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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追忆一半搁浅

发布时间:2022-03-17 20:00:15

  20198月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的声音迟疑不决,“辰远啊,宵宵要结婚了。”我的手顿时一抖,字迹晕了一大块,精神也恍惚起来。患者惊讶地喊我的名字,“方医生,你怎么哭了?” 去A市念大学,是我第一次离家。宋宵宵和我一个学校,临去学校的前一天,宋宵宵敲响了我家的门。她像往常一样先打开冰箱将零食搜刮完毕,然后嘱咐道,“你明天可不能丢下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答,“这句话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什么我说多少遍啦?你可是有前科的好不好,初中的时候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害我差点被拐卖,你忘啦?”我理亏,只好闭嘴听她的碎碎念。初中的时候宋宵宵总是像跟屁虫般跟在我身后,班上有男生笑话说宋宵宵是我的小媳妇。那时候我正处于叛逆期,忍不住和他们打了一架。那天放学我没有等宋宵宵,一个人踩着单车提前回了家。后来宋宵宵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幸亏遇上好心的路人救了下来。因为这件事,我爸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再提着我的衣领上宋家道歉。我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因为疼痛、因为心底内疚,也因为青春期骄傲得不允许我道歉的自尊,我硬生生躲了宋宵宵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她将我堵在房间里,她的眼泪哗啦啦仿佛不要钱般地流着,委屈地质问我:“我都没有跟你生气,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天生无法抗拒她的眼泪,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当时她口口声声说着原谅我,可后来每次想要我帮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她总是会重提往事。多年受她的逼迫,我早习以为常。我将茶几下储存已久的薯片拿了出来,扔给她。宋宵宵开心地接过去,“咔叽咔叽”吃起来。她突然一顿,口齿不清地说:“味道有点怪怪的。”“哦。”我低头玩着游戏,懒洋洋地回答,“可能过期了吧,已经放了很久了。”宋宵宵不可置信地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游戏机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摔到了地上裂了个缝,可她只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方辰远!”那是2011年的盛夏,夏风将窗帘吹得漫天飞舞,宋宵宵还是那个娇气得不可理喻的小姑娘。 在A大的第一个月,我忙得脚不沾地。结束了一个星期的军训,医学院排得密密麻麻的课程立刻见缝插针地袭来。加上校学生会对于新生欢迎会节目的反复筛选,我几乎每天休息时间都不足五个小时。等我稍缓一口气时,才意识到见到宋宵宵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没给我发短信,没给我打电话,也没主动找过我。我突然有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怅然,但更多的是气愤她的乐不思蜀。我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又怕她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意外。所以学生会的会议一结束,我立刻跑去化材学院找她。然而我却在化材实验大楼的门口看到宋宵宵和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并排走着。我眯着眼细细地看了一会,跟了上去。她的耳根有点红,我知道这是她害羞时的生理反应。她说话时的声音软软糯糯,这样的声音只存在于幼时她喊我“哥哥”的屈指可数的记忆里。那一瞬间我的心情有点奇怪,内心一股酸涩的情绪浮浮沉沉。拳头不由自主地攥起来,我有点想打人。等我走上前成功地将宋宵宵带走,她还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她埋怨道,“你干嘛呀?学长会误会的。”我气极反笑,“这就是你一个月不联系我的原因?”她瞪着我,气呼呼的。“你不也没联系我吗?”她怒目圆睁的模样像极了炸了毛的小奶猫,我积压已久的怒气突然被浇灭。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我这一个月忙得晚上一沾枕头就睡觉,连游戏都没时间打。刚忙完就来找你了。可你呢,几个星期没见就跟陌生人勾搭上了?还学长叫的这么亲热,不怕被人拐了啊?”宋宵宵用一种我很陌生的眼神凝视了我一会,“谁说我没去找过你的?我上次去医学院的时候,一大群女生围着你。我可不敢上去凑热闹。”她的语气酸溜溜的,却让我的心情陡然愉悦起来。等我解释完那些是一个部门的干事,我们是在一起讨论新生欢迎会的筹办后,宋宵宵的脸色才阴转多云。但她依旧绷着脸,只是语气软了一些。“那好吧,我有点饿了。”我们在A大附近的火锅店解决了晚饭,回学校的路上遇见了赵芊筱。忘了说,赵芊筱与我同在学生会的文艺部。我同她打招呼,又想起宋宵宵方才夸了很多次的火锅店,连忙感谢她的推荐。