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柠檬夏天  文|俗人

　　01

　　罗琪和唐谦吵架了。

　　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两人闹到不可开交，甚至说到了离婚。

　　吵架的时候通常如此，一个人说离婚，另一个人不同意好像就丢了多大的脸似的。

　　其实不过是因为，罗琪催唐谦洗澡，他上班累了不想动，两人因此大动干戈。

　　罗琪说，“你别总像小孩似的，等我哄你去。”

　　唐谦黑了脸，又不是头一天没洗澡了，今天她怎么就揪着他不放了，像是借题发挥。

　　唐谦不理她，嘴巴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

　　罗琪就爆发了，从他不洗澡，扯到他工作不上进，到看不到未来，后悔嫁给他，这种严重的话题。

　　唐谦不想跟他吵，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罗琪气得几步跑过去，要扯唐谦的衣服：“你变了，你以前什么都听我的！”

　　“以前你没这么烦人啊！”唐谦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毫不避讳地躲开了罗琪。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罗琪一阵难过，怎么就不亲不近到如此地步了。

　　“唐谦。”罗琪话锋一转，到底问出了搅得她心乱如麻的问题：“那个跟你去医院的孕妇是谁？”

　　唐谦一愣，木然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02

　　打小报告的人叫李慧，是罗琪和唐谦的大学同学。

　　按说罗琪不该信她的话。可巧就巧在，唐谦最近行事作风确实可疑。

　　两个人恋爱的时候感情很好，婚后两年，一直过着你侬我侬的日子。

　　只要俩人在家，唐谦就身前身后地黏着罗琪，对她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是她一众朋友们最羡慕的模范老公。

　　可是，最近他却总是一个人待在书房，说是公司事多太忙了。

　　偏巧罗琪的朋友，和唐谦一个部门，人家却说工作一如往常，她这周都和男友看了三次电影了，哪儿就忙成那样了。

　　罗琪心里酸溜溜的。别说看电影，唐谦最近连话都不跟她好好说了。

　　他不是说太忙，就是说好累。再不然就是猫书房里直到罗琪睡了才出来。

　　所以当李慧神神秘秘告诉她，自己在医院检查的时候，看到了小心翼翼陪着一个孕妇的唐谦时，罗琪瞬间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且，虽然两个人偶尔为生活习惯相左拌几句嘴，但只要罗琪眉一皱嘴一撅，唐谦立刻就心软投降了。

　　像今天这样不冷不热，见招拆招地对待罗琪，还是第一次，这更让罗琪觉得自己抓到了证据。

　　他不爱她了。

　　03

　　罗琪本也没想这么快摊牌，她想等到有了确实证据再说。

　　可罗琪高估了自己，她心里藏不住事儿。总想试探着扎出点情报，所以借着他不洗澡这茬，问出了那个她不敢问的问题。

　　听罗琪嘴里吐出李慧的名字，唐谦不屑：“你信她？她原来还给我写过情书呢！”

　　“人家犯得着中伤你吗？”罗琪把李慧嫁了个如何了得的老公，老公如何对李慧宠溺有加，添油加醋地描述给唐谦。

　　意思人家李慧过得很好，怎么会还惦记你唐谦。

　　最后她拿出手机说：“你敢和李慧对质吗？”

　　唐谦顿了顿，无奈辩解说：“前些天，我遇上有人抢孕妇的包，帮她的时候我受伤了。她过意不去，陪我去处理伤口……”

　　那伤口罗琪当然看见了，在手臂上一个一寸大小的伤口，当时他说，是公司妹子削苹果，他没注意碰上了。

　　罗琪还心疼了好一阵，谁知道竟是骗她的说辞。

　　罗琪不依不饶：“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我，再说你见义勇为干嘛瞒着我？”

　　“我那不是怕你担心嘛！”唐谦心里一阵烦躁，脸也发起烧起来。

　　这没逃过罗琪的眼睛：“你说谎，你脸都红了！那孕妇要是和你没关系，你会舍命救她？”

　　04

　　月光如水，空气突然安静了。

　　半晌，唐谦用两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罗琪，我们分居吧！”

