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兰花我的手
我不懂兰花,但宿舍里的兰花竟与初冬的第一场雪一起开放了。那淡淡的清香沁人心扉,紫色的“兜兜”里孕育着花蕊,含羞地吐露着对生命的垂涎,对世间的感恩。
“嗨!你的鞋带开了”我抬头寻找风铃般的清脆,娟子低着头看着我沾满泥点的鞋子。娟子很娇小,但浑身散发着灵气,她总是用好奇的眼光审视很平常的事情,让人拘束或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哪里在出丑她却不说。她在我对面的楼上办公,几乎所有的同类从她楼前走过都会驻足观望片刻,像是期待什么景观的出现。只要娟子走在楼道里总会向楼下的观望者微笑,灿烂的笑脸没有一点遐思,尤其是我们未婚单身总是在娟子转身离去的那刻心底感到无比温馨、甜美,一天都会乐呵呵的。
和娟子相识的很不可思议,到今天她躺在我身边一同回忆当初的邂逅,都找不出答案,只有笑,欢乐地笑。
家人总是催促我的个人问题: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吧!看着年迈的父亲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管怎样也得应付一下老父亲的心愿吧。我开始留意身边的异性,看了一大圈竟没有发现一个不在“拍拖”的。筋疲力尽后,开始怪怨“月老”真的老糊涂了。那晚加班到深夜才回宿舍,泡面还没有加水,QQ对话框便急促的闪动起来。“兰花之韵”?查看资料:陕西渭南,女,25岁。哇塞!天上要掉林妹妹了,放下泡面一把拉过椅子。
“这么晚还没有睡觉?”红色的仿宋体。
“我刚加班回来,你不是也没有休息。”
“呵呵,我也加班才回来。”
“你什么时候走进我QQ好友里的?”
我还在纳闷她什么时候进我好友里,“你不愿意和我聊天吗?”
“呵呵,愿意啊!”
天快亮了,我还在思考MM是谁,说话好温柔也很健谈。最近忙于工作,也没有时间上QQ啊,大概是哪个GG在逗我玩,呵呵……管她是谁呢。
那段日子好快乐,一切工作都在白天抓紧完成,晚上早早的打开QQ期待她的出现,每晚我们都聊的很晚。她从来不打错别字,要求我也不能出现别字。什么都聊,人生、理想、医学常识、天文地理、人间百态……看得出她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蔚蓝天空,尽情的振翅高歌。对生活和事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深刻感悟,字里行间弥漫着感伤,点滴着对生活的顿悟。她习惯音乐的流淌,书的芬芳,天的湛蓝,风的轻柔,心的静思,思的沉淀,心的追求。我几乎天天都在总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的智慧几乎被她挖空,没事就翻阅各类书籍、网站来应付,但我们从来没有提及过地址、姓名,是她不允许。
我也站在娟子的楼下期待过她的出现,很少见她同我微笑。她住在我后面的公寓楼上,那座楼好像被佛光笼罩着,“香火”很是旺盛。我与娟子的工作关系不太密切,只有月初按时送份方案。她对每个人一样的热情,再简单的事情她都会用心地去做,做的那么完美。娟子用同样的口吻与我与任何人交谈。她不是很美,但她那清婉柔淑的本质,典雅淡然的气质总是“讨厌”地让人刻画在心中,挥也挥不去。走出她办公室,我总是感到脸颊烧的厉害。
“公司组织活动,让我去跳舞,可是好多年不跳了,胳膊腿都生锈了。”
“想你平时锻炼的机会也不多,应该去参加。”
“你看我行吗?”
“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
“我会努力做好,呵呵!”
半个月后,我们公司也组织了文艺演出,“开门红”的舞蹈里娟子是领舞,轮着长绸子跑前跑后,一会跪下一会跳起来,火一样的舞动火一样的娟子。观众把掌声拍到了高潮,更像是拍给了娟子。
“今天太兴奋了,我们的节目赢得了大家的掌声,谢谢你的鼓励。”
“我说你一定行吧,祝贺你!”
“我是领舞,怎么样!”
我没有继续和她聊下去,难道她是娟子?娟子没有她那么智慧、安静。不可能,世界也太小了吧。要是娟子怎么办?见了面我怎么说?不会是她,十月一搞文艺活动是全国性的,不要胡思乱想了。但是我还是偷偷的傻笑了几声,要是她就好了!
中秋节,娟子们组织发月饼,队伍排的很可笑。员工不多,但队伍排在了娟子面前,另外两个工作人员涨红着脸不知所措。领导见状,从后面平均三排,说是要上“镜头”。
“今天公司组织发月饼,你知道出现什么事情?”
我惊愕,真的是她?
“呵呵,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说说。”
“所有的员工都站在你面前,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好一会都没有见她回话,我暗暗骂自己:笨蛋,怎么一语戳穿了,怎么收场?活该!人家要问起自己的姓名、单位怎么办?