等我们结束对话,我发现宋宵宵正双手交叉着,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她冷笑着对我说:“方辰远,没想到啊,上个大学你变得这么招人。”我莫名其妙,第一反应是宋宵宵有点喜怒无常。我疑惑地问她,“又怎么了?”她眯着眼睛盯着我半晌,最终朝我诡异地微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我在后面喊了几声她也没回头,我突然回想起她同别的男生说话时温柔的语气,又为自己特地跑来找她的行为不值,不禁气愤地踢了一脚落叶,也转身走了。 (二)等我回了宿舍,才想起来我忘记问实验楼门口那个男生的事情了。虽然我有些生气,但是作为宋宵宵十几年的发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交一些不知底细的朋友。我不想拉下脸面同她道歉,毕竟我也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只好借着问她要不要去看新生欢迎会的事情给她发了信息。我刚发完信息就被室友喊去楼下帮忙抬快递,可十几分钟后等我回到宿舍,手机毫无声响,没有任何新信息通知。直到第二天早上,宋宵宵才慢吞吞地回了信息,一目了然的两个字——“行吧”。行吧?透过这两个字,我好似看见了宋宵宵抬高下巴斜睨着眼,一副恩赐的模样。我摇了摇头笑了。这一天我仿佛运气格外好,老师忘了收我还没写完的总结报告,中午去迟了食堂却打到了平时刚盛出来就售空的糖醋小排。这样的好运气一直持续到了新生欢迎会那天。宋宵宵让我去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在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我总算理解了室友“约女生,一定要将时间提前一个小时”的理论。我刷新了手机小游戏的最高成绩,情绪逐渐从一开始的生气焦急变成了无奈,再到毫无情绪波动。但是宋宵宵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地惊艳了一番。她穿了一件我没见过的及膝长裙,腰身掐的细细的,腰带在腰后系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一直到了礼堂晚会开始,我还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了她几眼。她好似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专注地盯着舞台。我的视线正瞥到她散到肩膀上柔顺的长发,就听到她轻声问我:“好看吗?”我下意识地回:“好看。”下一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移开视线掩饰性地转回了舞台。然而那天晚上节目演示得如何,我一概不知。送宋宵宵回寝室的路上,她沉默了很久。而我正因为晚上自己奇怪的行为而羞恼,也一直没有说话。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直到在女生宿舍楼下看到桂花树下一对正在激烈亲吻的情侣。我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就听到宋宵宵语气极轻地说:“方辰远,我们最近不要见面了。”我被她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她静静地凝视着我,目光晦涩难懂。“等你知道为什么了再来找我吧。”我望着她的背影,再一次认为,女生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三)我越想越生气,最后索性在纸上列出一大串宋宵宵的缺点:娇气、洁癖、脾气差、难缠、不讲道理……我忍不住吐槽:除了长得还算过得去,宋宵宵简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这样想着,我无意识地将这句话念了出来。室友在我身后反驳:“你可别睁眼说瞎话,宋宵宵的长相没得挑。”我下意识地想同他辩论一番,手机却不适宜地震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来自学生会通知——明天下午两点行知楼五栋302开会,收到请回复。等我回复完,室友已经出门了。我满肚子想反驳的话无处发泄,只好郁闷地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这晚我的情绪波动起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脑海里一会是宋宵宵穿着裙子走过来的模样,一会是宋宵宵轻声说“不要再见面”时的眼神。我被折磨地夜不能寐。半夜我从床上爬起来,没开灯光脚走到了阳台上。宿舍里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我不知道在阳台上站了多久,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睡我床头的室友揉着眼睛走了过来,“干嘛呢?不半夜的不睡觉?”他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我突然有了一股要一吐为快的心情。我拉住他,“哎兄弟,问你个事。”我把宋宵宵的话告诉他,室友用一种奇特无语的眼神看着我,他咂咂嘴,“你喜欢人家吧?”我连忙摇头。“不可能。”就宋宵宵这个狗脾气,我宁愿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她。“你不喜欢人家,你大半夜因为她睡不着觉?”室友乐了,“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他拍拍我的肩,回去睡觉了。鼾声不一会儿响起,可我的心情被他搅得天翻地覆。我想我是不可能喜欢宋宵宵的,可室友笃定的话让我有些犹豫。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宋爸爸总是问我,“辰远以后长大了要不要娶宵宵呀?”