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喜欢你,也超级委屈。
很多事情都有先来后到之分,在餐厅里吃饭,去超市买盐,甚至跑到楼下去扔个垃圾。
可爱情却独独是特别的,温柔、任性、蛮不讲理,面对它的时候,你总不能说“是我先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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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事》
文丨鹅 打
1
李裕和我讲过最多的一句话是:别信男生说的话,说得再好听也别信。
第一次听他讲这话时,我才十五岁,因为偷偷和同班男生谈恋爱,被妈妈掐着耳朵讲了一通,最后委屈地坐在家门外的楼梯上哭了半小时。
李裕当时补习刚下课,漫不经心地提着书包,本来是绕过我就上了楼的,但想一想,大概是心软了,又原地打了个旋提溜回来,蹲下来问我怎么回事。
“是作业没写完啊还是爸妈又吵架了。”他没轻没重地拽我辫子。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环着胳膊,两只眼睛又干又涩,本来就难过,当然更不会理他。李裕等了一会,叹口气,随手就把提着的书包垫到屁股底下坐起来,在旁边托着腮看我哭,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
“你这辫子都被拽松了,我给你重新扎一个。”
讲着讲着就上手了,他轻轻摘掉皮筋,将我脑后的头发拢在自己的手心里,很温柔,仿佛刚才拽着我辫子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我扎得可漂亮了,你抬起头来看看。”
我抬头看李裕,压在胸前的那些纸条也顺势露了出来,“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李裕低头一看,两三秒完成了辨认,然后没礼貌地笑出声来。
我用红红的眼睛瞪他,李裕收敛住笑,摆出一份强装的老练模样,深沉地和我说:“别信男生说的话,就算他说得再好听,也别信。”
“男生啊,都坏。”最后还撇着嘴强调了一句。
“走吧,先回我家待着。”
李裕一只手捡起书包,一只手牵我起来上楼,带我回家,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一边擦眼泪,一边乖乖跟在他后面,完全忘记了那些幼稚的纸条带给我的烦恼。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李裕的。
我记得好清楚。
2
李裕大我两岁,住我楼上,是大人眼中那种不听话的小孩。
虽然从小就认识,但其实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后,大家无师自通地有了避嫌的意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李裕都不讲话,直到他撞见我在楼梯上哭。
那时候李裕对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他的房间贴满了摇滚乐队的海报,好神奇,那么多个乐队,我居然一个都不认识,就只好呆呆地听李裕眉飞色舞地谈着他们,他的模样张扬又快乐,那种快乐具有一种感染性,裹挟着某种力量。
原来拥有热爱的东西是一件这么好的事情。
讲到一半,李裕妈妈敲门进来留我一起吃饭,阿姨还是那么温柔,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滴水的手,一边念叨着给我烧了什么什么大菜,但李裕却一脸不耐烦,随口应下后“嘭”地将门关上。
“你怎么对你妈这么凶啊。”我有点不开心地问他。
“她什么也不懂。”
李裕凶凶的,莽撞又任性,这种反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得到改善。他高中毕业后就在家旁边上大学,但还是很快地搬出了家,迅速和朋友组建起自己的乐队。
李裕的乐队有个很文艺的名字,他一个背头,加上两个披肩发搭档,可朋克了,他们也有自作曲,但更多时候还是在唱老歌。
我算是他们乐队的第一个小粉丝,见证了这只乐队是如何潦草地诞生的,他们拿着三罐啤酒在李裕租的房间里对喷时,我在旁边乖乖地喝旺仔牛奶。
3
李裕会让我在周末去看他表演,他们一开始在大学城的路口上唱街头,后来唱出了点名气,顺理成章有了一小拨粉丝,又转战去一些酒吧里驻唱,唱一首好几百的那种。
李裕长了一副聪明样儿,就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讲起话来一副长辈口吻,但其实多得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知道我翘过好多节晚自习去看他的表演,他在台上拿着吉他说话,有人交头接耳,他拿食指比在嘴前轻轻比“嘘”的样子,可好看了。
他不知道我听他唱一首歌好多遍,每次等他唱到“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时,我就跟着一群女孩在台下乌泱泱地尖叫,瞎叫,扯着嗓子叫,什么李裕你好帅,你太帅啦!在一群沸腾的混乱中,人会获得一种畸形的归属感,就好像他是我的。
他不知道我早就不会因为被爸妈在书包里发现纸条这种事而哭鼻子了,我学会锁上自己的房间,学会礼貌地拒绝别人的示好,学会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而且我也是才知道,原来真的喜欢是无师自通的,谁也不用去教你,当然谁也教不会你。
