去体验,有所体验就够了,你甚至不要指望能把它们搞懂。 ----刘禾《持灯的使者》
●有时候,想象力和洞察力似乎比铁证还要重要,因为事物的真相背后总是还有真相,而新的真相后面又有更深层次的真相,谁能抵达最终的真相呢?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表面看来,波西米亚式的生活方式,是“一战”后的一时风气,但其中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一代欧洲的年轻人在zz和生活方式上,实行了各种各样的实验,这里既包括反抗传统、崇尚自由和社会主义,又包括公开裸泳、自由恋爱、实行开放婚姻。像李约瑟和贝尔纳的这种开放婚姻,当时在激进的艺术家和左翼知识分子群体中蔚然成风,他们提出的理由是,人不能被资产阶级的家庭伦理和性别财产所束缚。法国思想家萨特和波伏娃的开放婚姻广为人知,但从时间上看,他们比起李约瑟和李大斐的实验前后不出十年。…到了六十年代,性解放的实验又被欧美的年轻人捡了回来,重演一次,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这里面的深刻原因值得反省。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其实,世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如果说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通常也都是时间和地点上的交叉和巧合,或者还有佛家所讲的因缘。遗憾的是,历史学家经常趁人不备,把他们想象出来的因果关系和历史逻辑,强行塞进这些复杂的巧合里面,然后利用叙事的手法说服我们。 ----刘禾《六个字母的解法》
●在我的理解中,写作状态和写作是两个概念,沉浸在回忆中,面对自己,不停止追问,便是进入了本质意义上的写作状态,而写作不过是把这一状态形式化、公开化的过程。一个写文章、写书的入必然要进入工作状态,却未必能进入写作状态。《今天》的作者,在国内保持写作状念的寥寥无几,在屈指可数的人中当属田晓青和刘自立。 ----刘禾《持灯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