那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我总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声说着“要。”那时候宋宵宵肉嘟嘟地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可地让人爱不释手。可现在呢?我喜欢宋宵宵吗?方才我能不假思索地摇头,可现在我突然不确定了。我叹口气,默默地在心底痛骂一句,因为这个狗女人,我又要失眠了。在我没有认清我对她的感情之前,我打算如宋宵宵所愿。可在我连续失眠了一个星期依旧没有头绪,手中拖延已久的实验报告一个字还没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头是室友焦急的声音:“方辰远,快来女生宿舍楼下,宋宵宵被人告白了。”告白?宋宵宵?我的大脑空白一秒,突然清醒过来。我连拖鞋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地冲了出去。我赶到的时候,告白已经接近尾声了。捧着一束玫瑰戴着眼镜的男生是我上次见到的宋宵宵的学长。听着围观群众起哄的“答应他”的口号,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我努力地往前挤,终于看到了宋宵宵有些手无足措地站在中间。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眼神带着希冀看过来。我用力地咬着牙根,忍住自己几乎要杀人的冲动。我目不转睛地盯住宋宵宵,警告地说:“宋宵宵,你敢答应他试试看。”她的眼神突然落在我身后。我却没注意到这么多,我只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地似乎黯淡了下去,下一秒,她的手朝着那束玫瑰伸过去。怒气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她碰到玫瑰之前,将她拽离了现场。她一言不发地跟着,哪怕跟不上我的脚步,手腕生疼,她也死不吭声。怒气已成燎原之势,我一口气将她拽到林子里。没有路灯的情人林里,透过月光的照耀,我隐隐约约能看清她的表情。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像是在赌一口气。她的脸上忽然有晶莹的液体滑下,我突然就慌了。她轻轻地问,“你想清楚为什么了吗?”我沉默着,毕竟我真的没懂。宋宵宵的语气骤然尖锐起来,“你不是喜欢赵芊筱吗?你不是也觉得她好看吗?那你管我干什么?我跟李泽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的话使我莫名其妙。我喜欢赵芊筱?我说赵芊筱好看?我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疑惑,却募地听到了李泽两个字。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讨厌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我上前一步,抬起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一切都安静了。再也没有我不想听到的名字,也没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四)我足足绕着学校跑了两圈。夜风吹在我的身上,我汗如雨下,脑子终于恢复了清醒。一想起刚才在树林的场景,我就心悸得浑身发颤。那时候宋宵宵扬起脑袋看着我,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亮得惊人,她问我,“你为什么亲我?”我答不上来。我总不能告诉她,你太吵了我想让你安静一会吧。可她却突然扑过来挂在我的脖子上,她说,“那你喜欢我吗?”我看着她没说话。“那你亲我干嘛?”她瞪着我,眼神瞬间凶恶起来。“你不会亲了不负责吧?”“别胡说。”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心情突然愉悦得不像话。这一秒我很确定,我喜欢宋宵宵。哪怕她娇气又脾气差,可一旦我想到她 这样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亲吻,我就恨不得一刀捅死那个人。后来,我们在女生宿舍门口分别。临走时,她飞快地冲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飞快地冲进宿舍。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兴奋了一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室友被我吵醒,一个枕头准确无误地砸了过来。他咬牙切齿又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管你发了什么春,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地闭眼睡觉!”我喜滋滋地再翻了个身,不反驳。我不屑跟这些单身狗计较。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宋宵宵。她一见到我就笑了,我望着她依旧洁白无瑕的下眼角,怨念地说:“我一晚上没睡着。”她“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往学校外走去。过了很久,她突然小声地说:“其实我也没睡着。”我将她送到市区又匆匆赶回学校上课。宋宵宵签约了一个摄影工作室,偶尔在那里兼职模特。我才知道这件事,宋宵宵闻言抬眸瞪着我:“谁让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来着。”我往公交站的方向走着,A市十一月初的温度正好,清风吹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的心情愉悦至极。