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容
远方的山顶,被白雪覆盖,雪融化的声音像是在唱一首白色挽歌。一个生命在此降临,她用泪水告慰这个世界。舒欢惊呼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她从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梦,我已经离开那里五年了。她嘴中感到了阵阵咸味儿,不断的喃喃自语着,内容与第一句毫无差别。她跌跌撞撞的走到浴室,把淋浴开到最大,痛痛快快的冲了个凉水澡,浑身上下都冷的发抖,可她并未穿上厚些的衣服,只披上一件长睡袍,就去了飘窗坐下。她打开窗户,仰望星空,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她眼下满是欣喜,忙起身许愿,她口中默念:“愿我可以用一生治愈童年。舒欢在飘窗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直到她看到天空发白才略微回过神来。舒欢知道,这一夜又要过去了,自己又是一夜未眠。她站起身,想着,今天休息要回家一趟才好。舒欢精心打扮后,快到中午才出了门。她从不愿让母亲看到她落魄的样子,从前是,现在更是。舒欢鲜少坚持事情,她早已从“家”中学会妥协退让,这倒是她坚持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了。舒欢轻轻叩门,一个大约30岁的女人开了门。她身上浓烈的香水气味,使得舒欢不禁轻轻地皱着眉头。女人本满脸的不耐烦,看到舒欢手里提的大包小包,也是立即喜笑颜开。舒欢小心翼翼的喊道:“嫂子。”她永远都是这样,对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陆丽回应舒欢:“欢欢来了,快进来吧。后把舒欢和礼品请进门。随即又向厨房去喊:“妈,欢欢回来了,别忙活了,咱们中午去饭店吧,欢欢请客。”舒欢立刻附和道:“是啊,妈,中午我请客,咱们去饭店吃。”舒母从忙碌中抬起头:“好吧,我收拾一下,你也换件衣服。阿城,快去换件衣服,把平平也叫起来。”舒欢看到哥哥,忙打招呼,舒城倒也给了她回应。小侄子见到姑姑,立刻笑得像一个怀抱糖果的小狐狸。舒欢也是欣喜不已,她对这个小侄子用尽了她所有的温柔。舒欢立刻从包中拿出红包,小侄子笑得更开心了,拿到红包就丢给了爸爸,舒欢看到红包到了哥哥手中,立刻张口道:“哥,我最近囊中的确有些羞涩,平平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补上。”舒城虽有些许不悦,但到底没有再言语其他,只是说,走吧,我开车。舒欢和衣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回想着吃饭时的场景。明明除去自己才更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自己分明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舒欢越想越累,头也有些隐隐作痛,索性把它丢弃一边,再也不想了。思想放空后,舒缓迷迷糊糊也入了眠。满船清梦压星河。安。二十三岁的舒欢是北漂的一员,虽然舒欢算是北京土著,但家中从有过他的一席之地,她大学军训后,母亲便把她扫地出门。随之而来的还有母亲的警告:“你既已成年,便要离家了。”你需得学会自立自强才好。”舒母给了舒欢一千块钱,便把女儿连推带攘,赶出了家门。虽然知道母亲不会再收留自己,可她还是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迅速。18年来的每一天,她都用儒慕之心为母亲祈愿。她在家门口哭了整整一夜,清晨,她对着家门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带着满满的留恋 转身离开,她不离开又能如何呢?舒欢已别无选择。舒欢正在工作,看到桌子上的水杯在不安的颤抖着,便知道,是电话来了。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家”,虽心下疑惑,但不敢迟疑,忙点接听,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挂家里的电话。舒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舒欢主动说:“妈,您有什么事吗?舒母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中午回来一趟,有事找你。”舒母不等舒欢答应就挂了电话,舒欢只能无辜的摇摇头,继续工作。舒欢进门坐下,母亲开门见山,舒城要买学区房给小侄子上学用,让她出二十万。舒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过了一分钟,舒欢才唯唯诺诺的开口:”妈,我刚刚工作不到一年,现在又在租房住,我的的确确没有那么多钱。”说着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又继续说道,这张卡里有六万,是我大学四年兼职和工作以来存下来的,我只有这么多了,您收下吧。刚看到兄嫂听了自己的话后,脸色都不太好,母亲也有些微怒,又开口说,我这个月的工资后天就到了,我在凑凑给您送来一万,这时,陆丽看了舒城一眼,慢悠悠的开口道:“欢欢,平平可是你唯一的侄子,给他买学区房,你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呢?你应该去找同事朋友之类的借点……陆丽话还没说完,舒欢便出口打断她,嫂子,您别说了,没有人会借给我十几万的,我最多出七万,平平是您的儿子,您怎么不去借?舒欢刚说完便后悔了,自己竟然口无遮拦,哥哥还在旁边。没有让舒欢失望,舒城听到妹妹的话,“噌”的站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舒城低吼着。看哥哥站起身,舒欢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这场景太熟悉,在童年曾上演过无数次。她立刻生出了彻骨的恐惧,想张口求饶,却又说不出话来,顷刻间,雨点般的拳头落到舒欢身上,她的双眸中写满了恐惧与无助。母亲冷眼旁观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仿佛被殴打的不是他的女儿。