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痴与水墨画中人
编辑荐:拔一株兰草,捧於当胸,手舞足蹈,即也作歌曰: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先春发丛花,鲜枝如新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句话,说起来很平常,但细品之见其意尤近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境界。也恰犹如一幅泉林躬耕图。
如今处世仿佛很难做到这点,在今天物质横流,受商品经济冲击的时代,人人都在为奢华,宽裕而疲于奔命,不是被生活搞得疲惫不堪,也因为某种事业而落得身心憔悴。
大荒山却有梦痴先生寻遍当下,竟没遇见像他一样的痴人,于是提笔寄兴于水墨画,但见笔落处一丛菊花,虬姿临风,旁衬松枫绿荫,石壑高泉。画成,悬壁当窗,孤赏,久而久视之,眼花而浮生一道幻影,只见画中菊忽然化为一女子竟对梦痴先生问道:
先生可知三千年展叶不开花,三千年开花不结果,究竟为何?
梦痴先生惊措,竟不能答。
画中人抿然一笑,笑道:此乃一成不变。
梦痴知其讥讽,恼问:何为一成不变?
画中人哧哧笑道:先生,如你偏执拗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迂腐的生活轨迹,凝持着那颗再平常不过的平常心,拥抱着那怀再素朴不过的素朴起居——
梦痴先生回问:平淡简朴不好吗?
画中人不以为然说:似先生者,泉林中能找出几位?
梦痴先生哑然。画中人哧哧而笑道:先生,似你说什么以濯洁的情操,不染的足迹,踏过纷扰的岁月,烟熏的年轮。似你说什么,旁落三千繁华闹市,你心岿然不动;任其千里旌旗招展,难于改变那点初衷。似你还说什么,当你遇到梅花吐蕊时,就会想到林和靖的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当你看到桃花盛开时,又会想到吴梅村的《鸳湖曲》“柳叶乱飘千尺雨,桃花斜带一路烟”。你又说什么,当你来到荷塘边,又使你联想到梦之然之句:“清涟荡月沉清梦,笑靥晕星卧水眠”;当你挪步到篱园,你又情不自禁地吟诵起红楼梦里的咏菊诗: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梦痴先生大撼,咋舌,道:知音也,如蒙不弃,可交友否?
画中人:本姬乃先生笔下画中人,
梦痴先生一惊,定睛再看,确实是一幅图画,笑而自指鼻梁自嘲道:先生,说你痴真个痴,痴的太迂腐,痴的太清贫,痴的你一无所有,痴的你心里只剩下点滴诗词……
梦痴又暗自问道:余痴吗?为何痴的这般清贫如洗?为何痴的生命树仅剩的萧条枝梢上几片零碎的文章?于是连连摇头,一阵又一阵地感叹。突然,无奈中含睁地又对画中人道:余何许人也,岂容你说三道四,说的一无是处。于是夺画而下,卷曲,攥于手中,负于背,踱步不知何置,回望窗外,偶见大江横流,灵动,即夜,郁郁独步江边,投于波澜,谁知一阵江风将画展开,江天月色下,水墨画中人飘然若立踏着波澜,居然诵曰: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诵毕,随波远去。梦痴惊醒道:这不是李清照的《醉花阴》,心一震痰厥三分,而后半若癫疯,拔一株兰草,捧於当胸,手舞足蹈,即也作歌曰: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先春发丛花,鲜枝如新沐。
又歌曰: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梦痴先生歌毕,踏竹筏追随画中人而去。
——双峰下楚溪江霞二一四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