当时李裕身边总会围着一大圈朋友,他每次介绍总说我是他的傻妹妹,在一片口哨声和叱骂声中,李裕走过来轻轻捂住我的耳朵,一边笑着让我别听,一边又凑过来和我说话,当然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男生都是傻帽,他们说的话,你一个字也别信。”
我疑惑了,如果你让我不要相信男生的话,那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你这句话啊。
李裕的手盖在我的耳朵上,热热的,我盯着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人群心想:哎,李裕你才是个大傻帽。
最大的傻帽。
4
后来事情慢慢有点变质,在各个方面上。
李裕身边开始不止有奇奇怪怪的男生,也会有奇奇怪怪的女生,尽管我承认是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生。
李裕顺理成章地交起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又一个比一个漂亮。他一直住在外面,很少回家,有不那么好听的传闻在小区里回荡,李裕的妈妈肉眼可见得衰老起来,而我妈扯着我的耳朵说“你再给我去那些地方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可我那时已经不是那个被骂后只会坐在楼梯上哭泣的小女孩了,我冥顽不顾地向南墙撞去,并且坚信自己在做一件很好的事。
我第一次在嘴唇上涂口红时紧张得要命,旋转筒盖的那刻甚至以为自己完成了某种蜕变。但是在看到那些女生闪光的、精致的、强烈的漂亮时,闻到她们身上那股诱人香气时,我瞬间变成了一个丑小鸭,嘴上不合时宜的口红甚至让我倍感丑陋起来。
我畏畏缩缩地躲在漆黑的包厢角落里,又想逃,又想留,因为坐在椅子上唱歌的李裕,真的好帅啊。
唱到后来李裕被灌醉,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问我为什么躲在角落里,不喜欢的话要不要先回家,我摇摇头,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有点怨念地问他:“她们很漂亮,对不对。”
李裕点点头,却又说:“但你更好。”
我睁大眼睛看他,有那么三秒钟我几乎以为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了,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抵抗,不论会发生什么。
但李裕没有,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两下,头顶的冷气从他敞开的衣领里灌进去,好像让他冷静了那么一点点,等了一会李裕坐正身子说你先回家吧,挺晚了。
我才发现李裕从来没有送过我回家,我好像离他很近,但其实一直离他很远很远,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我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5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爸妈锁了门,大概是执意要给我点教训,我坐在漆黑的楼梯上,发现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喜欢的那种叛逆女孩,想哭却哭不出来。
在楼梯上坐着坐着,我收到李裕的短信:以后别来找我了。
第二条短信紧跟其后,在屏幕上弹出的那刻我甚至还没有从上一条中恍过神来。
李裕说:“不要被伤害。”
我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发呆,想自己到底在被什么伤害,是被李裕对我的情感伤害,还是被我对李裕的情感伤害,或者将被这两种情感同时伤害。
我坐在楼梯上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家门被打开,妈妈裹着一件外套走出来抱我,哄我回房间睡觉,妈妈告诉我:坏坏的男生最容易哄女生开心,但他们的喜欢都很廉价,千篇一律,没有花样。
妈妈又抱我在怀里,叫我宝贝,“而宝贝不一样,妈妈知道宝贝的喜欢非常珍贵,所以一定要学会保护好你的这种天真,知道吗。”
我在妈妈的怀里哭着睡过去,终于懂得了妈妈的好。
后来,我不再去那些奇奇怪怪的酒吧,因为那里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我过生日时,李裕发来短短的话,他说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当然最后还是那句话,不要轻易相信男生的话。
我问他连你也不能信吗,但他没有回复我,我等了一会,删掉了和他的对话框。
是真的算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李裕总是让我不要相信男孩的话,那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他的话呢。后来我又想,可能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答案,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但我能够明确知道的是,我的喜欢有多好,我的天真有多好,我付出过的情感有多好。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编辑:小药草
配图:《恋爱的我是女主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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