舒欢看到母亲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崩溃了,她放弃了挣扎,承受着哥哥不断的拳脚相向,她眼神空洞,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一般。原野上的风呼啸着刮过耳边,到处空旷的害怕,舒欢忙跑了几步,却突然脚下失重,好像要从半空中摔下去。舒欢猛的睁开眼睛,入目,是苍凉的白,那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却常常光顾舒欢的梦,但她仍无法适应。护士走过来问道:“醒了?多休息,你哥哥把你送到医院就走了,护士同情的看着舒欢,又说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要记得报警,否则他会变本加厉的。”舒欢点点头,感到钻心的疼痛,勉强微笑着对护士由衷感谢:“谢谢您,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温暖虽只一瞬,但足以让人铭记终生。舒欢全身上下就如撕裂般的痛着,但脑中却在思索着护士的话,她自嘲的笑了,自己怎么可能报警,舒欢更不敢报警。之后,舒欢回忆起这个小护士时,依然记忆深刻。原来除了太阳的暖光给予万物而毫不吝啬之外,她舒欢也能收获几句真心的关切。二十三年来的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舒欢不禁泪流满面,她对家中的所有人都有着儒慕之心,她用她的一颗赤子之心,为家人祈愿,到头来只得到了母亲的冷眼相对,得到了哥哥的拳脚相向。平心而论,舒城在外待人谦逊有礼,对父母也是恭敬有加,唯独对于这个妹妹,稍不顺心,便是一顿殴打。往往这时,舒欢只能蜷缩在墙角,母亲从来都只是用言语阻止,唯有父亲会走上前去把哥哥拉开,这才使得舒欢被哥哥打进医院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因了这层原因,舒欢一直感恩于父亲,父亲去世后,舒欢彻底没了依靠。好在,她在学会妥协退让之余,还学会了逃避,她总是尽量避免与哥哥相见,不得不相见时,也是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五年来倒也是相安无事,她从来都明白,与哥哥发生冲突,受伤的只能是自己。舒欢躲在被子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浑身上下因为疼痛与抽泣都在微微颤抖,偌大的病房中只她一人,她隐隐约约听到了隔壁病房家属的关切声。舒欢只能哭泣,她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的弱小与无助,她知道,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哥哥。哥哥毕业于名牌大学,自己只上了一个普通本科,哥哥生病时,父母亲会焦急的带着哥哥去医院,自己只能吃药后努力自愈,有些美味佳肴也都是全家人都吃剩下了,才有自己的份,而自己从未反抗过,她从来都是默默承受,承受着兄长的冷眼,父母的苛待及所有人带给她的不公。舒欢正抽泣着,突然听到了响声,她忙把头从被子中伸出来,看到母亲带着小侄子走近了,她立刻擦干自己满脸的泪痕,复又清了清嗓子,却又止不住哽咽:“妈。”舒欢想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可她想到母亲冰冷的眼神,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妈,您和平平来有什么事吗?您快坐下,我没法起身,就不给您倒水了,水果是我哥买的吧?您随便吃些。舒母坐下后,摆了摆手,说:“水果我就不吃了,还是那件事,你嫂子说了,房子买不了,她就要和你哥哥离婚了,你去借些钱能怎么样?你真的要看你哥哥妻离子散,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个家散了是吗?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吧。”说完就要拉着小侄子离开,空气有些焦灼,舒欢开口喊着母亲:“妈,您别着急,让我想想。”无言,空气和时间仿佛一起凝固了,那里,有生命的寂静,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钟表“哒哒”的游走声,让气氛显得尤为尴尬。这时,平平张口大哭了起来:“姑姑,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听了孙子的话,舒母也装腔作势大哭起来。舒欢拿着自己东拼西凑的6万块钱站在家门口,她拖着满身的伤,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到母亲回来。“妈,您去哪了?”舒欢小声问道。她着实虚弱,声音有气无力,面色也有些苍白,不似平日红润。舒母挑了女儿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嫂子一生气回了母家,你哥哥工作忙,只有我去请你嫂子回来。”舒母手上开着锁,嘴上问着舒欢:“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舒欢听了母亲的话,微微一怔,有些委屈的答道:“三个小时了,我也没敢给您打电话,怕打扰您,我没有钥匙,进不去。”舒欢说完又低下了头。舒母听了女儿的话,没有多想,打开门后,舒欢正要进去,舒母却把身子微微一侧,挡在了门口。舒欢有些疑惑,不由得张口问母亲:“您这是……?”舒母又微挪了一下身子,把门堵得更死了,声音有些不耐烦:“你要是来送钱的,就进去休息会,如果另有它事的话,在这长话短说吧。”舒欢听了母亲这话,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她只能从包中拿出钱递给母亲,说“妈,这是六万,我尽力了。”舒母看到钱后,那欣喜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她忙招呼女儿进去坐坐。舒欢却轻而又坚定的摇了几下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妈,您多保重身体,这事我会去和嫂子道歉的,您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