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那日
舒欢躺在床上正入眠,忽然听到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响,她忙坐起来,用一秒钟让自己清醒,随后立刻跑去接电话,是母亲的电话,舒欢不敢怠慢。“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舒母的声音有些不悦。“妈,对不起,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舒欢听到母亲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便连忙道歉。舒母没有再与舒欢计较,声音也温和多了:“你哥哥的新房子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大的物件也都找搬家公司搬过去了,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你明天请假回来帮忙收拾一下。”舒母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些你的东西也一起拿走,来早点。”次日一早,舒欢便赶到了,大部分家具都被搬走了,只留下几间破旧的老家具,使诺大的屋子显得有些空旷。母亲正在准备早餐,哥哥和嫂子还没有起床,小侄子倒是起的挺早,躺在沙发上一脸享受的看着电视,见到舒欢一脸兴奋的叫道:“姑姑”。舒欢自是欣喜的,走过去抱着小侄子问:“明天要搬新家了,开心吗?”“开心,姑姑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平平奶声奶气的问道。舒欢听了这话有些感动,嘴角也是轻轻上扬,清晨的太阳斜斜的照在舒欢的脸上,为她增添了一份恬静美,使她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姑姑不能和平平一起住,但姑姑会常去看平平的”。舒欢知道小侄子尚且年幼,长大后定不会自己如此亲近,受环境的影响,平平终有一天会厌恶自己,舒欢希望这一天可以晚些来到。舒欢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她从生命开始,到二十四岁生命终结的每一分钟,都无比渴望亲情,都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她追求亲情温暖的赤子之心从未变过,可到了最后他仍未得到,她的一生未能治愈童年,流星辜负了舒欢。想着苏欢有些走神,还是小侄子的两声姑姑,把她拉回现实。舒欢把小侄子交到母亲手中,自己去整理一堆的零碎物件。“欢欢,把那张全家福拿下来擦擦再放回去。”舒母对女儿喊道。舒欢答应后立刻把照片拿下来仔细擦拭,对于母亲的命令,舒欢从来都是选择服从。照片是八年前拍的,那是父亲还健在,拍完全家福后不到一个月,父亲便意外离世了。她把照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之前,母亲从不让她触碰这张全家福,哪怕是在照片前多停留一会儿,都会换来母亲的狠狠责骂,久而久之她便不敢靠近这张全家福了。倏然,舒欢的余光看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几行小字,她忙把照片翻转过去,果不其然,三行小字映入眼帘,是父亲的字迹:年岁会更迭,生命会传承,唯有爱,生生不息。舒欢看着父亲娟秀的字迹了,泫然欲泣。她双手轻轻抚摸着照片,八年的时间,父亲去世,母亲垂垂老矣,脸上也有了岁月刻画的痕迹,哥哥已娶妻生子,自己大学毕业上了班。时间改变了诸多事物,唯独舒欢的璞玉浑金未变。舒欢把照片放到胸口,紧紧的抱住。舒母张口催促道:“还没擦好吗?”舒欢听了母亲的话,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尽量平常的口气回答母亲:“妈,好了,我这就放回去。”舒城看到妹妹有些羸弱的背影,也有些心疼。舒欢转过身,看到哥哥正看着自己,有些害怕,她战战兢兢的和舒城打招呼:“哥,您起来了,我就快收拾好了,您快用早餐吧,我给您和嫂子买了些东西,就在玄关旁边。”舒欢的眼睛亮亮的,颇有风韵,他着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只可惜,她的至亲并不这样认为。舒城对妹妹到底有几分愧疚,说道:“上次的事,抱歉,你休息会儿,来吃点早餐吧。”舒欢从未听到哥哥给自己道歉,一时,她不由得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百感交集,忙开口:“哥,我没事的,没关系。”舒城只是冲舒欢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舒欢看到大家都落了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陆丽张口询问:“欢欢,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舒欢抬起头,凝视着那张全家福,说道:“妈,哥,嫂子,我想再拍张全家福,拍完后我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庆贺哥哥乔迁之喜。母亲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舒城和陆丽也不好拒绝,便也同意了。两周后。舒欢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她声音略带愉悦,有着孩子般的欢快:“哥,上次拍的全家福洗出来了,您现在在家吗?我给您送过去。”舒城的声音有些犹豫:“好的,你过来吧,我也有事要同你说。”舒欢没有多想,也没问是什么事,她听了前两个字,便沉浸于幸福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舒欢刚进门便发觉哥哥情绪有些不加,没等舒欢询问,舒城便主动说了。“我失业了”,舒城低头看着地板,小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在妹妹面前这么没有底气。舒欢愣了一下,焦急的想问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可她又怕哥哥不耐烦,便只是用着三分温和,七分安慰的语气道:“没关系的,哥,你有工作经验,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您别着急。说罢,从包里拿出两千递给舒城,说:“哥,这是2000,您先拿着用,妈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全出,您就不用破费了。