　　我们分居吧！

　　听到这话的罗琪，耳朵嗡嗡一阵耳鸣，眼泪都涌到眼圈了，硬是咬着牙自己憋回去了。

　　这个对自己那么好过的男人，婚后两年就变了心。

　　甚至自己这个正牌老婆，还没个孩子。他和外边那朵野花就先一步孕育出果实了。

　　他还要分居！分居哪里够！

　　“离婚。唐谦，我要和你离婚。”为了不输阵势，罗琪甩出句狠话。

　　罗琪当然不是真心要离婚的，可她没等到唐谦哄她。

　　曾经的唐谦，就是罗琪少吃几口青菜，他都要哄着骗着她吃。

　　现在，她嚷嚷着离婚也没有人哄着她了。

　　在唐谦面前，罗琪硬气惯了，他不求和，她才不会服软呢！再说错的本来也不是她。

　　所以，这婚就这么离了。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闹矛盾。

　　财产方面，唐谦倒是很高风亮节地都给了罗琪。

　　罗琪也没客气，她觉得唐谦有错，这是他在为自己的心虚买单。

　　罗琪一个人住在曾经的爱巢里，回忆太多，时时跑出来，惹得罗琪总要梨花带雨，抽泣一番。

　　随后她又劝自己，这回好了。没有不爱洗澡的唐谦了，没有逼着自己吃青菜的唐谦了，也没有那个和自己吵架，闹分居的唐谦了。

　　其实结婚几年来，唐谦也就只吵过这么一次，以前都是她闹，他笑，然后温柔地哄她。

　　罗琪觉得自己病了，怎么想起的都是那个坏蛋的好。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和她离婚。不行！罗琪才不会输给唐谦呢！

　　她决定了，她也要找个新欢。

　　05

　　罗琪的新欢是在婚恋网上找到的。俩人接触了几次，罗琪觉得他远不如唐谦那么包容自己。

　　可他比唐谦高大帅气，带出去够养眼。若是和唐谦来个偶遇，那就又胜了他一筹。想想都觉得解气。

　　就冲这，也要交往着试试。

　　一个周末，罗琪约了新欢，一起去市区周边转转。

　　她喜欢大自然，喜欢田园生活。以前和唐谦两人也经常去散心，结婚了也像在恋爱的时候。

　　这一次却不那么愉快了，新欢打着哈欠开着车抱怨。

　　“周末不在家睡懒觉真是可惜了，你们女孩子想法就是多。那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玩的呀！”如此种种吧啦吧啦抱怨个不停。

　　罗琪不想接他的话，随手打开车里的音乐，选了首悠扬的钢琴曲。

　　她刚想闭上眼睛听着音乐养养精神，忽然歌声变得狂野，吓了罗琪一跳，原来是新欢换了首自己喜欢的歌。

　　“你那音乐听得人想睡觉，换首劲爆的。我很喜欢，你听听看。”

　　罗琪有点后悔和新欢出来了，他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她的喜好，什么都要顺着他意思。

　　若是他陪罗琪做点事，他就像刚才那样说个没完，活像个嘎嘎叫的鸭子。

　　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磨合，可这明显是让罗琪迁就他呢！

　　以前唐谦从不会这样。以前，罗琪是被迁就的那个。

　　罗琪忽然有些难过，原来曾经的自己也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不顾唐谦的感受。

　　罗琪正自我检讨着，那个和唐谦同部门，许久没联系的朋友打来电话。

　　她声音听起来难掩兴奋：“罗琪，今天有个女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来公司找唐谦呢！”

　　罗琪的心忽然一紧，像是被生生攥住一般。刚要告诉朋友，她和唐谦已经离婚了，朋友那边又开了口。

　　“吓傻了吧！哈哈，我们也吓一跳，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你们家唐谦前些日子见义勇为救了个孕妇。后来人家生了宝宝，这出了满月，带着锦旗来致谢了。”

　　见义勇为救了个孕妇？真的是见义勇为救了孕妇，受了伤？

　　他没骗她，可他为什么要分居，为什么不和她多解释一下呢？

　　挂了电话，新欢还在说些什么，罗琪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咱们回去吧！我不舒服。”罗琪恨不得立刻找唐谦问个明白。

　　新欢冷了脸，追问谁打的电话，还停下车把罗琪好好数落了一顿。

　　罗琪心里着了火似的，哪有心情和他纠缠。

　　她摆出满脸歉意：“抱歉，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过，我觉得咱们俩不合适，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新欢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径自下车给罗琪开了车门，把她请了下来，随后自己大步流星上车走了。

　　他自己开着车走了，把罗琪丢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06

　　罗琪一边大骂新欢没有风度，一边又怀念起唐谦的好。

　　上次俩人旅游途中闹了点别扭，唐谦也气得转身要走。可他转身后，又忍不住转回来，把身上的钱，充电宝，各种卡一股脑装罗琪背包里。

　　罗琪当时心就软了，能在和你吵架时，还惦记着你好不好的男人，又会坏到哪儿去呢！

　　罗琪迷路了，顶着大太阳在路上晃荡。

　　她想给唐谦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打，只发了个“我在乡间迷了路”的朋友圈，然后在棵老树下守株待兔。

