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位置:首页 > 故事 > 原创故事

然也 | 她照见我的静默,我看见 她全部的美

发布时间:2021-12-27 16:56:44

  然也,本名龚卫民,1967生于湖北赤壁。高中时代开始汉语新诗写作,作品散见于《长江文艺》、《诗歌月刊》等刊物。2007年加入武汉诗人群体“象形”,近年来的诗歌作品主要发表在诗性文化读本《象形》上。著有诗集《然也诗选》。

  本文已授权

  秋夜寄诸友

  记忆中最美好的,都是一些相同的琐屑

  而友情是一台熔炉,我们偶尔相聚

  交出各自体内的金属。只需一壶酒

  外加一点寒星,引火!秋风会鼓动天地的槖籥*

  (槖籥:tuó yuè冶炼用的风箱)

  老屋

  苔藓,杂草,低矮的灌木

  它们用几辈子的荣枯守着乡下老屋

  白果树还是卖给了城市

  亲戚们需要治愈癔症和眼疾

  我知道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村子

  那些金色的扇贝已经沉入泥土的海,命里的白果

  落在时间的深处。现在

  我只想赞美空旷

  无边的寂寥漫进心底,老屋哦

  秋天的歌吟时常哽咽了低处的虫唱

  麻黄斑鸠偶尔歇在椽头,眼神里闪动漆黑的灵光

  垂钓

  一只水鸟在对面的浅滩独自忙碌

  它的背后是群峰

  成片的新竹刚刚被雨水洗过

  整个世界充盈着绿意。现在

  荆泉山是美的

  风住了, 时时听到气泡从水里冒出

  时光停下来。整个下午

  和一些水边的植物呆在一起

  不用想起什么

  也不需要忘记

  看母亲晒枣

  天气终于晴好

  母亲一大早就在阳台上摆阵

  腊肉腊鱼香肠衣服被单棉絮……

  她一边忙碌一边念叨,给每一件要晒的物件

  一个要晒的理由。最后,她端出枣儿

  叫我搭好篮盆,然后让我走开

  好像我还是一个只会添乱的孩子

  而她掌握着一大本生活的百科全书

  她乐于示范

  把枣儿倒入篮盆

  右手一扒拉,一扒拉

  像画圆,又像是玩太极

  那些枣儿就由一堆变成了一满篮盆

  阳光,仿佛她刚刚顺手抹上

  木匠

  我遇到过很多木匠,无论你要打什么

  多少板子多少面子多少关子多少衬子几斤钉……

  立马都能给你一口清,不含糊

  我承认,木匠个个聪明

  但是我还是把他们分成两类

  兴趣只在活上的,你看,

  他们一手握斧子,一手端木头

  睁一只眼看准头

  另一类也看

  只是闭着的眼总睁开

  瞄东家

  我说欸

  从车站路顺铁路朝陆水河方向

  上坡,再走100米,还能看到一条老路

  是的,老路

  至少它的一段还在

  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四十年过去,还能找到老院子的

  一小段红砖墙,当然

  曾经住过十多年的蒲纺山下招待所

  早已不在了。对面的老搬运站也没了

  只是它的大礼堂的前门

  门上的五角星还在

  藉由这些旧迹,我在头脑中

  开启了3D建造模式,一点点

  尘封的旧时空逐渐被擦亮

  故人,故事

  零星显现,这是否也算穿越

  我坐在飞儿家门前的那树大泡桐树下

  看到父亲从铁道那边过来

  这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常年奔波,很少回家

  我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

  脱口喊了一声:爸一一

  或许声音太小

  亦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他没有听见,也没看见我

  径直走过。

  我还记得当时的委屈

  这点委屈也因为他过早的离世

  至今无法修复

  现在,飞儿家已经不存在

  那棵泡桐树也不存在了

  而那个七岁的孩子依然坐在虚空里

  不肯离去。我说:欸

  算是替死去多年的父亲

  应了一声

  在陆水湖边等天暗下来

  她照见我的静默,我看见

  她全部的美,她一直就是美的

  拥有自清的力量。任何时候

  对她的猜度都是浅薄与亵渎

  天色已渐渐暗下

  我该做的就是快乐地活着或者

  平静地死在她的清流中

