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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高:欲望、故事与人

发布时间:2022-06-22 10:55:29

  ——从糜果才的长篇小说《黄金梦》说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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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底下无新事。糜果才新出版的长篇小说《黄金梦》(作家出版社201810月版)讲的也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晋东北藿人县六郎村的常氏家族,从明朝初年就留下了一个关于寻找黄金宝藏的传说,而且有一密语:“东一线,西一线,谁能找到两条线,能富九州十八县,,槽对槽,十八糟,锅对锅,十八锅”。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大潮激活了人们的发财致富梦,于是中华大地上烟烽四起,挖煤的,刨铝的,炼油的,烧焦的,地底下有什么资源就开采什么,闹腾的神州赤县山河破碎,翻天覆地,给自己和社会带来了无尽的深重灾难,至今后患无穷,真的应了老古人说的那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部小说中写的藿人县六郎村当然也不例外,也经历了一场寻金、淘金、挖金、发财、污染、人毁的人类经历的十分老套的故事。人类永远都是如此,有一个至死都改不了的致命弱点,欲望无尽,贪婪成性。如今,地球上资源基本上折腾殆尽,又开始玩弄人工智能了。反正是,世上能干的活儿,都让智能人去做去;世上能享受的幸福快乐,都让我们人来才享受。都是欲望与贪婪在做崇。而且科技越发达,人类的这种欲望与贪婪越狂妄。不要说地球上,就是六道轮回、银河宇宙、三千大世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等着瞧吧,迟早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部长篇小说不是什么“魔幻与现实的结合”,一点儿也没有魔幻,它就是一部老老实实的、端端正正的现实主义小说。只不过是作家糜果才喜欢围绕藿人县六郎村和村里的人,讲过去一些九朝八代的故事和现在的一些逗乐有趣的故事。而且,有时候就“打架忘了拳了”,光记得讲一个又一有趣的故事了,忘了小说还是要重点要写人写事的呀!当然,这些故事貌似神奇古怪,其实都是古代和现在真儿格巴发生过的事情。比起古人的《聊斋志异》和今人莫言、阎连科的小说中的魔幻,差得远得多哩。但是,这部小说以藿人县六郎村围绕“黄金梦”上上下下淘金、挖金、发财、享受,最后环境污染、人病畜死,一片狼藉的现实故事,给狂妄自大、贪婪成性的人类泼了一大盆冷水,讲了一个大大的关于欲望的寓言与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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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面人物、问题人物或问题人物,总是比正面人物更有趣,更吸引人。当然,《黃金梦》也摆脱了这个古今中外文学创作的规律。倒不是古今中外的作家们都没有本事,关键是现在的人都喜欢趋易避难、趋乐避苦或喜富厌贫,喜欢看人的富有、快乐、美貌和享受,不喜欢看人的艰难、贫穷、正派和庄重。围绕“淘金、挖金”,作家写出了这块土地上两类人。一类是常秋生、闵香草、闵香壁、甄秀枝、秋生娘等,一类是常冬生、白牡丹、负不赖、柳干头、侯三等。

  明朝以降,几百年来,常氏后人依据古人传说四处寻金,均以失败告终。常秋生是常氏24世长房长孙,从地质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被留大学当教师,他居然辞职回到老家,继承父亲遗志,进沟爬山,翻梁越岭,秘密探寻金矿。他探寻到一些细、散的沙金,便告诉弟弟常冬生以此发家致富去吧。他竟然真的循着秘诀的指引探到了金矿并上报国家,省里在这里建设了国有金矿公司。他也被省地质队驻地特殊队员,并派助手乔志军帮助长年在此探矿。

  常秋生胸怀大志,一是希望当地人民群众能够依靠金矿资源的拉动尽快勤劳致富,二是通过用脚丈量大地,努力破解祖先留下的那几句密语诀言,为国家探寻到更大更好的金矿。这样的好男人自然有人,青梅竹马的闵香草和导师的女儿邹亚丽都爱他。常秋生是爱家乡漂亮而清贫的闵香草,可他硕士研究生毕业也不小了吧,可能就是为了探矿而顾不上结婚吗?反正三四年过去了,作家就这么扯个一男二女的寡淡淡的三角恋,直至最后以身殉职,也没圆了个爱情与婚姻梦。