　　也不知迷迷糊糊过了多久，罗琪感觉有人拦腰抱住了她，另一只手还捂上了她的嘴。

　　她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都要炸了。她只闻见身后的人一身酒气，死命地把她往树林里拖。

　　罗琪拼了命地挣扎，还是抵不过酒鬼的蛮力。正焦急心慌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一松，醉鬼撇开了她。

　　唐谦如救星一样，把醉鬼一脚踹开，护住罗琪。

　　醉鬼里倒歪斜又要扑上来，唐谦警告他：“我们俩有传染病，不怕你就过来。”

　　醉鬼没理会，唐谦赶紧拿出化验单扬手给他看。

　　醉鬼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点子这么背，慌慌张张地跑了。

　　罗琪吓得跌进唐谦怀里：“幸亏你来的及时，都要吓死我了。还真有你的，骗过了他。这化验单还挺像……”

　　唐谦一把抢过化验单，揉了揉攥在手里。

　　罗琪有点懵，她刚刚看见化验单上写着HIV?

　　罗琪不敢相信，但唐谦默认了。

　　唐谦这回倒是没再瞒她，就是那次见义勇为，和歹徒撕扯的时候，唐谦被划伤了。

　　当时歹徒冷笑着告诉唐谦，自己是个HIV患者。

　　两周之后，唐谦偷偷自己去医院做了检查，暂时没事，但有部分感染者三个月后出现反应，三个月后再验一次，才能确保结果的准确性。

　　现在刚好三个月了。

　　07

　　三个月，是他和她离婚的时间。

　　那时候他开始躲着她，每天心神不宁。

　　罗琪和他吵架，他灵机一动索性提出分居，原来他怕自己情况不妙，早早为罗琪做了打算。

　　而不知真相的罗琪，察觉出他的异样，也只是蛮不讲理的不信任他，想到这儿，罗琪一阵内疚自责。

　　“治不好的对吗？”罗琪终于想起关心他的病情。

　　“需要终生服药。”

　　“药贵吗？”

　　“国家会给提供，不要钱的。但是如果病人产生了耐药性，就要自费去买贵一点的药来维持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罗琪一时接受不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唐谦说：“我刚好路过，现在没事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们……以后我不会打扰你的。”

　　“唐谦。”罗琪看起来很坚定：“我们复婚。我们的房子，存款，还有我都会陪着你。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还有，你要向我道歉，夫妻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她想明白了，这个男人曾经掏心掏肺的对她好，自己有了难处，还想着先把她安置妥当。

　　而她呢，曾经海誓山盟的人，陷入困境的时候，扔下他不管？这不是罗琪能做出来的事。

　　总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也有人说，夫妻同心，其力断金。

　　罗琪记得哪本书里说过，天鹅终其一生，都只有一个配偶。若是一只不幸死去，另一只大多也会郁郁寡欢，孤独终老。

　　罗琪不要做什么同林鸟，她要和唐谦做一对不离不弃的天鹅。

　　罗琪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谦一把揽入怀里。

　　“别怕，我没事。”

　　“你没事？那是什么意思。”

　　“我没事，我没有被感染。”

　　08

　　唐谦重新展开检验单。

　　上面有刚才罗琪没来得及看清的字——阴性。

　　唐谦救孕妇被歹徒划伤是真的，歹徒也确实说过自己是HIV患者。

　　唐谦那段时间心烦意乱，偏偏又出现了低烧现象，他以为自己必然跑不掉了，才疏远她，趁着罗琪和他吵架的机会，提出分居。

　　谁知道上天这么眷顾他，三个月期满，他去查了，竟然没被感染那可怕的病毒。

　　他想去找罗琪，又怕她不信他。

　　所以耍了个小心机，那个孕妇带着孩子送锦旗的时候，他就请同公司的朋友把消息透漏给罗琪。

　　他了解罗琪，她肯定会找自己问个清楚。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罗琪发的朋友圈。那个地方他们一起去过很多次。

　　迷路？不存在的。那是罗琪含蓄的，向他伸出的橄榄枝。

　　罗琪狠狠地捶了唐谦几拳：“让你瞒着我，你还敢骗我。”

　　唐谦嬉皮笑脸得由着她撒娇，发泄不满，然后紧紧拥抱着罗琪，享受这久违了的美好。

　　“亲爱的，我了解你，如果我真的病了，你就会像刚刚说的那样，不离不弃。可我怕拖累你，舍不得你跟我受苦。”

　　“傻瓜，我们是夫妻。总之这次是你错了。就罚你，给我挤一辈子牙膏。”

　　“好，是我错了。就罚我陪罗琪洗一辈子澡好了！”

　　罗琪抱住了丈夫，忽然明白，在婚姻中冷淡，疏远的背后不一定都藏着背叛。

　　也许是爱，是担当，和舍不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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