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带着牡丹沉入水底，水族退去，洞庭湖寂静无声。

　　柳易凝视水面，透过千万重水立方，牡丹长出了鱼尾，她睁开眼睛，好奇地观察，大小的鱼儿围绕着她，引领她四处游玩。

　　洛云退后，他踏在栏杆上，东张西望，想找到突破口，风卷折而来，他张开大袖，似乎要凌空而去。

　　柳易负手而立，洛云只觉得泰山压顶一样，绝望中，他一飞冲天，红楼的鲛丝层层荡开，如灵蛇一样，刁钻古怪地游走，要捆缚洛云。

　　洛云飞到半空，鲛丝迎头痛击，洛云拧身，而这云帐突然散开，化作万条细丝，扑向洛云。

　　柳易脚尖点地，如同一片云被疾风刮起，洛云被鲛丝缚住，身不由己跌落，柳易伸出手臂，一把抓住洛云，狠狠扔到地面，鲛丝匆匆落地，把洛云紧紧捆绑。

　　洛云脸色如土，低了头颅，闭紧嘴巴，不肯出一声。

　　鲛丝愤怒起来，紧紧勒着他，把他勒的果核一样，有几束鲛丝钻进他的面皮，层层剥落，碎屑纷纷，这洛云漏了本相。

　　他獐头鼠目，脸面青紫，分明是一只大乌龟。这乌龟背着重壳，缩在地面，抖动哆嗦，地面流了无数白色黏涎。

　　鲛丝收拢，柳易伸手一挥，鲛丝成帐，重新挂在红楼上。

　　“主人，”鲛丝问到，“人类的二十年，是很漫长的，二十年后，不会跟现在一样的。”

　　“我知道。”柳易说，“人类的二十年，沧海桑田，谁又知道怎么样呢?可你们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鲛丝问到。

　　“你们来自东海。”柳易说，“人世间唤你们软烟罗，无论过了多少年，你们依然新鲜软密，不知会有多少人拜在你们窗下。”

　　窗外的牡丹尽情开放，好多花朵抛撒花瓣，这花瓣以鲛丝为背景，描绘了无尽的奢靡。

　　柳易目光落到洛云身上，洛云翻着眼皮，忽然嘿嘿一笑。

　　“你究竟是谁?”他问到，“我可不相信你是人类的孩子。”

　　“我到底是谁，很重要么?”柳易抬起一只脚，对着洛云的脸部，“你本来是洞庭湖将近千年的龟，为什么觊觎人间的富贵?”

　　“哼!”洛云说，“我和你有什么两样么?难道，你藏身柳家，不也是为了人间富贵?”

　　柳易没有回答，风呜呜吹着，从极远处的高空跳着脚的怒骂，又以舞蹈的快滑步匆匆而来，穿窗度门，淌洋徘徊。

　　红楼的珠帘叮咚，柳易一时间有些痴了。

　　“我到底是谁?”他捻起一颗珍珠，这珍珠若泪，挂满小楼，东风缓吹，朱梁玉砌，洛云狡猾地看着他，月影在屋里跳动，天快亮了。

　　“难道，你真是他么?”洛云迟疑到，“可这太匪夷所思了。十二铜人只是亘古传说，这世界哪里会有什么铜人?”

　　柳易脸色大变，他忽掠过去，扼住洛云的咽喉，厉声喝到：“你敢妄揣天机，泄露天意么?”

　　“什么天机与天意?”洛云哈哈笑到，他诡异的笑声如同金属敲打铜钟，嗡嗡的声音从心底锵过，刮骨吱吱，听的牙碜，洛云眨动眼睛，尖锐的牙齿吭吭地磨动起来。

　　“你是铜人吧?”洛云说，“上古的桐人?被埋藏了十二个地方得铜人?”

　　柳易没有回答，他嫌弃地看着洛云，洛云得意起来，他慢条斯理站起来，坚忍的鲛丝寸寸崩裂，他从鲛丝网里脱身而出，仰天大笑，他看着柳易，眼里带着万分残忍与不屑。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贪图人间的快乐。”他说，“人间的快乐，不就是有无数钱吗?这人类世界，他们都爱钱，他们从骨子里爱钱，爱钱能带来得各种表征。”

　　“你是大钱。”洛云说，他又摇晃脑袋，他从怀里掏出金算盘，噼噼啪啪的打动，这声音其乱如麻，鲛丝们咬牙切齿，想绞断这乌龟，没有柳易的命令，他们都不敢妄动。

　　“黄金铜人。”洛云说，“值大钱了!人世间的宝璧，别管多么值钱，也有个数目!价值连城，也不过15 个破土城而已。随侯珠积聚珠宝，珠宝也有个最大值，一切都可以用钱衡量!可你是黄金铸成。”

　　“黄铜!”水底有人说到，“十二铜人不是十二个，而只有一个，却按照人类十二经络运作。”

　　水面泛着翠雾，白鹭成群飞着，几只水鸟金翠辉煌，它们立在苇杆上，压的苇子悠悠的颤动。

　　湖面小荷才露尖尖角，苇絮飘忽不定，碧波深处，有一男子凌波而来，他左手携一女童，女童粉妆玉琢，穿大红衣裙，眉目灵动。

　　“我知道你是谁。”洛云大喜过望，他扑到栏杆上，看着这两人，欢迎他们到来。

　　可这男子却对洛云不屑一顾，夜风中，男子风神玉朗，如同谪仙遗落人间。

　　“你这个蚌珠!”洛云恼羞成怒，他伸了爪子，“你也来凑热闹么?”

　　“我和你做个交换。”男子说，他的脸皎皎，淡淡珠韵润过了天上得明月，他忽然一笑，满天的星光都失去了光彩，“我妹妹可以代替洛牡丹。”

　　柳易没有回答，他得目光落到女孩身上，这女孩衔着手指，歪着脑袋，看着他傻傻地笑了。

　　“你是谁?”她问到，“你和哥哥长的一模一样。”

　　柳易没有回答，他凝目洞庭湖，这湖广阔无边，藏着无数秘密。

　　“你是铜人。”男子说，“世人只道铜人是黄金铸成，却不知铜人，铜人!”

　　他低低吟到：“铜人怎么会是金人!”

　　“住口!”柳易厉声喝到，“你泄露这些远古秘密，你要想迎来天谴么?”

　　“屁!”男子说，“世人追逐宝物，倒不说追逐钱财!”

　　他低头看看女孩，说：“我们是万年珠蚌孕育的明珠!世人什么都知道，他们已经觊觎我们了，早晚会生出主意，捕获我们。”

　　“捕获你们?”

　　“人类贪财。”男子说，“为了钱财，他们不惜上天入地，上山入海。”

　　“还有上火山下油锅!”洛云急忙忙插嘴到，“油锅的钱也取出来花呢。多少人贪图钱财，枉送了性命!”

　　“我也爱钱钱!”女孩说，“我也爱那些钱钱!金光闪闪的圆钱钱!”

　　“我也值好多钱!”女孩说，“牡丹是珍珠人，我是大蚌珠!”

　　一时间，楼内安静下来，女孩踩在洛云背上，挤压得洛云钻出了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