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生之骨如美人
大地变成了汪洋大海,白水与白溪浮在巨浪上,朱衣老者没有了任何气息。
夜叉高踞在监斩台上,他冷冷得看着这兄弟两个,嘴角有一丝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白水问到,雨柱通通地落下去,兄弟两个狼狈不堪,白水从怀里掏出一副壁画,他展开壁画,水落到画上,线条模糊了。
“还给我的画!”夜叉从天而落,想掠夺壁画,白水抓紧画,嘿嘿冷笑。
“你要是再抢,”白水说,“我就毁了它!”
“你不过是个画中人!”白水说,“你再过一千年,也不过是一副画,经不得半点水吧?”
夜叉勉强镇定,然而,雨水这么急,壁画慢慢湿了。夜叉伸出双手,脸色发黄,有几分颓唐。蔡京远远看着,线条流畅的脸上,突然有了狠意,他逡巡到夜叉身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住脚,脸上恭谨严肃,可是,他的手数次伸缩,终没有大动作。
白水把壁画卷起,他看着夜叉,风雨里,夜叉衣袂翩翩,身后雾气腾腾,雨丝凌乱,这绝世的美男子明明灭灭,身体拉长又缩小。
“你想怎么样?”夜叉问到,“你把壁画还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没有用了!”白水悲愤到,“父亲已经去了!难道,你有回天之力吗?你不过一副壁画!一个画精!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妖怪!”
“我知道神秘的力量在哪里。”夜叉蛊惑到,“只要开启神秘的力量,一切都会重来!”
“一切都会重来啊。”夜叉说,他拉长声音,嘶哑的声线,无数的蛊惑,“一切都可以重来!包括你的父亲,还有你的父母!他们都会重生!”
“神秘的力量?”
“是啊!白水哥哥。”夜叉说,“很多年前,人类还是土娃娃,他们有了呼吸,有了心脏,他们无所不能,却脆弱不堪。”
“你知道伏羲大帝么?”
“我知道。”
“伏羲大帝深爱他的妹妹。”夜叉说,“你知道她的名字么?”
雨更猛烈了,风扯着喉咙呼喊,大地漆黑一片,只有闪电起落。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白水拉着白溪,“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话。我对你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我们要走了!”他说,昂然着头颅,“我可以确保壁画无恙,我仍然用火热得胸膛烤干它!我会还给你!”
他们在波涛上沉浮,这兄弟两个并肩而去。
孤独的监斩台上,夜叉站立,风雨瑟瑟,浪花飘摇,他四处望去,围观的人们被冲得看不见了。
“主人!”蔡京问到,“您需要避避雨么?”
“你想说什么?”夜叉狠狠地看着他,这绿衣老人安稳站着,如同沉入古井的月,波澜不惊,他眯缝着眼睛,没有回答。
“你以为,我真的怕水么?”
“我没有这样认为,主人。”
“哼!”夜叉说,“你最好收起你的任何想法。我的的确确是壁画夜叉,却不一定怕什么水。”
“我知道,主人。”蔡京说,“您这不是站在雨水里了么?这雨水难道不是水么?”
夜叉看着老者,这老者低下头,越发恭谨了。
白浪滔天,夜叉跳落水面,嘬唇长啸,大马恢恢叫着,驰骋过来,他翻身上马,驱赶浪花而去。
“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他遥遥喊到,“画中世界,不是一个凡人可以了解!谨慎你的本份!”
蔡京垂着头,放松自己,使得双臂更垂下来,看着无比的驯服,可他的眼睛,却猫一样转动。
“我当然不会有歪心思。”他悄悄地说,“我的心思都是最正确的想法,画壁夜叉如何不怕水?他不怕这天水,他怕的是地水,泉水,井水!他最怕的是人类的泪水和汗水!”
“我会得到那副壁画!”他狠狠地握住手,“画里江山也是江山,美人如玉,玉也如美人。有什么分别么?”
“哈哈!”他狰狞地笑了,“得到夜叉壁画,就可以开启神秘的力量!这天上人间,只我一个最大!”
“壁画在白水手里。”他又笑起来,“这壁画在聂坤手里,不过一副画而已,这壁画在白水手里,才是一把钥匙,才可以开启神秘力量。”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锦帛,打开她,画上丽人低眉而笑,含情脉脉,欲语还休。这画明显出自高人之手,把丽人的美态描得淋漓尽致。
蔡京看着画像,万千的雨滴绵绵密密落下来,却不能触及画像半分。
丽人凝目带嗔,眼里仿佛荡漾春波,她轻轻瞟一眼蔡京,蔡京满脸狂意。
“你还这么年轻。”他说,“我却老了。”
画无声无息,画中人斜斜地望出来,一团莲花样白光盘旋出画轴,迎着雨滴而上,雨滴灿烂璀烁,云堆散去,无数道彩虹横跨天宇。
水迅速化开,地面绿草如茵,鲜花盛开,没来的及散去的雨滴,都凝成了珍珠,在草棵里滚动。
老者贪婪地看着鼓画,忽然愤怒起来,他想撕扯画,终不能动手。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愤恨地说,“所有的人都知道,人间大乱,神秘力量即将开启!我收留供奉你几十年了!你为什么不假颜色与我?”
他哆嗦着跪下来,画轴悬空,画中丽人仿佛活了过来,她转过头,玲珑的肩头像一枝横梅,她复回首,肌肤赛雪,艳压桃花,明眸善睐,活色生香。
蔡京呆呆看着她,却一晃眼,这绝世的美色刹那成了森森白骨。
蔡京吼一声,双手铺地,剧烈得哆嗦起来,而这白骨骷髅却是神清骨秀,张开了上下颌骨,旮瘩旮瘩地唱了起来。
这声音仿佛铁炉煅刀,又仿佛钢锯割木,只觉得牙碜,冷风绕骨。
而这白发的老者,却被笼罩在七彩的光芒里,白发转乌,转眼恢复了青春。
“画里青春。”白骨说,“梦里功名。”
“可怜!可叹!”她伸出一只脚骨,这骨上套一只脚铃,“伏羲大帝已经插手尘世间了。我们都可以自由出去这世间。”
“哪里有贪婪,哪里有恶毒,哪里就有我们这些精怪与古怪。”她晃晃身体,骨头都丁浪当浪地响,“真是奇怪!人类什么都不行,他们浑身的鬼胎!什么都想占有,什么都想拥有!真是笨蛋!拥有一些虚幻!那些有什么用?可这世界,只有人类有一颗心,只有人类的心可以产生爱情。”
“爱情哦!”它痴痴地笑了,“我不过是一具白骨而已,这蔡老头竟然把我当成了绝世美人,这样精心供奉。”
它拾起画,卷了起来,踢踢老者的脑袋,这脑袋咕噜咕噜晃动,虽然乌发如漆,却了无生息。
“你想要那么多,权势,金钱,绝世美人,可这个,都不会再增加了啊!伏羲大帝说,这个世界,到了大减的时候了,你收留我这么久,我只能减减你的岁数。”它又带着几分歉意,“可你的脑袋瓜子里的浆糊,也得减去许多了。”
“以后,你只能用脑袋瓜子里的浆子糊糊口了。”它跳下监斩台,一路咣当,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