  如果说还需要表白什么,那么

  赎回我的丑陋,平庸

  读书,写诗,守住对她的承诺

  雨打窗台

  雨季,我的困守延伸到窗台

  还好,姐姐为我种下了芋艿、紫苏和多肉

  它们的安静兜住了我的虚浮与焦虑

  遮雨檐奏起的打击乐让我进入雨的节奏

  我突然爱上这种沉迷,放空自己

  跟着这神秘的精灵飞

  不要说内心的孤傲经受不住现实的摧逼

  升到高处,你能看穿这群楼围成的

  天井,在旷野里鸣鼓

  我们终究不能依靠谎言

  喂养大一只蛙

  剃光头记

  我曾经抗拒剃光头

  小时候为了去虱被母亲和理发师

  按在凳子,上理到只剩一绺

  我还在嘶叫,吐口水

  但是今天,我把头发剃光

  走出理发店,感觉

  离天空近了一些

  离心里的神也应该近了一点

  那些虚妄依然还在

  这只是起点

  祂终能洞见我心澄明

  把仁厚的手掌抚在我头顶

  那些最后留在网游中的玩家

  我曾沉迷过一些网游

  最狂热的时候,虚拟与现实真的会翻转

  进入和退游的次数多了

  就会偶尔成为一个通灵者,看到

  轮回的界限,甚至能够在不同时空间穿越

  而那些留在最后的玩家,他们

  不会回来了,他们将成为万物的主宰

  ——传说中的神。在某个键盘上

  操控着你所在的现实世界

  对此一无所知,你怎么知道

  自己不是某个游戏中被设定的NPC呢

  但我从来没有玩到最后的勇气

  或许我属于另一种族类,总会有一个声音

  适时唤醒我:离开吧

  没有最后

  天空中住满了神灵

  下了几天的雪突然停了

  在人们出行之前,我独自出门

  踏着很厚的积雪一路行走到六米桥

  那个早晨,大地干净

  每走一步,留一个脚印

  整个荆泉山笼罩在肃穆的宁静中

  听到自己踏雪的声音,满心喜悦

  一种纯净的力量升腾

  那一刻,心存一份简单的爱

  世界仿佛虚构一般轻盈

  直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有

  那样的感觉,或许因为年轻

  或许,我真的是个诗人

  奶奶汆的肉丸汤

  每个人的舌尖上都留着童年记忆

  我当然也不例外,从稍懂厨艺开始

  就一直在还原奶奶汆的那碗肉丸汤

  小时候随奶奶长大

  七岁读书才离开,第一个假期

  我独自步行八里多路回乡

  见到奶奶,半天没出声

  只是流眼泪,奶奶劝也止不住

  后来,她端来一碗汆肉丸子汤

  我和着泪吃完,当时并没在意

  等奶奶去世后,才知那是人间极味

  我后来很多次做,一直找不回那种味道

  有一天回到乡下,回忆当时情景

  突然想到,奶奶和肉丸子

  应该用的是苕粉啊

  一时止不住泪流满面

  在马国庆老家看到榔树

  之前,我对榔树一无所知

  就像那些每天都可能擦肩而过的路人

  现在我走近,能触到它粗粝的表皮并叫出名

  经历中又多了一位亲人,一尊神祇

  它的壮硕繁茂高于我的仰望

  也让我能够看到的天空变得更辽远

  多么神奇,这陌生的村落陡然间

  从一个抽象概念变成具体的场域

  我们在国庆家像过大年一样围坐

  叫他的母亲做娘,叫他的弟弟做弟弟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显见人丁兴旺

  他们聚集成屋外那棵大榔树的样子

  无聊的时候已到晚上八点

  突然获得的非正常假期让我有闲

  翻遍新近的中美贸易战和台海新闻之后

  找不到啥事可帮国家做做。打几个鸟人手机

  无果,我就独自上了街

  天空忙于暗下来,霓虹灯忙于闪烁

  车辆忙于川流,树木忙于静默

  满街的人们,忙于有事或无事可做

  我忙于惊讶,无聊

  想找个人说说话,未遇见相熟的

  在家联超市门口,掏出手机决定下盘围棋

  一个小男孩突然主动跟我说话,他说

  “你别挡着我的路了!”他的妈妈拉了他一下

  冲我笑了笑。我发现

  她非常漂亮

  碧水山庄听蛙鸣

  我一直以为夏夜的蛙鼓才是盛大的

  其实不然,在碧水山庄

  就在晴朗的白天

  蛙儿早已奏响了爱情的交响

  看桃花的人们对此浑然无感,他们

  沉醉于粉红的娇艳

  看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到近前

  我放下了钓竿,“听到了吗?”