一连几天没有见娟子的人影,QQ上也没有见到“兰花之韵”。宿舍里我踱来踱去,像只鹅,心像被谁偷走了一样,空荡荡的。
西北的天冷的很快,法国梧桐的叶子开始大片大片的飘落,望去,仿佛褐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车子被寒霜包裹着,哈着雾气穿梭在街道上。娟子就是“兰花之韵”。我拾起地上的一片桐叶递到娟子手中:“这是我为你写的情书,接受吗?”
娟子转身从墙角抓来两把桐叶塞到我怀中调皮的说:“这么多的情书是我写给你的,你接受吗?”我得意的抬起头“哼哼”起来,娟子嘟起嘴巴挥舞着拳头轻轻地打在我肩上:“你要不要,要不要!”
“我不要树叶,我要娟子.,哈哈……我不要树叶,我要娟子……”
娟子打电话约我下班到她宿舍吃饭,这是第三次了。我拎着各种她喜欢的零食,躲过众目睽睽一口气窜上顶层。轻轻地推开门想吓唬她一下,娟子的床边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孩,手里抱着“读者”。我的到来男孩大概知道,他彬彬有礼的站起身与我握手,寒碜几句便拉着我坐在沙发上,递烟倒水。我被搞懵了,他是谁?我又是谁?我到哪里了?娟子显得有点尴尬,吃饭时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让,米饭蒸的半生不熟,大家吃的都很累。
“他是家人在城里给我介绍的对象,前段时间我回去见了,他家很有势力,可以把我调回城里,家里人很喜欢他,尤其是我妈。为了逃避家人的心思,我给她们留了纸条就回来了。”
“你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我感觉有些缺氧,紧握着手中的空烟盒。
“我想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可,可,怕家人不同意。我把咱俩的事情告诉了家人,他们极力反对,一定要我在他们身边才放心。”娟子背过身去。
宿舍里的空气凝固了,一切现实都安静下来等待抉择。窗外的风沙沙作响,好像也在守候着将要发生的故事。
我上前一步抱住娟子:“我希望你快乐,但更希望和我一起快乐。我没钱缺房无势,但我会去奋斗……”
娟子依偎在我怀间,眼泪沁湿了:“这也是我的希望!”
我轻抚着娟子的秀发,听她抽噎,嗅她独有的香味,清淡却令人陶醉。忽然,娟子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急促的呼吸震荡着我耳鼓:“今晚不要走了好吗,我真的好爱你……”
冬夜的雨落在地上不出声,楼前我和娟子对视着。下夜班的人们,从我们身边经过想停不想停的打量着。
“娟子,原谅我没有勇气留下来。我爱你,但我要对你负责,我们不能为一时的冲动,而为今后的生活蒙上阴影。虽然我不是很优秀,但我会努力得到你家人的认可和信任,你要对我有信心。”我紧握着娟子插在我兜里的手。
娟子不语。
路灯很明亮,雨滴挂满伞沿,水珠一点一点变大,滴下,又一个一点一点变大,滴下。西天的风吹累了,停了下来。它明白,眼前的依偎和交融在一起撰写爱情的手是无法撕开的。
娟子的妈妈见了我,很不客气地把我和城里的“男孩”做了比较,我很惭愧的退了出来。
宿舍里,我盯着为娟子种下的兰花,那舒展的叶子像娟子妈妈的每句话刺痛着我。娟子是独生女,在大城市的母爱中习惯了“一手安排”的生活。我知道娟子此时也在矛盾着,一边是天堂,一边是人间,一边有富丽堂皇,一边有平平淡淡。
娟子的灵气被磨灭了,像常人一样走过。
“下雪了,下雪了……”放学的孩子呼唤着。我透过百叶窗,鹅毛一样的雪花阻挡了对面娟子的办公室,娟子也应该知道下雪了!我俩说好了下雪一起爬山看雪景,一起在铁路边合影,一起去县城吃“老孙家”羊肉泡馍……对!现在在下雪,我们该准备出发。
宿舍的门几乎是被我撞开的,打开衣柜取出背包,手套、望远镜、照相机,慌乱中望远镜从背包中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我蹲下身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我无力地摔打着望远镜,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此时,不再有男儿的坚强与大度,被封存许久的无奈,终于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暴雨般地泪水拍打着这着整个公寓。
淡淡的清香走近我的身旁,是娟子的味道,是娟子。我回头,门半掩着,楼道里出奇的安静。兰花开了?娟子说过她和兰花有着一样的味道。桌子上的兰花真的开了,它们张着大嘴在对我笑,花蕊像娟子手里挥动的鼓槌。
“娟子,开花了!”我大喊着,抱起花盆风一样地穿过那排还在落叶的法国梧桐,袋鼠一样的跳到娟子的门前。房门掩着,但我没有推门,我知道娟子一周前被妈妈带回城里,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楼道里围满了人,他们相互咬着耳朵,比划着:“小伙子,推开门进去看看。”我低着头没有推。
“权军,花真的开了!”
眼前,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紧抱着花盆委屈的哭出声来,我不相信眼前的人。娟子抱紧我:“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和你一起去爬山看雪景,去铁路边照相,去县城吃‘老孙家’羊肉泡馍……”娟子哽咽着。
一片掌声响起,那掌声好洪亮好热烈,我知道所有的困难都将在掌声中过去,所有的幸福也将在掌声中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