  闵香草当然也是一个优秀的乡村青年,视全村人淘金发财而不顾,劝说学生上学,每天第一节以“书中自有黄金屋”代替“老师好”的师生问候,坚守清贫,甘当农村学校的代空教师(可能是村里雇用的临时代教),刻苦探索“启发式教学法”,还要兼顾侍侯长年瘫痪的老母亲,有时还要从每月从五十元的代教费中挤出一点来给常秋生买球鞋。省里因常秋生探矿有功发给一万元的奖金,给她六千元以贴家用,她竟然不要,秋生偷偷给她压到书下,她发现后,决定“以常秋生的名字存在了信用社里,她准备找个时机,还给秋生”。道德高尚得有点不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两人依然喜欢读的是前苏联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从60后到90后,好多农村青年都喜欢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以资励志。所以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新世纪前后的青年在谈恋爱,倒像是50后的青年当年在谈恋爱。闵香璧也是一位不错的青年,一直躲在家里研究计划生育有效方法论,好在常秋生给他在国营金矿公司找了个办公室上班的差事。他认真负责,本分老实,工作之余还是刻苦钻研计划生育方法论,一直未婚,翟树荣矿长遇车祸因公殉职后,为了学术研究,竟要与五十多岁的翟夫人、杜玉凤科长找对象谈爱情。这让杜玉凤猝不及防,说“你今天说的事情,好像是一段神话”。

  《黄金梦》中的正面人物,总是有些过于庄重正派,过于干净,过于书呆。还是那些被强大的欲望裹挟着人物,像生活中人们一样,充满了生气与活力,充满了生活的经验智慧与时代的华丽气息。欲望尽管最后是一堆无用的东西,但它时而像火,时而是荷尔蒙,照亮并汹涌着现实生活中那些时代弄潮儿的生命,他们用身体和心灵书写着时代华丽的沸腾生活、灯红酒绿和光鲜腐败。常冬生,一点儿也不像他哥哥常秋生,利用哥哥寻矿探矿的独特优势,抓住改革开放的政策,削尖脑袋地去做发财致富的“黄金梦”,巴结村干部,利用乡领导,拉拢县里纪检书记,租赁村里的老戏台淘金,承包村里的饲养场办矿产品开发公司,开采国有金矿边角料,挖金、炼金、铸金条,成为藿人县的首富和县人大代表,不顾妻儿,滥情于轩岗“俏的太发廊”老板“白牡丹”韩巧珍,帮助她租赁了供销社的库房,在“挖金热”的六郎村开了“情未了”歌舞厅,诱惑了妻子的表妹甄翠枝成为其情妇,欲望膨胀,竟偷釆国有资源,打通省金矿二号脉的废井,发生重大透水事故,造成五十多工人死亡。他为了逃避责任,外逃于戗入风岭,刹车失灵,葬身于火海之中。县纪检书记负不懒,欲望薰心,被常冬生以开发公司干股所拉拢,以高中毕业生小风许身于已而收卖,家藏现金和金条无数,官升至县长,长期纵怂常冬生,成为常的保护伞,与其共发黄金财。欲望使其狂妄,竟与小情妇小凤签订协议书,让她带着自己的骨血与痴傻儿精精成婚,然后继续过乱伦不堪的生活。柳干头在一浪又一浪的挖金热潮中,嫌拉水挣钱少,烦往医院送受伤工人来钱慢,却在高荒人烟的山顶上开展了“点山灯”的业务,将挖金矿遇难的死者浇上柴油汽油,土法火化。欲望包裹了全家人的心,他爹他娘他妹妹,与他齐心协力,为了多挣大钱,竟然把好多还能抢救过来的活人,用揉好的面团捂住其鼻子和嘴,都点了“山灯”。还有侯三,为了达到奸谋外地挖金矿工的妻子的目的,竟然在井下谋害人的生命,骗取补偿金,做尽了人间坏事。

  就是这样,《黄金梦》围绕晋东北藿人县六郎村寻金、淘金、挖金,众多人物追求“黄金梦”的人间故事,反映了一方风土文化和一段现实生活,描绘了一幅众生虚妄贪婪的“欲望图”,展现了两种人生价值观的剧烈冲突,向中华传统名著《红楼梦》致敬,以一位流浪没落文人李又白吟诗劝世贯穿全书始终,也给人们留下了一首《十梦歌》,以警醒世人,贪欲之恶终是祸之源头。

