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便是永恒
刹那便是永恒
彭轼然
人类的一切艺术,似乎大多可以归结为一种审美的追求和创造过程,哪怕是像一些书法风格中提倡的“拙”、“丑”,那也其实是要透过丑与拙中的表象去提炼和阅读出一种美的内在力量。在艺术中创造美、发现美,是花鸟画产生和发展的缘由。北宋《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云:“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本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因此,作为中国画种类中特别令人喜闻乐见的一个品种,花鸟画除了传达美,似乎还有为花鸟造像,与花传神,作为图谱、标本,让人类亲近和了解自然的功用。而花鸟画所分画法中有“工笔”、“写意”、“兼工带写”三种。工笔花鸟画即用浓、淡墨勾勒动象,再深浅分层次着色;写意花鸟画即用简练概括的手法绘写对象;介于工笔和写意之间的就称为兼工带写。写意,其实写的已经不是花鸟的意,而是画家自家的情怀,是缘物寄情、托物言志了。
中国人喜欢花鸟画,花鸟画中蕴含了民族的美学性。最早,在工艺、雕刻和绘画还没有明确分工的原始社会,天水放马滩出土的战国末期木板画《老虎被缚图》便是中国花鸟花萌芽的端倪。东汉陶仓楼上的壁画《双鸦栖树图》,也是较早的独幅花鸟画。东晋画家刘胤祖,是已知的史载第一位花鸟画家。至唐、五代、北宋,花鸟画已渐臻成熟。五代的徐熙、黄筌派生出两种风格流派,通过工笔和写意的不同手法,分别表达或富贵华丽,或野逸天真的情态。但不管表现手法如何,也不管风格特征、时代精神的异同,花鸟画的精神实质仍然都是“写意”的。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中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花鸟画中表现出来的“情”,其实都是画家对客观物象的观照和感受,更是自然物象对画家心灵的反拨。因为这样一个审美思悟的过程,花鸟便在画作中留下了永恒不朽的生命。
在江西省,郭汉生被公认为一流的花鸟画家。他的学画历程可从小时候在乡里画油漆画开始,后又因为在江西劳作师范学习生物专业需要画生物标本,得以接受专业的绘画训练。后来他大半精力花在了花鸟画创作上。在他毕生的创作实践中,他继承宋元以来的传统,倾心徐渭、八大山人,又受当代画家郭味蕖的影响,融会诸家,创作上主张“师法造化而抒己之情,物我一体,学先人为我所用,不断创新”,画法上以小写意为主,尤爱勾勒填写,偶或为没骨点写,工写结合、虚实结合、泼墨与重彩结合,追求画面明快细腻。他重视写生,作品“妙体众形,兼备六法”。因为观察仔细,他可以准确把握动态中的花鸟,捕捉到花鸟虫鱼的生动情趣,创造了清丽活泼,雅俗兼备的鲜明风格。扎实的素描基础使他塑造的形象准确生动,中西结合使他有传统又有创新,重笔墨更重造型。他强调写实性,但又不是自然主义的照搬,以形写神,再加以情感的融入,使他的花鸟画创作有了深刻的内涵和不凡的艺术格调。(伤感爱情故事 www.telnote.cn)
“语带烟霞从古少,学如耕稼到秋成。”在多年的求索中,郭汉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典型造型,公鸡、孔雀、山鸡等许多典型形象的创造,脱尽窠臼,挥洒自如,寓豪放于潇洒之中,既富有生活气息,又深得文人写意之神韵。他画的鹰,气势磅礴,鹰目炯炯,枝叶穿插,墨色淋漓,神采逼人。他画的荷,“滃然而云,莹然而雨,炫炫然而露也,殆所谓陶之变耶” 《芙蓉着意红》以芙蓉映秋光,以秋禽寄秋情,满目秋光,生机勃勃。《春光》笔墨流畅,设色雅淡,气息清和。《井冈春色》繁花烂漫,水墨淋漓,上方远景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又不禁把人的思绪带入那个特定的年代……《荷塘一角》用笔清新典雅,荷叶与荷花在风中的动势与荷梗上似乎在安静沉思的翠鸟相映成趣。《母子情》、《冠花图》、《情怀》用墨元气淋漓,草木华滋。《松鹤图》在简笔淡彩中寓浑厚苍穆。而《梅雀争春》情调火炽,笔墨苍劲,几只雀儿啾啾掠过,一片生动。他也作山水,《细雨濛濛》蓊蓊郁郁,缥缈中涵雄浑。《高山重瀑》用笔老辣雄放中又有隽雅洒脱的气质。《红叶秋山烂漫花》、《悠悠山谷情》奇崛峻拔之外还集涌着亢奋的情绪和一以贯之的气势。画人物的《牧归图》则充分利用“水”的功能,用泼、破、晕、染等多种手法将水与墨的交响奏出了美妙的韵律,在一片空蒙迷离的气氛中,体会一种氤氲的、诗一般的情绪。
中国画的传统审美理念是追求含蓄、中正、平和,养心养目养浩然之气的,越是仔细品味郭汉生的画,越能咀嚼出一种超然之气,他用他的画表达他的真诚情感,更是在历经人生坎坷之后,仍孜孜以求,用他的笔墨来期待知音。透过郭汉生的画,你只能赞叹他的笔墨之妙,而他的笔墨之妙是意中之妙,如清方薰所言“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古则古”,他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源于他大半生在艺术的这条路上从未有过的懈怠。
一生在画,一生是画,没有人能像郭汉生的人生这样执著和纯粹。他是美的欣赏者,更是美的创造者。艺术便是他生命的投射,崇山远岫,珍禽异卉的勾画点染,与他的诗情、哲思交织,焕发出生命的润泽与情思的灵动。一花一世界,面对他的画,那些美丽的刹那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