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投稿：苏尘惜

　　1

　　听到楼下传来婆婆的哎呦声，我感觉不对劲，赶紧下楼去瞅瞅。

　　厨房砧板上菜切了一半，婆婆却不见了。我叫了一声妈，听见另外一个房间传来她的应答声，过了会儿她过来，手指上缠着创可贴。

　　“妈，怎么回事？”

　　“不小心切到了，小事儿，你继续去忙吧。”

　　我想查看婆婆的伤口，她硬说没事儿，但是都受伤了我也不能让她继续忙活，把她推出厨房，揽下烧晚饭的活儿。

　　平日里婆婆是最不会出状况的那个人，可是最近，婆婆的状况接二连三，前阵子下个楼还崴了脚，明显是心里藏着事儿才会这么心不在焉的。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说没事。

　　婆婆的情况，我跟肖亮提了下，肖亮只说妈年纪大了，可能有些小糊涂。不过从肖亮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知道点什么，就是不想告诉我。

　　就算他们不说，我隐约也能猜到一点，应该跟最近经常晚归的公公有关系。

　　公公年纪快60了，但是他的生意还做得如火如荼，应酬也是常有的事儿。因为婆婆睡眠不好，他们两个好早就分床睡了，现在婆婆更是从卧室搬到了客房，明显是公婆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我试图从肖亮那儿再问出点什么，他一盆冷水泼下来：“你怎么这么八卦！”

　　我八卦？关心下婆婆不行啊？当个好媳妇不行啊？我心里默默吐槽，但是也没直接怼回去。

　　跟别家婆媳关系紧张相比，我和婆婆的关系可以算是模范了，婆婆一直想要个女儿，我嫁进来以后，婆婆待我是真好，我自然也想帮婆婆分忧解难。

　　2

　　向来温柔的婆婆，很少发脾气，大抵是隐忍了太多的委屈，爆发起来的时候，才会那么决绝。

　　那天深夜我和肖亮已经睡下，朦胧之间听见公婆的争吵声，而且吵架声越来越大。

　　等我们过去劝架的时候，只见屋子里处处凌乱，而婆婆瘫在地上，满脸都是泪：“天天说去应酬，你倒是跟孩子们说说，你去见谁啊？”

　　“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啊！”公公有些急了，想让我们出去，但是婆婆死死拽着我和肖亮的手，不让我们走。

　　“你一直说我跟你闹会让孩子们看笑话，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跟你闹！”

　　公公别过脸去，顾自收拾屋子里的东西，没有搭腔，只有婆婆在自言自语：“当初孩子还小的时候，为了孩子我忍，孩子大了些，怕毁了孩子的名声我也忍，现在孩子都娶上媳妇了，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婆婆越说越动气，眼泪扑簌簌流着，洇湿了好多张餐巾纸。

　　公公显然不想应对当前的状况，又拿着钥匙出门了。肖亮明天还要上早班，熬不起夜，我担心婆婆的情绪不好容易出事，一整个晚上都陪在婆婆身边。

　　也是在那个晚上，婆婆对我敞开了心扉。公公这些年一直都有风流传闻，真真假假婆婆很少过问，只是近些日子，婆婆总是莫名其妙收到骂她的短信，猜都猜得出是外面的女人发来的，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要受到这种耻辱，脾气再好的婆婆也忍不住了。

　　一直以来，为了整个家庭的名声，她都没有因为这事儿跟公公闹过，她一直盼着公公的心能放在家里，只要公公道歉，她就一再地原谅，没想到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公公还是那个爱拈花惹草的公公，婆婆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婆婆有些尴尬地问我：“是不是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这么闹腾。”

　　“妈，您心里舒服最重要，您不能委屈自己。”我将婆婆的手握得紧些，让她知道，我愿意支持她。

　　3

　　这样的婚姻，任何一个女人碰见都会窒息。理智上我知道应该劝婆婆离婚，可是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不敢讲，我只是默默听着她倾诉，也不敢发表太多的意见。万一公婆和好了，我可不想当那个多嘴的人。

　　肖亮很早也知道公婆的感情问题，但是一直瞒着我，觉着这种事不光彩，不想让我知道，想想也是有点可悲，明明都已经千疮百孔的生活了，还要掩饰成盛世太平。

　　那次争吵后没多久，婆婆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基本不会单独出行的她，居然留书一封，就离家出走了，而且还没告知去哪儿。