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用“破费”有些不太合适,又继续说道:“哥,我不太会说话,哪里说的不合适,还请您不要介意。这是全家福,您收好。”舒城抬起头,看到舒欢的双眸中满是温和,并无半点嘲讽之意,他慢慢站起来,舒欢也跟着站了起来,舒城猛的上去抱住舒欢,口中不断喃喃道:“欢欢,谢谢。”舒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与哥哥相拥,真的很温暖。舒欢的眼前慢慢氤氲起来。舒欢走后,舒城第一次想要自己的了解妹妹,舒城永远也不会清楚。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与舒欢相交的人都能明白,他不能。性格有些内向,不与人主动言语,说话时会习惯的抿嘴微笑,她有些敏感,会很快的体察别人的情绪,或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道歉,他会珍惜每一份微不足道的好,回以重到让别人有些难以承受的感谢。舒欢走到母亲家门前,脚步有些沉重,她知道,哥哥失业的事定是要瞒着母亲才好,可她从未对母亲隐瞒过任何,舒欢平复一下心情,伸手慢慢的敲了几下门。舒母看到女儿一人来了,颇有不悦:“你哥哥呢?你们不是约好一起来的吗?他不来你来干什么?本来你就是锦上添花,他不来,你连续中炭火的炭火也比不上,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你回去吧。”说话听到母亲有些夸大其词的话,虽心中难过,但终只是垂了垂眼眸,略微顿了顿,说道:“哥哥有事,生活费我直接带过来了”。舒欢说着把五千块钱递给了母亲,复又张口:“妈,您休息会儿吧,我哥最近忙,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了。”舒欢只感到心跳加速,她不敢抬头看母亲。好在舒母聊复尔耳,说了句知道了,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舒欢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又有几分担心,能瞒一时是一时吧,舒欢想着。舒欢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读《活着》,她很是羡慕凤霞。舒欢看了半个小时,觉得有些累,便慢慢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到阳台上堆放的杂物——那是她上周从哥哥家带回来的。他感恩于母亲和哥哥没有把她这些看似毫无价值,却承载着童年记忆的杂物扔去,虽然那些记忆不那么美好。舒欢缓缓拿起一个本子,是自己三年级时写的日记,那些天真亦美好的文字,唤起了她9岁的记忆。尘封的记忆一旦被打开,便是光彩四溢的。舒欢的思绪飘到了十四年前的八月。八月,正值暑期,舒欢擦着桌子,满脸羡慕的看着哥哥舒舒服服的躺在风扇下吃冰棍。“欢欢”,舒欢听到哥哥在叫自己,忙放下抹布,走了过去。她站在哥哥面前,脸蛋因为气温的原因而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汗水,洗得发白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半透。舒城对妹妹的辛苦视而不见,指使道:“去给我买瓶冰镇饮料,快点,去妈钱包里拿钱。”舒欢听到要到母亲钱包里拿钱,有些犹豫,站在那没动,张口劝说哥哥等母亲回来再喝。舒城没有理会舒欢的话,出言威胁道:“快点去,否则等妈回来我在妈面前参你一本。”舒欢听着哥哥的话不敢再犹豫,她小跑回房间,拿了自己辛苦攒下的几枚硬币,给哥哥买了一瓶汽水。舒城看妹妹出去了,从钱包里拿出十元纸币,又悄无声息的把钱包放回原处。舒欢手里握着汽水,大有一口气把它喝完的欲望,可最终,她也只是打开瓶盖,闻了闻汽水独特的味道,里边浓烈的香精味道扑鼻而来。她连忙把汽水拿远些,按耐住强烈的欲念,小跑着回到家,把汽水交给哥哥,并未坐下来休息,继续擦着桌子。临近日落,天色灰蒙蒙的,似有大雨将至,天气也变得闷热起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门锁响着,两人都知道,是母亲回来了。二人均有些紧张,舒欢因为骨子里对母亲的恐惧,即使没做错事情,在母亲面前也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仿佛只有垂首与沉默相结合才是最安全的状态。舒城则是因为偷拿了母亲的钱而紧张,母亲虽平日对自己多有纵容,但他也明白,母亲一直认为偷窃是道德品质的问题,对于此类根本错误,从不姑息。外面已经有大颗大颗的雨滴,“啪啪”的敲打地面。舒母一声怒吼甚是应景:“你们两个 谁动了我钱包里的钱?”舒城看着母亲勃然大怒的脸一时吓坏了,舒欢早已低下头不敢说话。舒城努力让自己缓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妈,是舒欢拿了,我亲眼看到了,她拿去买汽水喝了,你可以去问小卖部的王阿姨。”舒欢猛地抬起头看着哥哥,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舒欢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又开口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快承认吧,坦白从宽,你不懂?”舒城见妹妹没有再说话,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理直气壮。舒欢满目惊恐地朝母亲望去,他见母亲只扫了他们一眼,便转身出去。窗外,已是倾盆大雨之势。几分钟后,舒母一进门,一言未发,便抄起门口的凳子向舒欢扔去,舒欢不敢躲闪,只是在口中不停的呓语:“妈,我没拿我没有,我没偷钱。”她反复只这一句。舒城看到这一幕,后退了几步后,转身飞快的跑回卧室,把门反锁两道,才略微安心。他双耳充斥门外母亲的怒骂声,及妹妹的道歉与解释,听得他心慌且乱,遂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空气中有着大雨后泥土的芬芳,使人尤为舒适。雨已停,舒母扔下一句:“半个小时之内,丢的钱要回到钱包。”便推门离去,舒城则犹豫了片刻,拿着十元钱放回钱包。舒欢满脸泪痕,坐在地上,身体还有些颤抖,舒城走过去把妹妹抱到沙发上嘱咐道:“等会妈回来你就说你把钱放回去了。”舒城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欢欢,谢谢你,没说出真相。”舒欢缄默着,点了点头,随后一动不动。多年后,舒城回忆起那日,自己的妹妹终究是自己亏欠的太多,自己当真是对不起妹妹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舒欢,也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