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矿那人
除夕收到一条拜年的祝福短信,号码很陌生,起初没太在意,短信署名是王娣。苦思冥想在脑中“百度”一下这个几乎没有多少印象的名字,毫无结果。我回过去:“谢谢祝福,哪位?”短信很快又来“徐嫂”。
记忆的序幕被这个称呼又重新拉回到那年,那矿,那人。
2000年2月,我分到那矿实习,根据规定要先到一线工作。我头顶矿灯腰扎自救器,乘坐着罐笼随日出日落的升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矿工。煤矿条件不错,年产300万吨的现代化矿井,机械化采煤,除了脸脏一点倒是没多少体力活,只是生活的枯燥和年轻的激情还是让我度日如年。
我所在班组总共不到20人,工作面上只有7人,我跟师傅开采煤机割煤,前后还有移架共紧跟着配合移动着液压支架。
移架工徐哥跟我的关系最好,他和媳妇也就是王娣在矿门口开了一家不大的水饺店。因此我常到他家蹭饭,熟了一直就喊徐嫂,以至于后来居然忘记了她真名。徐哥夫妇出身农村,到矿转了合同制后才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徐嫂是个开朗豁达的女人,许多工友都愿意下班后在她的小店来半斤水饺喝一杯小酒解解乏。
平淡的生活被7月的一天彻底打破。那天下午知道井下发生了一起因触电导致死亡的事故,有人在大巷被电死了。惊愕之余,我迅速证实死者竟然是徐哥。树梢知了的嘶鸣伴着徐嫂声嘶力竭的哭喊,一直传遍整个矿区。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死亡,一个很熟悉的人瞬间就没有了。徐哥被工友用担架从井下抬上来,徐嫂哭晕到遗体上。我的心被震撼了……
那天从老家来了几个亲戚,徐哥因为高兴上班前多喝了几杯。徐嫂本来是可以拦住他不让上班的,可是忙于照顾亲戚并没有顾得上丈夫。他下井时扛着锚杆碰到了架空线上,瞬间的380高压触电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徐哥走了之后,徐嫂的水饺店扔勉强的开着,以维持生计,只是生意变得冷清了许多。只有我下班后一直坚持喊上几个同学去徐嫂的水饺店吃盘水饺。
深冬,大雪纷飞的日子。一纸调令把我调离了这个矿井。临走时,徐嫂特意给我包了一碗大馅水饺,给我送行。语重心长的叮嘱我说,“千万记住今后无论在哪个矿,一定不要违章,一定不要喝酒,一定保重平安。”
那年,那矿,那人,终于在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消失。
后来再也没去过那个矿,偶尔跟过去的工友在网上聊天时得知,徐嫂已经改嫁另一名矿工。她的水饺店还一直开着,而且在矿上义务当了安全协管员。只要是从她店里喝酒的职工,她就绝不让他们酒后上班。如果有劝不动的,她就会流着泪掏出钱包里徐大哥的遗照,告知经过,无不奏效。
那矿,那人,已随时间的流逝越沉越深,直到沉入心底。只是偶尔翻阅的时候,总会有一份难以掩饰和表达的忠心祝福。祝愿那矿,那人,都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