　　婆婆的娘家那边，肖亮去打听了，说没有回去，问了几个婆婆的朋友，也都说不知道。显然他们都很好奇婆婆忽然离开的缘由，但是肖亮根本没好意思说是两个老人在闹离婚，含糊地说家里有矛盾，让婆婆朋友们有消息知会一声。

　　在家里焦头烂额两天后，婆婆打电话回来说她一切都好，先别找她，她要自己冷静冷静。

　　公公一开始是最不在乎婆婆离家出走的，也不找婆婆，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见婆婆还没回来，他就催促肖亮继续找。肖亮说婆婆有打电话回来过，她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现在去找也是徒劳。

　　公公有些局促不安，脾气愈发暴躁了。而且，没有婆婆在的时候，公公的整个生活节奏都乱了，原来有些定时要吃的药没人提醒，公公根本记不得吃。经常能听见公公要么喊婆婆的名字，要么喊着老婆子，只是没有人回应他。

　　以前婆婆在家时，公公的应酬非常多，现在婆婆不在家，他倒是很少出去了，就算出去，九点钟也就回来了。

　　有一次他回来，刚好撞见我们和婆婆在通电话，公公显然有些情绪激动，过来要跟婆婆说话，然而婆婆一听这边有动静，就把电话挂断了。 

　　4

　　估计这次婆婆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心软。

　　婆婆私下跟我说，希望我能帮她找一下律师，但是希望我找律师的事儿不要让肖亮知道，因为肖亮肯定不同意。肖亮的思想工作，等她回来之后再去做。

　　我感觉有点做贼心虚，按理说我和肖亮是夫妻，我也应该尊重丈夫的意愿，但是一想到婆婆那些日子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她和公公对峙时的委屈模样，我还是答应偷偷帮婆婆咨询。

　　但就算我做得再隐蔽，同住一个屋檐下想要彻底隐瞒也不太可能，那天跟律师朋友聊天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忘了带手机，偏偏这么凑巧肖亮看到了我们的聊天记录。

　　我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他脸色铁青地拿着手机：“你在怂恿我妈离婚？”

　　“不是我怂恿，是妈让我给帮忙找的。”果然如婆婆所说，肖亮不会同意，他的反应特别激烈。

　　“你是存心想让我们家散了是不是？他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离什么婚，你还帮她捣鼓，你安的什么心啊。”

　　“我安的什么心？欺负妈的人是我吗？出轨的人是我吗？逼她离家出走的人是我吗？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怕爸妈离婚，你到底有没有设身处地站在你妈的角度想过，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本来想好好跟肖亮说的，可是他一上来就跟我置气，我当然也就怼了回去。

　　是，无论是谁，都希望有个和美完整的家庭，我理解肖亮的心情，可是如果靠牺牲一个人的付出强求来的完整，又有什么意思，就连肖亮平时也说过，公公对不起婆婆，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却成了自私的那个人。

　　我和肖亮争执了好久，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我看得出，肖亮有点被我说动了，毕竟相比声誉来说，婆婆的幸福才是更重要的。 

　　5

　　也许是从肖亮那儿听到了婆婆打算离婚的消息，公公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竟酗起酒来，那天喝多了，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下来骨折了。

　　八面威风的公公，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反正谁来都不听话，就是要跟医生护士闹脾气。肖亮质问他到底要怎样。

　　“把你妈叫来。”公公多了些孩子气。

　　“是你自己气走的，你不记得了？”肖亮没好气地说。

　　“把她叫回来，我肯定好好过日子。”公公的语气软了下来。

　　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婆婆得知公公住院的消息，马上赶了回来，当公公追问她这一个多月去哪儿了，婆婆不答，还说公公要是继续问，她马上就走。

　　好不容易把婆婆给盼回来，公公也不敢跟婆婆置气，婆婆说什么，他都照做，用婆婆的话来说，公公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以前对他好就各种作妖，现在冷落他倒是赶着粘着来讨好。

　　看着公公婆婆的感情稍有起色，我和肖亮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因为他们的感情问题，我和肖亮也吵了好几次，总算尘埃落定了。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问婆婆，之前准备的离婚资料是不是扔掉算了，婆婆马上说：“怎么可能呢？等他彻底好了，我就起诉。”

　　看着婆婆的蜕变，我也有些惊喜，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婆婆真的变了，离婚并不是她的目的，她想要的，只是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觉。

　　婆婆，真心祝愿你能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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