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的话,我想我会一直处于这种愉悦之中。很多年后我都在后悔,如果那一天我选择翘掉那节课,陪着宋宵宵结束拍摄,一起回学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予宋宵宵: (一)喜欢上方辰远,好似不是一个巧合。忘了是从哪天开始,我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方辰远这三个字。同桌偶然看到过,她不怀好意地眯着眼朝我怪笑,“原来你喜欢方辰远啊?”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我总是不喜欢他和别的女生亲近说话,原来不是出自我以为的占有欲,而是来自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我习惯常年跟在他的身后,一口一个“方辰远”不客气地喊着。我拼命地用娇气难缠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希望他能多注意我一些。那个时候,他的时间除了游戏、学习,剩下的都是我的。我以为哪怕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有我的一席之地。但这份自信在第一次见到赵芊筱的时候,悄悄地出现了裂痕。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门口,我看到一群人鱼贯而出。我自然而然地一眼在人群中找到方辰远的身影,打算喊他的名字的时候,正好瞥见了站在他身边同他说话的女孩子。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她穿着白色棉麻的连衣裙,小巧的脸,精致的五官,连翘起的嘴角都美得恰到好处。方辰远没有看到我。而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宛如一对璧人般地从我面前走过,渐行渐远。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简单的T恤短裤,平日里我总觉得这样舒适自在,可在这一刻,我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本来是想喊方辰远去学校门口那家室友推荐了多次的火锅店的,可如今,我却默默地走回了宿舍。在室友询问的语气里,我慢吞吞地爬上了床,却掩饰不住心头的怅然若失。我把事情的来去脉告诉室友,她沉思了很久,“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主动,你有没有想着要试一试,如果你一直不去找他,他会主动来找你吗?”我回想着这么多年来和方辰远的相处,失望地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努力地跟着他的脚步。他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突然想起初中有段时间,他总是对我冷言冷语,更是在一个傍晚,将我扔在了学校门口独自一人回了家。这样的状况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是因为那次我差点被人贩子拐卖,最后幸运地被一个路人叔叔救了下来。那一次我受到惊吓,连续发了一个星期的烧。也正是这次之后,方辰远开始对我有求必应。是愧疚吗?我不知道。我听从了室友的建议。果真,开学的第一个月,方辰远从来没找过我。可我很多次走在医学院的楼下,远远地看到方辰远走出来,与白裙子女生并肩前行。失落与难过交织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的心密密麻麻地像被针扎了般刺痛。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路过怀津湖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有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头看去,是化材学院的学长李泽,我们在学院的交流会上认识,他帮了我很多忙。此刻他缓缓地走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声音轻柔地问道:“怎么了?”我摇了摇头。那天,学长坚持将我送回宿舍楼下。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带着无框眼镜,斯文又有礼貌。可我的脑子却偏偏浮现出方辰远的模样,我想起他曾经嫌弃地戴上我的近视眼镜,吐槽说:“宋宵宵你真没用。学习不怎么样,眼睛倒是快瞎了。” (二)方辰远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同李泽学长很熟悉了。他专业能力很强,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实验过程中的纰漏之处。方辰远强行将我拉走的时候,我们正就着感情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我告诉他,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发小。可是对方好像并不喜欢我。我怅然地抬头,却发现李泽正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我的心突然“咯噔”一跳,作为一个敏感多思的女孩子,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方才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心疼。