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破天荒给我打了个电话，这是我到北京后他来的第二个电话。看着屏幕上给他的备注“小程程”吓得我发懵，上次一通电话上来就骂我可笑把我气得挂心内科去了，这回他是不是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名词和骂人方法，我想都没想点了“拒绝”把电话挂了！凭什么，骂人的是他，拉黑我的是他，撤回消息的是他，现在来电话的还是他，我看起来很好欺负是不是，想骂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排队都轮不上你，我干嘛唯独接你电话让你骂，滚。

　　没几分钟他又打了一个过来，我滑掉了，又打了一个，我又滑了。朋友说这谁啊怎么不接，我说一看号码就是卖保险的。到第四个电话朋友说现在卖保险都这么拼了啊，我看着屏幕没说话，他说我去买瓶水你接吧，他走后，我在商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了。

　　接通后电话那头没动静，他不说我也不说，我心想这又是什么羞辱人的新方式。不对，等等，不会是他枕边的哪个死女人拿着老程的手机拨了我的号吧，是他的新女朋友吗？还是老程隔三差五去微博点赞的那个尖下巴？等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来着，一句话不讲，什么玩意，我直接先开口了：请问有事吗？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确认是老程的声音了，这人原来没死，我开始紧张了。很久没听到，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接下来两分钟，只听到他一点点呼吸声，“嗯”完一句屁话没有，他这是打过来玩我？我说：我忙了挂了再见。他立马说：别挂。用一种很心急的语气。

　　我说：我很忙的。他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说：不一定，我在看艺术展呢。他说：看完展览有时间吗？我说：没有，我还要去看话剧呢。我的战斗力已经被他激发出来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装逼了。他说：话剧几点结束？我说：十点吧结束后还要跟朋友们去蹦迪呢。他停了几秒，冷冰冰地给了我一句：北漂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嘛。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酸里吧唧的，都能听出他鼻子里发出的嘲讽气，把我快气炸了，我说：没有没有，还怕让您见笑了。老程被我一句话噎回去了，很久没再开口。

　　我说：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他还是没说。这人磨磨叽叽的烦死了，有毛病吧打过来屁话不放一个，我说：没事以后别打了。我刚想点挂断，下一秒他就出声了，突然换了一种温柔的语调问我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复查身体？”

　　我傻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瞬间我安静了。我真是没出息，渣男伤我千万遍，一句话让我回到解放前。我赶紧找了个座位坐下，稳住，绝对不能这样轻易入坑。我说：我上个月刚检查过了。说完我还加了一句“在协和查的”，协和可是全国第一呢。老程说：结果怎么样？我说：老样子呗一直在长。他又问：协和的医生怎么说？我说：没说啥让我该吃吃该喝喝想切就去切了反正是良性的。他嗯了一声，忽然又用冷漠强势乃至命令式的语气跟我说：晚上把报告发我看看。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炸锅了，这什么态度，再说都把我微信拉黑了我他妈发个毛啊发，我往哪里发，我问他：我发到哪儿？他在电话那头又哑巴了，每次关键时刻就装死气得我想砸手机，我爱的可能不是男人，是条自行车链吧。

　　好啊，我今天倒要跟你顺顺清楚，我说：我有几个问题，问完你怎样都行。他没接话，我一鼓作气全部讲完，我说：你为什么要两次拉黑我，你撤回的那条消息是什么，你真的觉得我很可笑吗？问完这三句我还有点难过，鼻子一酸，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控制我的情绪。电话那头依旧没声音，我快被逼疯了，是死是活能不能给个痛快啊程渣渣。我说：“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非要……”“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忽然打断我，说了这句，把我堵住了。

　　我靠，我开始懵了，脑袋不听使唤，我该说什么，赶紧平复下情绪，问他：我回去干嘛？他说：回来见我。我说：见你干嘛。他说：你在北京又能干嘛？他这时又换了一副面孔，冷冰冰地质问我，刚激动起来的心又凉了一大截。呵呵，把自己当什么了离开你我天天哭哭啼啼要死不活混不下去还被房东赶出来流落街头下海站街了不成，去你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葱啊，我在北京能干嘛？在北京除了干不到你什么事我不能干！问你问题装死不回答，还要我回去，回个屁啊，我是什么东西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我就知道他找我没好事，我说：你这人真够讨厌的。他在电话那头又冒出一句，听得我又想去挂急诊了，他说：“你每天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我炸了我说：“是啊，就你的生活是有价值的不浪费，我的就是垃圾。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不浪费？每天洗衣做饭跟你做爱才不浪费吗，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过这种生活，既然在哪儿都要做这些事，我为什么要跟你？”他说：“你还能跟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在电话里快笑成傻逼了，我说：我手一招从天坛排到五道口你信不信，今天跟我吃饭的男孩还想请我看电影呢，你们要不要聊几句，还我跟谁，笑话。”吹牛逼谁不会啊。

　　老程在电话里那头沉默了几秒，又说：“你那么坏，除了我，谁还会要你。”我气得要吐血，坐不住了，以后我再接电话我是傻逼，我说：“我坏，我哪里坏了，在床上的时候你还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呢，刚认识时你不说我坏，同居时不说我坏，现在说我坏，我哪里坏了。”他说：你脑子坏了。我说：你才坏了去你妈的！老程又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不回，死也不回，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回！他说：好啊，那我去求你。我慌了，还有点想哭，在他面前我大概永远是这世上最弱的那架战斗鸡。我柔声问他：“真的吗？”他这时在电话里冷笑一下，我听得很清楚，接着他说了一句：“我看你脑子是真的坏了。”又冷笑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