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乘坐从曼谷素万那普机场起飞的红眼航班回国。飞行一个多小时后，飞机在南海上空遭遇强烈气流。熟睡中的乘客顷刻被惊醒，每次颠簸时都会发出惊悚的尖叫声，舱顶的呼吸面罩也自动垂落下来。

　　航班广播告知乘客坐在原位勿要离开，飞机很快就会脱离气流冲击，空姐艰难地穿行在机舱走廊里，帮助乘客系牢安全带，戴上氧气面罩。

　　5分钟过去，情况愈加凶险诡异，飞机颠簸幅度更大了。男人的叫骂声、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老人的诵经祈祷声不绝于耳。

　　邻座大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在手臂、大腿、肚皮上密密麻麻写满自己姓名和城市名字。我问他在干什么，他镇静地答道：“假如飞机遇险，搜救人员找到我的尸体时，能够马上认出我，帮助找到我家人。”

　　我愕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飞机从上万米高空坠落，气流的力道足以将全身衣服撕裂剥离，人体坠地也会面目全非。现在还能做的，也可以做到的，就是在身上写满名字，万一逃不过空难，别让家人在痛苦中等待太久。”

　　大叔把圆珠笔递给我，用力握住我的手说：“什么都不做，才会来不及。”

　　我照他的样子，也在手臂、大腿、肚皮上密密麻麻写满自己姓名和城市名字，然后默默地把圆珠笔传给周围的乘客。他们也照做了。幸好，飞机最终脱离强烈气流，平安飞抵上海浦东机场，身上的字迹没派上用场。

　　人，或早或晚会碰上命中劫数，奋力做自己所能做的，改变自己所能改变的，哪怕无能为力，哪怕在劫难逃，也不要束手待毙，从容做好最坏的准备，就算是有尊严地结束，也值得。

　　（隐身白鸽摘自《城市金融报》 2017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