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过《文集》，看着主人公青涩、纯真的往事，不禁感叹青春的美好。

　　我们有过短暂的相逢和陪伴，最终留下了数不尽的回忆：你的口琴和我的耳机，夏日的矿泉水和日出。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日后有幸擦肩而过，不知道你能否认得我，继而缓缓回头，露出曾令我心动不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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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升》

　　文 丨  

　　1

　　我是突然想起魏升的。

　　那天清晨去上班，风很大，空中是夏日朝阳，有大片大片羞赧的红色云朵，其实也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日出，我忽然就想起了魏升。

　　我与魏升看过好几次的日出。

　　高中时代的他不太会安慰人，明明平日里讲起解题思路来头头是道，如行云流水，但要他安慰起人来，就只会傻傻地陪着坐在一旁。

　　至少也该说些“一次考试失利不算什么，反正还有时间努力”这样的话吧，再不济拿着数学试卷给我讲讲题目也是好的，但他坐在我身旁，良久沉默，最后才冷不丁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给我。

　　我接过看了一眼，是张语文试卷，卷头红色水笔划出的数字格外显眼，82分。

　　“我语文也没考好，本来不打算给你看的。”

　　“……”

　　魏升安慰人真是简单粗暴，虽然效用没有太大，但那天清晨的日出很美，我和他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他的眉眼沉浸在细碎的朝阳里，我的心头莫名温柔起来，忘了还有失落这回事儿，心里想着，真好看，要记住他的这幅模样。

　　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好像总是很甘愿对抗些什么，但我是个书呆子，心里没有早恋的念头，也没有勇气，于是只好与时间为战，想着以后的日子再长，也不要忘了他，要牢牢记住那个我喜欢的他。

　　但如今再想起来，他那张年轻而朝气、在日出里显得过于温柔的脸庞还是模糊了，氤氲在岑寂的时间纹路里，他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在我心底只成为了小巧又干净的念想。

　　2

　　认识魏升，是在高二文理分科后。

　　那时我与他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他走进教室时，手里提着黑色的书包，与我们后来的班长正在说话，班长搂着他的肩，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的眉眼弯了弯，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个浅浅的笑挂在了脸上。

　　木村拓哉，我脑海里顿时冒出我偶像的笑脸来。魏升笑起来的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明亮清澈，开朗而少年气十足，总之都是笑起来很好看的人。我是因着这一眼，便从此注意到了他。

　　但后来，他与班长成了同桌，坐在我前座，我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那么爱笑的人。不笑的他，看起来冷冷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每次请教问题，我都会找与他同桌的班长。但面对我的问题，有时班长亦苦恼起来，于是他推一推魏升的手肘，我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好等着魏升便转过身来讲题。 

　　魏升思考问题时微微皱着眉，拇指和食指会习惯性地将扣在黑色签字笔的笔帽分开又合上，哒哒作响。

　　起初面对这样的魏升，我小心翼翼，显得拘谨，耳朵里听着他低沉冷静的声线，还没来得及在脑袋里消化掉思路过程，他已经在草稿纸上流利地划出一长串公式数字，并且圈出了最终的结果。

　　懂了吗？他问。

　　我愣愣地，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于是他又耐着性子再讲一遍。

　　后来与他认识久了，我常常问他题目。

　　魏升，我这题不懂。我用手指碰一碰他的背。

　　他人也不转过来，只是将右手反过来，我将题目递到他手里，他便接住，放到了他的桌上。

　　你什么时候能好啊？我问他。

　　等会儿。他低着头。

　　哦。

　　过了一会儿后。

　　魏升，你好了吗？

　　再等会儿。

　　我等不下去啦。

　　于是他转过身，看着我说，我只讲两遍，你好好听。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升给我讲题，两遍已经是惯例了。

　　3

　　我是在高三的元旦晚会上，才知道魏升会吹口琴的。

　　他的节目被安排在开场，起先也未剧透过，因此一报幕，班里的同学都惊讶起来，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在众人的呼声里淡定极了，神情认真地擦了擦口琴，吹了两声试试音，口琴声便婉转起来，他吹奏的是《送别》。

　　音调舒缓而悠扬，就连教室里热闹涌动的氛围也霎时静了许多，一些人安静听着，一些人悄悄说着话，我坐在最后一排，望着他低垂着眉眼吹奏的模样，教室里亮着一串串小彩灯，不算明亮，少年人的轮廓已长得分明，五颜六色的微光在他脸上停了又停，我一眼撞进他的视线里，不由冲他笑了笑，他看着我，不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