  我逗他,他应该对青蛙还没有概念

  我呱呱呱学了几声蛙叫

  他的眼睛里一下子闪出会心的笑意

  他伸出一只小手,指向荷塘

  他可能还没有学会如何用语言表达

  但他的眼神多么明朗,哈哈

  听到了,稚子无邪啊

  离开的时候,他主动向我说拜拜

  在跟着妈妈走出一小段之后,他还回头

  伸出小手指冲我笑

  其实,一进碧水山庄

  桃花一直在开,蛙声也一直在鸣

  银河湾路

  你不知道吧,赤壁一桥与二桥之间

  宝塔山一侧沿河的这段路

  叫银河湾路

  之前,我每天上下班经过

  居然不知道它有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心情一下子睛朗起来

  拿出手机打给一位在外地的朋友,告诉他

  我正在银河湾路,他果然很懵

  这儿真的很美,以前居然没发现

  以后要常来散步,看流水

  是的,宝塔山的倒影应该比真的还美

  我是认真的!在打完电话后

  我特地下了车,来到河边

  像一位花痴,突然喜欢上身边没怎么在意的人

  心怀爱意而又略带愧疚

  的的确确啊,这儿早已成了公园

  各种花木有模有样,像是突然相认的亲戚

  之前把他们遗忘在乡下了

  小的时候,父母曾带我去省城逛公园

  坐几个小时的火车。许多景致

  不都在这儿了吗

  老庚冬生

  与我同一年出生的男孩

  村里本来还有三位,一位溺水夭折

  余下我,我堂弟,还有一个是冬生

  我小时候随父母进了县城

  他们俩一直呆在村里

  冬生很不幸,刚学走路时掉进火塘

  脸部重度烧伤,面目全非

  我一直不忍提及他,也很难一见

  前些年回村子遇到

  他叫我老庚,亲热健谈,他说

  “三个老庚三面镜,死亡、平淡和幸运

  你幸运,我厄运,我不照你

  活着就好,平淡是真

  现在政府帮我盖新房,啥都有”

  我听了挺欣慰,仿佛自己欠了他啥

  而他根本不计较

  这次回乡,看到他的新房

  我向堂弟问到冬生的近况

  结了婚,有两个娃

  老婆比他小很多,只是精神有些问题

  我长叹一回气,问孩子都好吧

  堂弟说比冬生强

  我俩都知道,冬生所以致残

  是因为他母亲是盲人,没看好他

  鉴池为啥叫鉴池

  没有人问这个问题

  或许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只是我心里瞎琢磨

  池,当然是水塘,一进校门就能看到

  鉴者,镜也,照镜也

  鉴池者,以池为镜正身明心之意

  先贤取名必有讲究啊

  这水塘原本是个处理废水的深坑

  后来学校越建越漂亮

  它也跟着升级,种睡莲,养红鲤

  周围建栏杆,植柳栽桂

  又辟小径,种黄杨丛,铺草皮

  月明之夜

  钟楼倒影,逸夫楼在侧

  隐约之间别有韵致

  我就常常对水冥思,照心养眼

  但我不会沾这塘里的水,洗手都不行

  我也不会钓这塘里的鱼,更不会吃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只能交给时间慢慢去澄清

  就像清明祭祖,绢花五块钱一枝

  鲜花卖三块,但终于有市了

  鉴池之水清兮,可以为鉴

  鉴池之水浊兮,更可以为鉴

  七盏,刚刚好

  我的酒友中,量最大的当属津渡

  被戏称“中国诗坛第一海量”

  据说他酒量最好时能饮倒满桌人

  我一直存疑

  去年在上海过年,津渡

  年前年后连请两次,始信

  头一次,喝山西老酒

  兴起时,直接用分酒器干

  后来在打浦路,下计程车就找不着北了

  等我老婆找来,我伸手

  比划个七字说

  七盏,刚刚好

  遂成其吐槽利器

  

  小时候,物质相对困乏

  成长的身体处于饥饿中

  母亲想方设法弄到红薯、蕃茄、油喇子……

  我会祈盼下一场雨

  地衣、野木耳、小菇子自己会突然冒出来

  比梦见的还要新鲜,饱满

  我怀揣羞于与人分享的喜悦

  成为采摘的好手

  也无师自通了一些厨艺

  之后习得写诗

  也能弄出一些味道

  那些挨过饿的人能品尝得出

  汇集:

  送信人三周年 | 你还没有收到信?

  送信人二周年汇总

  送信人2019年1-3月份集锦 | 一人一首

  送信人2018下半年集锦 | 一人一首

  送信人2018上半年集锦 | 一人一首

  圣诞礼物来了  |  送信人精选短诗集

  春节专辑:最好看的信来了

  情诗专辑 | 多希望,你离开之后  你还在。

  写下即是永恒

  男诗人往期:

  陆支传   |  我是从秋天开始等待雪的

  阿步 丨 有的伤口并不流血

  江非  丨  我坐在那儿  坐在那黄金一样的山上

  麦豆近作 |  有时是一种信念

  田春雨 | 每一块顽石都有自己的想法——

  张晓辉  |  遥远的尽头是海

  楚河 |  我想去清远

  伽蓝  |  田园将芜胡不归

  温青  |  一个需要时光安慰的人

  郭辉 |  那里面住着的神,平视人间

  张奎山 | 一路向北

  巴客生日帖  |  明日之約

  文心雕虫  |  山中有寄

  沙漠   | 提水的人

  孙国福 |  原谅

  陆岸  |  她们羞涩,她们也在身后

  郑德宏 |  鲍勃是个快乐的男孩

  林水文 |  斑鸠不知疲倦地叫

  严彬  |   遥远的妮萨

  张建新近作 |  雨在下

  时光   |  梧桐花开

  阿炉·芦根  |  你需要和大山相认

  崔岩  |  立夏 

故事相关阅读

故事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