他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下一秒,我就被一股蛮力拽离了现场。是方辰远,他仿佛有点生气,因为他攥住我手腕的力道锢地我生疼。我立刻回头给了李泽一个愧疚的眼神,在同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方辰远后来嘲讽地看着我,他说:“这就是你一个月不联系我的理由?”我本来是想解释的,可他的语气让我愤怒。他说我不联系他?可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我的嘴角止不住地冷笑:“你不也没联系我吗?”他同我解释最近的忙碌,因为学生会关于新生欢迎会的筹备,还因为医学院的课程繁多。看着他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我的心情终于恢复些许。但我可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我故意黑着脸说:“我有点饿了。”他立即说要去吃饭。奇怪的是,他主动提起要去学校门口的火锅店,我问他是如何知道的,他的回答是——“我们部门一个女生推荐的。”女生的直觉让我瞬间警醒,我还没问起这个女生是谁,方辰远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国庆回家上,我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然而我后来还是知道了这个女生是谁,因为在吃完火锅回学校的路上,我就见到了她。我这才知道白裙子女孩的名字叫赵芊筱。听着这个比我温婉比我气质的女孩子同方辰远说话,我突然怒火中烧。赵芊筱看着方辰远的眼神太令我熟悉了,我曾经很多次地这样凝视着他。等他们聊完,我对方辰远说:“方辰远,没想到啊,上个大学你变得这么招人。”我以为他能听出我语气里的醋意,就可以来解释一下哄哄我,可谁知他皱着眉说:“又怎么了?”这个“又”一瞬间点燃了我拼命压抑着的怒气。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走。方辰远没有追上来,他只是喊了几声我的名字就歇住了。等我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的时候,我才发现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如果说我本来是存着要被哄着的心情,但是此刻我是真的生气了。我决定再也不要理他了。然而这个目标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这天晚上,方辰远给我发了信息,他的语气正常地仿佛我们没有争吵过——我有两张新生欢迎会的门票,要不要一起去看?我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他。但我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我在心底暗暗决定:明天早上再回复他。那天晚上我斟酌了很久自己的语气,最终在第二天早上回复他——行吧。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将近一个晚上的结果,“行”表明了我同意和他去看晚会,“吧”强调了我原本是不情愿去的,但是最终决定给他这个面子。既然决定去“约会”,那么穿什么衣服就成了我这一段时间的难题 。室友帮我参谋了很久,最终拉着我去了商场。她给我挑了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我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她朝我竖起大拇指,“就这件了。保证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事实上,室友的眼光是正确的。我走向方辰远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他眼神里的惊艳。我们一起走去大礼堂,布置精美的礼堂里,人声鼎沸,气氛热烈。这份热烈在赵芊筱上台时达到了高潮,她穿着淡蓝色的广袖长裙,及腰的长发一半挽成髻,一半散落着。她轻踮着脚,跟着节拍优美地转着圈,这一刻我得承认,她美得像个仙女。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仙女呢?连我都喜欢她。我黯然地垂下目光,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轻声问方辰远:“好看吗?”他毫不迟疑地说好看。这一刻,我难受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三)晚会结束后,方辰远很久没有来找过我。可他那么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出来为什么?事实证明,我等不到方辰远,却在一个傍晚等到了李泽学长。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上一次见面是方辰远将我拽走的时候。那时候我曾怀疑过李泽可能喜欢我,但他后来并未找过我,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是当我站在人群中,听他温柔地跟我告白,我还觉得恍惚。我失神地想,如果方辰远知道了这件事,他会难过吗?我这样想着,下一秒惊讶地发现方辰远努力地拨开人群,挤到了最里排。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声音冷冰至极:“宋宵宵,你敢答应他试试看。”我从来没这样开心过。我想他也是在意我的。但是我的“对不起”还未说出口,就看到方辰远的身后,亭亭玉立的那道身影是赵芊筱。他们是一起来的吗?在这之前,他们是在一起的吗?绝望瞬间席卷了我的胸腔,我艰难地对着李泽点头。赌气也好、气愤也罢,我朝着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伸出手去。