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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树的悲喜记忆

发布时间:2022-03-05 00:39:11

  楝树,在上世纪八十代前,是我苏北老家最常见的树种,谈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颗老楝树,陪伴我走过童年和少年,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想起来五味杂陈,有甘甜的喜和乐,有苦涩的苦和悲,还有一些酸麻的愁和忧。

  这颗老楝树,离我家的房屋足有三四丈远,远远地孤傲地生长在门前正西方。主干高大挺拔,高近一丈,直径约一尺,两大支叉像两个巨大的翅膀向天空舒展,繁多小支叉和树叶像翅膀上的羽毛,密密麻麻地附在两大支叉上,它像是一个伟丈夫,不怕酷夏寒冬,一直挺立在那里,又像是一头雄鹰,不怕狂风暴雨,依然遨游飞翔。在我十来岁时,听家里大人讲,树龄已有二十大几年了,与共和国共同成长。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没有学习压力,放学或放假除参加一些劳动外,玩的时间较为充足,我家的老楝树靠着庄子路边,经常成为小伙伴们结伴玩耍地方。

  有一次下午放学回家,大约六七个小伙伴聚到我家大树前,开始大家比赛“捣拐”,别看我人不高,但捣起拐来,有气势,勇往直前,主动进攻,有技巧,不管是撞,还是挑和压,都用得恰到好处,连续被我捣输几个人,让旁边两个女孩不断啧啧称赞,心里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其中有一个叫小剑的不服输,又不断向我挑战,结果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几场下拉,他也泄气了,为了找回面子,他说一直“捣拐”也没意义,提议进行爬树比赛,得到其他几个小伙伴的一致响应,其实我心里不乐意,知道自己爬树有几斤几两水平,但形势比人强,硬着头皮比赛,第一个爬树就是刚才我手下败将小剑,只见他像猴子一样,嗖嗖十来下子,就爬到主干顶部站稳,站在一旁数数的女孩刚刚数到十五。

  接着其他几个男孩爬树成绩多为十五以上,最后该我上了,在爬树前,做好姿势,才请女孩数数,结果不是不甚理想,而是惨不可睹,等到数数女孩数到四十七,才累累巴巴地爬到主干顶部,我家的树,真的比包公还包公,尽出我丑,刚才的喜气被一扫而光,剩下的全是沮丧,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楝树不仅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有时大人也会到老楝树下纳凉休息,这时孩子们最大的愿望是听大人们讲故事,在树旁休息,经常看到花猫“呲溜”从树上爬上爬下,听得最多的就是“猫师傅狗徒弟”故事,说是过去猫很有本事,狗就想向猫学习本领,猫就收狗为徒,学了几年,狗学的本事也差不多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天猫和狗突然翻脸,狗就追着猫,想要吃掉猫,最后猫快速地爬到树上,这时狗傻眼了,原来猫未教狗爬树本领。大人们在讲完故事后,往往会说,做任何行当,师傅必须留一手,教会徒弟会饿死师傅。从小没有批判的眼光,认为大人讲的很有道理,不会联想到猫的奸诈和狗的忘恩负义。

  农村夏天,白天有苍蝇作呕你,晚上又来蚊子骚扰,除此两种“活宝”,还有一种“小宝贝”也令人讨厌,那就是知了,我家的老楝树上,在夏天就藏有知了,知了有两大特点,一是自以为知识多,在中午最炎热的时候,拉开嗓子在喊“知知知知……”,二是肺活量大,一开叫就声音洪亮,音量保持到叫声停止,连续不换气喊叫能够人数数数到二百多,老楝树上往往藏有多只知了,你方唱罢他又上场,夏天人中午想睡午觉,有时被知了吵得无法入睡,看起来挺正直的老楝树,怎么还包庇这种“货色”呢。

  对付知了,也有办法,就是用面筋粘知了,我家二哥听力强,眼睛尖,有耐心,是粘知了好手,他把面筋粘在一个长竹竿头上,爬上老楝树,静静地听,辨别知了所在位置,慢慢寻找知了具体位置,竹竿轻轻地无限靠近,有时一次成功粘住,多数时候被它成功逃脱,但知了这东西,不如麻雀机灵,一有风吹草动,早已溜得远远的,它只是在树上转移,而且转移后,不长时间,有开始“知知……”地叫起来,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还在炫耀自己,其实是最无知的表现,其命运就是老鼠亲猫嘴—找死,一个中午能粘两三只,晚上放锅堂了一烤,就是一个美味点心。

  从小虽然不甚调皮,但偶尔也有犯规时候,记得有一次和我妹妹斗嘴,并且狠狠地打了妹妹,被父亲一顿暴揍,带着委屈的心情,倚蹬在老楝树下哭,感觉全世界没一个好人,只有老楝树是我的依靠,倚在老楝树上,哭了一阵,心情慢慢平复,这时的老楝树要胜过任何宠物,感觉就是亲人。老楝树受伤,我也跟着伤心,有一年夏天一个傍晚,我发现老楝树上有三道刀痕,把我心疼揪起来了,心想肯定是小念干的“好事”,前几天我和小念等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游泳,和小念闹得有点不愉快,相互之间都发了一些狠话,没想到他尽然真干出这等下作事。

  到了秋天,楝树的叶子慢慢落去,楝树上挂满楝树枣子,我家的老楝树枣子特别多,有人说楝树枣子可以用来造肥皂,还有人说能用来制药,楝树枣子供销社收,三分钱一斤,所以我们对楝树枣子看得较紧,基本上是自家采收,老楝树上一年能采收三四十斤,买一块多钱,能买多少铅笔和练习本,想想心里都美滋滋的。现在楝树少了,楝树枣子更稀少了,听说现在一斤楝树枣子要大几十块钱呢。

  楝树全身是宝,树干和支叉可以用来打家具桌椅,在1986年,家里非常拮据,我父亲就动了卖树念头,经过和木匠小八爷讨价还价后,树的主干以38元成交,刨树时,我正在上大学,放寒假后,回到家里,第一感觉是缺少什么东西,噢是老楝树没了,二哥说已卖给小八爷家了,每每到小八爷家串门,看到那挺拔粗壮的老楝树树干躺在他家的堂屋中,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树坑还未填平,裸露在外的根茎哭诉着自己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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