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弟
2012年,被病痛折磨了一年的母亲因病离世;2013年父亲又因病依依不舍地走了;2014年四弟再次突然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抢救无效去了天堂。连续三年走了三位亲人。家门不幸啊!父母的离世是病了一年多走的,而四弟的离世却是那么的突然。让人真没有想到——憨厚老实,一生坎坷的四弟,他走的那么快,走的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2014年11月11日,一个极不平常的日子。深秋了,天气渐凉了,微风中有了一丝的寒意。清晨,四弟和往常一样,在小区的公路边等候厂里接送职工上下班的通勤大巴车。上了车,约一个小时的车程,通勤车进了昆明工程处的轨枕厂里,由于大家出门早,都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下了车,大家纷纷到食堂吃早餐。
四弟的工作岗位是看守厂里的大门,下车后,四弟手里端着一个买饭用的搪瓷铁碗,到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往他的工作岗位门卫方向走去,在离厂区门卫约20米远的地方,轰然倒地,手里端着的那个搪瓷碗连同那两个还没有来得及吃的馒头甩了出去。滚出去了好远。厂里的工友们赶快跑过去急救,掐地掐人中,做地做人工呼吸,同时拨通了120的急救电话,并通知了亲属。
我那时还没有退休。上午十点左右接到了四弟厂里劳资员打来的两次电话,第一次电话说四弟突发疾病摔倒在地;第二次电话又说四弟已经没有了呼吸。让我们赶快去。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顿时把我吓懵了,早上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情急之下,驱车赶赴四弟所在的厂里。当我赶到时,120急救车已经走了,说明四弟已经没救了,与我阴阳两隔了。……
看着四弟躺在厂里冰冷的水泥路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两支脚露在外面。他那顶熟悉的帽子还戴在他的头上,人已离我而去。他的那个吃饭用的搪瓷碗摔的远远地,两个还没有来得及吃的馒头滚落在路边。太可怜,太凄惨了。朝夕相处五十年的同胞兄弟——四弟走了。我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泪水在眼眶里含着,……他去的太早啊!
他今年才刚刚满五十岁呀!在我弟兄四人中,他是我最宠的一个,尤其是父母过世后,长兄为父,更是如此。去年的春节,四弟还在我这里过了一个高高兴兴的春节。今年怎么就一下子阴阳两隔了呢?离他的几个哥哥独自去了呢?你不是说明年春节还要到我这里过年吗?……他走的那么突然,突然的没有和几个哥哥见最后一面。四弟走的是那么突然、可怜、凄惨。他倒下时,没有一个亲人在他身边。……
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他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工作的工厂里。进入四弟曾经工作过的门卫小房间里,四弟曾经用过的物品,还在那里静静的摆放着,只留下了兄弟间的深深思念;椅子上搭着四弟今天准备穿的十分眼熟的大衣默默地在那里放着,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外面的丝丝寒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刮了进来,房间里一下子显得那么的清冷和悲凉。
四弟1964年出生在湖北武汉,小时候长的就惹人喜爱,圆圆的脸,胖乎乎的。因为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父母都宠着他。平日里都喊他的外号“老黑”,父母也跟着叫他“黑子”。不是他长的黑,也不知是谁给他起的,后来家里都这么叫他了。1966年,父亲调往了云南昆明支援三线建设,我们弟兄四人和母亲在武汉生活。那时,四弟还没有上学,弟兄几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贫困,连饭都吃不饱,大家都照顾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在几个哥哥和母亲的呵护下,四弟的童年是那么的愉快和阳光。
1970年,由于我已到云南昆明参加了工作,举家迁往了昆明,家安在了昆明呈贡王家营的职工家属区。那时的四弟更加的活泼可爱,成天跟着他的几个哥哥玩耍。到了上学的年龄,在附近的职工子弟学校上学,这个学校是一个小学带初中的戴帽学校,到了初中以后,当时我曾一度在那个中学任教,四弟就在我教的那个班里。
由于个子高,老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当时我进教室上课时,总爱用眼睛瞟一瞟坐在最后的四弟,他总觉得不好意思,大哥给他上课他觉得怪不习惯的。是喊大哥呢?还是喊老师。他在那里犹豫不定。脑海里进行着“思想斗争”。为了让他不那么尴尬,多数情况下我也不怎么去提问他,让他回答过多的问题。记得有一次他上课走神,东张西望。
我看到后,点了他的大名,让他站了起来。一时间,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为了不使他尴尬,我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他注意力集中,坐下后,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意思是说自家人管自家人,太有看点了。他们把我对四弟的批评教育当作一个取笑的笑料,在课堂上起哄!……