然后就在我接过的前一秒,方辰远冲过来,将我拉走了。后来的事情就出乎我的意料了。那天晚上我没睡着,但因为第二天的拍摄,我五点就起了床,敷了面膜又自习地用化妆品遮住了黑眼圈。进工作室的时候我仍旧止不住笑意。那天我的状态极好,连摄影师都忍不住夸赞。我提早结束拍摄,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听到很多人在议论纷纷。就在前一夜,我还在想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曾经以为方辰远不喜欢我,为此难过伤心时,我并不知道有一天我们两情相悦。就像此刻雀跃如我,殊不知在等着我的是晴天霹雳。2011年11月5日,A市新闻上一条视频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穿着病服面部打着马赛克的男人一脸天真地对着镜头说:“我讨不到老婆,没有女的看得上我。凭什么那个男的前脚刚走一个女朋友,后脚又来一个新的。我就想一刀砍死他替天行道。”那天,方辰远走往公交站牌的途中,他遇到了赵芊筱。这个会跳舞、优雅的女孩子替方辰远挡了一刀。刀尖刺入椎管,赵芊筱从此失去了站在舞台上的权利。行刀的人因为被证实是精神失常而无罪释放,我们三个人的命运却从此发生了变化。赵芊筱醒来的那一天,我也去了医院。她的父母头发花白皱纹横生,哭得跌倒在地站不起来。我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赵芊筱睁开了眼睛,她握住了方辰远的手。她的眼泪浸湿了衣领,依旧毫不停歇地落着。她哭得无声却绝望,“方辰远,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我听到了方辰远的声音。仿佛隔着远远的,在我的心头传来了重重回声。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忽然想起那天回校的路上,我接到了方辰远的电话。那头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我握着电话站了许久,直到他挂断之前,我清楚地听到有人呜咽了一声。我没有办法怪赵芊筱。这个在舞台上绽放着耀眼光芒的女孩子为了救我爱的人永远地失去了站起来的权利。我也没有办法怪方辰远。我应该为这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自豪。可我的眼泪为什么止不住地往下流呢?我想起高中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沉迷言情小说,总是被恶毒女配气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方辰远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敲我的头。我认真地跟他抱怨:“总有一天我要自己写一本小说。里面没有恶毒女配,所有人都是好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呢?”是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呢?赵芊筱不是,方辰远不是,我也不是。 (四)我离开的那天,方辰远没有来送我。这个陪伴了我将近二十年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天,永远地放开了我的手。我们不用说分手,只消一个眼神,我们心知肚明。在新加坡的第一年,我常常因为语言不通而流泪。后来我才知道,真正让人绝望的,是孤独。是我一个人站在圣淘沙海滩前,人人相伴前进,而我窒碍难行。我没有再见过方辰远。我们仿佛都特地避开了彼此,远离了对方的生活。只是偶尔和妈妈视频时,她犹豫地问我还好吗。我朝她笑得灿烂,告诉她这里的空气特别棒,让她休假的时候和爸爸一起来度假。在新加坡的第六年,我遇见了李泽。他依旧孑然一身,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不似大学时的样子,却依旧温柔。他在国内有了自己的公司,与新加坡的企业有着业务往来。我们约在西餐厅里吃饭,他告诉我他仍旧喜欢我,并等着我回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方辰远了,但是那一刻我想起了那个吻。我朝他轻轻摇头,说对不起。他很快释然,理解地点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方辰远。他笑着一步步远离我,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宵宵,我希望你幸福。”在新加坡的第七年,我答应了李泽的追求。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在酒席上,替我挡了一杯不小心泼过来的酒。那一刻我决定要远离过往好好爱他。第八年的时候,李泽送了我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当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迸发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涌出了阵阵惊呼声。他捧着玫瑰花,单膝跪在了我面前。我答应他的求婚。那晚,我接到一通来自国内的电话。仿佛早有预兆,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电话最后被挂断,我莫名其妙落了一滴泪。李泽在我身后抱住我,什么都没有问。我淡淡地微笑。我想,每个人都是应该往前走的,那些过往啊,一半用来追忆,一半用来搁浅。那么方辰远,我谢谢你,也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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