　　晚会后，大家陆陆续续地都散了，我出了教室，忽然被人拉住了书包，回头一看，发现是魏升。

　　校园里的路灯暗暗的，天上飘着纤细的雪，他站在灯下，笑了笑，给我递了杯奶茶。

　　你刚才在笑什么？他问。

　　我觉得你刚才吹口琴的样子很好看。我很诚实地说。

　　他又笑了笑，说，所以你就傻笑啊。

　　不是傻笑，是欣赏的笑。我反驳。

　　路上的积雪不厚不薄，踩上去吱吱作响，魏升与我并肩走着，我脑袋里想起一些老套的话，比如我喜欢你这样的。

　　俗气到不行，但又让心像只蝴蝶似的摇摇晃晃起来的话。

　　4

　　高三那年的夏天来得快，进入六月，一些人选择回家备考，一些人将复习阵地搬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冷气开得足，眼看着外面蝉鸣喧嚣，香樟树在昏热的夏天一动不动立着，时不时响起的翻书声使人生出倦意来，眼皮也适时地耷拉着，我一手撑着脑袋，就要这么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肘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了。

　　我不禁抖了抖，眼睛清明起来，扭头发现是一瓶冰镇矿泉水。

　　再看看身旁的人，是魏升。

　　晚上没睡好？他拧开水瓶递给我。

　　嗯，可能太紧张了。冰凉的水下肚，我找回了些精神力，又投入到试题上。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前夕，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第二天的高考，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结果就接到了魏升的电话。

　　还是睡不着？魏升问。

　　嗯。

　　魏升那边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后，我就听见了口琴响起的声音，还是那首《送别》。

　　我在电话这头安静地听着，又想起元旦晚会那个时候的他。

　　这样会不会放松下来了。吹完，他问。

　　没有啊，我更加睡不着了。

　　他顿住，半晌才说了句，这样啊。

　　我笑了笑，在他的语气里竟听出了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

　　骗你的，我好多了，能睡好的。

　　他笑了笑，说，那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忘了问他，是不是只会这一首曲子。

　　后来分开的日子比相聚长久，我再没见过他吹口琴，想问的话终究也只是留在了心底。

　　5

　　高考后，我便没再见过魏升，只在网上与他保持着联系，说些平常的话，直到回校填志愿。

　　那天我去得早，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到学校操场边的树荫处坐着。魏升也到得早，他穿着件深蓝色的T恤，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的，我带着耳机，他坐下来时才发觉。

　　你来了。我摘下一只耳机。

　　嗯。他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要不要听歌？我问。

　　他接过耳机，带上。

　　“僕とあの桟橋まで

　　朝日を見に行こうよ

　　ほらオレンジ色の

　　海がきれいでしょ

　　そうさ悲しくなったとき

　　思い出してみてごらん

　　きっと忘れないで

　　二人の思い出を大切にね”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魏升问。

　　不知道诶。我看着远处的日出，嘴巴张了张，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朝日を见に行こうよ。

　　和我去看日出吧。

　　6

　　那年，魏升报考了外省的一所大学并顺利考上。我则留在了本地。

　　说是三年同学，但终究也只是旧日，进了大学后，我与他的联络渐渐少了，后来QQ换成了微信，又经过手机号的更迭，最后连联系方式也弄丢了。

　　我想起大一那年冬天，我们班组织同学聚会，那时大家尚有热情在，彼此见了面也有心思聊天。那会儿我与他见过一面，在饭桌之上，言语里还存着些熟稔，聚会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散了，我和魏升不约而同往公交站走着。

　　热闹的氛围一下子静下去，我们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在光影间穿梭，看着他的侧脸时，我恍惚是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他朝我笑一笑，我就心动到不行，胸口那只蝴蝶也翩翩起舞起来的时代，我的暗恋时代。

　　说起来，我那时候好像喜欢过你诶。等车中途，我忍不住说。

　　嗯，我知道啊。魏升回答。

　　我笑了笑，心里竟生出一些欢喜。

　　你会不会忘记我啊。他问。

　　不会啊，我一定会记住的。

　　距离那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少年呢。当时我是笑着说的，但心里的认真和坚定一分也不少。而如今，再想起那时候，连记忆也像泛了黄似的。

　　后来，我再对人说起初恋，心里头闪过那些恋爱的日子，回答时总是要犹疑一会儿，觉得魏升才是我的初恋。

　　但分明，魏升他啊，只是我的同学而已。

　　编辑：kai

　　配图：《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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