初中毕业升高中时,四弟由于分数不够,未被录取,成了待业青年,后来到了工程处二大队的一个私人承包的水箱厂工作,由于业务的需要,跟着水箱厂的业务员全国各地到处跑。在此期间,学会了应酬喝酒,久而久之,得了痛风病。发作时,走路都困难,一瘸一拐的,十分痛苦。
后来,他们那一批待业青年统一在昆明工程处转为了正式职工。成了父辈在昆明工程处的第二代工人。几年后四弟来到了昆明工程处下辖的轨枕厂工作,成天搅拌混凝土,制作水泥铁路轨枕,工作强度很大,因为当时年轻,也勉强应付得了,但随着年纪的一天天增大,也感到有些吃力,尤其是痛风病发作时,一瘸一拐地上下班,也舍不得请假休息一天,着实让人心疼。父母活着的时候,正因为他身体不好,把更多的关爱倾向了他。
成家后,当时没有房子住,与父母挤在一起,(其他几个哥哥都各自成家出去了)时间一长,滋生出了家庭矛盾,婆媳关系紧张,尤其是四弟的女儿出生后,更是矛盾重重。最后父母托人给他找了一个20多平方米的房子搬了出去,由他们自己生活。本以为他们会幸福美满,和和睦睦。
但是,好景不长,几年后,夫妻离了婚,唯一的女儿法院判给了四弟。离婚的消息四弟也不敢向父母透露,瞒着父母。因为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居住的牛街庄地区有铁路上的中小学校。四弟带着女儿又搬回父母的身边,方便女儿上学。离婚后的四弟独自承受着家庭破裂的巨大打击。又不敢向父母诉说。自己带着孩子与父母住在一起,表面上若无其事,但他的内心是痛苦的,饱尝了中年离异的痛苦,性格也变了许多,整天闷闷不乐,借酒消愁,酒量一天比一天大。生活起居都是凑和着过。
高尿酸引发的痛风一天比一天严重,血压也高了上去,走路都困难,父母看了心疼的抹泪。尤其是父母后来得知四弟已离婚的消息后,老母亲哭的眼都肿了,为四弟的遭遇痛心疾首。看着四弟家庭破裂,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庭生活不成个样子,真叫人怜悯。2012年母亲离世前的一个下午,弥留之际的母亲用无力的手轻轻地拍拍站在身边她最小的儿子,像是给他做最后的告别和嘱托。母亲在弥留之际仍然想的是她最小的儿子以后怎么办呀!母亲放心不下他。她想的最多地是她最小的儿子没人关爱和照顾了。……
父母相继离世后,四弟的生活更加艰难了,父女俩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饿了煮点饭吃,不想吃就不煮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没有规律,喝完酒的瓶子在厨房里堆成了小山,用酒精麻痹自己,晚上睡觉睡在一块木门板上,日子过的不舒心,邋里邋遢,忧愁天天挂在脸上。
2011年5月,我的大孙子出生后,家族里有了第四代人。四弟的心情一时高兴了起来。问我给他起了一个什么名字,哪一天出生的。他问的是那么的仔细,那么的上心,比我这个当爷爷的还高兴甚至还挂念和操心。可见他是多么地喜爱这个侄孙,在他心中确实是把这件事看得比任何事情都大。
看作是这个家族里的头等大事,他是这个家族里的四爷爷了。他给侄孙买了一条灯心绒面料做的背带开裆裤,虽然这条灯心绒开裆裤后来没有赶上穿,但我一看到这条灯心绒裤子就会想起四弟对后辈的关爱和当时他那种喜悦的表情。谁知这条裤子最后成了四弟留给我们的最后念想……
还有一件让四弟高兴的是女儿考上了医学院的影像学专业,厂里给了他几千元的奖励,他逢人就说,见人就夸。我从来都没有看他这样高兴过,激动过。四弟在厂里成了人们羡慕的父亲。但这时女儿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了天堂,无法分享这一喜悦的到来。这里我想顺便对四弟说一下,父母把对你的爱都寄托在了他们的孙辈上了。八十岁的父亲为了孙女的生活付出了他全部的心血。你去了天堂后,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我们的父母。
11月11日,这个让我终身难忘的日子。这个日子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惊人的巧合,四个一的数字孤孤单单的在那里竖着,那是民间传说中的光棍节,四弟在这个日子离世,不正是四弟五十年一生的真实写照吗?看着四弟躺在寒气上升的冰冷的地上,天堂的父母也为他哭泣!他离世时,由于工伤待遇一时未果,遗体在他工作的门卫岗位20余米的地上躺了五天,只当是四弟在他的工作岗位上站的最后一班岗吧!他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睡着了,等他醒来,他仍然还站在厂门口与进进出出的车辆和工友们打招呼。坚守着他的那份职责和责任。
与厂领导交涉工伤待遇落实后,最后入殓时,给四弟买的新衣都无法穿上,只能摆放在了他的身旁。四弟最后走的是那么的让人极度的伤心悲痛!他走得是那么的仓促,仓促的连一件上路的新衣都来不及上身。仍穿着他那件厂里发的工作服去天堂见父母了。如果天堂的父母有灵的话,怎么不为他们的最小儿子这么可怜的模样来见他们痛哭流涕呀!-----可怜的儿子,你在人间活的太苦了。你仅仅只有五十岁的年龄,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本该健健康康地活着,但这些你都没有得到,更没有享受到。你带着人间的苦去了天堂与父母陪伴,父母在天堂也为你伤心落泪。……
可怜的四弟,愿你在天堂和父母陪伴,再没有人间的病和痛以及苦。四弟,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