  03

  喜欢讲故事,故事串故事,以故事串事写人,用故事反映民风人情,无疑是小说《黄金梦》的一大特点。

  新世纪之后,有了“小说在故事终止处开始”的说法。在现代性的思想照耀之下,传统的小说技艺历经了“故事”与“话语”的叙事学转向,小说家们多关心“话语”而渐忘“故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近几年来,继莫言的《檀刑香》“大踏步后退”,在“诺奖”台上又做了《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的演讲之后,加之上世纪90年代风起云涌的先锋文学也偃旗息鼓,“故事”的热潮越来越高,从2015年之后,以“故事”命名的小说越来越扎堆,诸如赵松的《抚顺故事集》、颜歌的《平乐镇伤心故事集》、宝树的《时间狂想故事集》,以及李敬泽的《青鸟故事集》、弋舟的《丙申故事集》《丁酉故事集》等等。

  其实,早在1936年,本雅明发表过一篇《讲故事的人——论尼古拉·列斯克夫》的文章,他认为,源于人类“口口相传经验”的故事这一古老技艺,在经验持续贬值的现代社会只能是日益走向衰微,“写小说意味着在人生的呈现中把不可言诠和交流之事推向极致”,显示的是“生命深刻的困惑”。网络新媒体日益发达的今天,本雅明愤怒相向的“消息”也变成了字节与流量,以其強大逼真的音像挤占了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文本形式,变为“即用即弃”的消费品。正是在这种文学叙事被新媒体的仿像化与物质化,成为“消费性”的危急时刻,有识之士开始呼唤小说的本性、本能与精神灵性。格非2017年在清华大学做的演讲《重返时间的河流》,以及2012年的演讲《故事的祛魅和复魅——传统故事、虚构小说与信息叙事》,他一再提醒作家们要摆脱对“传媒信息的依赖”,对空间的依赖,重返故事的传统之中,重返时间的河流,重振小说的整全性与精神。更多的作家在珍惜、保留先锋文学文体探索精神的同时,又回归接通了人类传统的“讲故事”的暗道,既強调作家“居于幽暗”的现代式的写作情境,又有对传统资源的辩证和具有反讽性的重构,使本雅明一再强调的“讲故事”在今天依然成为一门睿智的技艺。

  糜果才在《黃金梦》中讲了很多故事,楔子开始,就从朱元璋创立明天下的旷古奇事讲起,常氏祖先常遇春、常茂、常升、常森两代人的艰难创业故事,特别是常森来到藿人县六郎村寻找黄金宝藏的离奇故事,很快引人入胜,进入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盛夏的一天”。进了第二章,在常秋生硕士毕业辞职回乡,爬山越岭,勘探金矿了,讲故事的兴趣依然浓烈,通过故事进行时空过渡,连续讲了西汉前后“霍香”、明成化年间常承宗和虎娃、民国十六年奉军司令部等一连串的故事,直至尾声,故事连连,山显灵、龙王私生子水镇现身、秘魔岩神话、圭峰寺传说等等,整部《黄金梦》,搜罗尽了地方从古至今的各类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就连主人公常冬生登台上场,都连讲了三个故事:上一年级,在本村,常冬生做了老师椅子上放铁钉的恶作剧;被开除,转学至孙庄村,一头向老师撞去,老师不仅仰面朝天,而且头上磕起一个肉疙瘩;被开除,转学至坡头村,将羊粪蛋碾成的碎面摁起老师的水烟袋里,让老先生“脸抽搐”“痛苦地大声咳嗽”。用小故事塑造人物形象,铺垫人物思想性格,很是独到,但故事大同小异,便有些多余累赘,三选其一足矣。

  用西方叙事学的原理来讲,故事是有语法的。遗憾的是,作家在整部小说中讲的都是“简单故事”或“成分故事”,而不是“核心故事”和“复杂故事”。故事在小说中是一颗又一颗的金蛋蛋,满山坡地滚,却没有用一条金线线串起一个金项链,将这些故事的能指与喻意都最小化和低端化,成为民间故事大全汇编,仅仅起到了引人入胜的小说道具作用。真正优秀的大作家,是要对这些散落在大地上的民间故事进行再度创作,把这些小的“成分故事”、“简单故事”打破,揉碎,再进行重新楺搓、和合,形成新的,可做为小说主干、大枝的“核心故事”、“复杂故事”,使新的故事有了新的、更复杂、更庞大、更纠缠的逻辑关系与自洽精神,让新的故事长岀新的神性翅膀,飞向新的意义更加广阔、更加深厚的艺术天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帕慕克的《红》莫言的《生死疲劳》等等,不正是如此吗?他们的魔幻正是由此而生由此而来的。

  04

  讲故事很好,讲好故事固然重要,但不能忘记,任何一部小说的使命都是写人。“人”,永远是小说创作的核心。文学的根本在于“人”以及“对人”,作为一个作家,在写作的过程中,必须要做到心中有“人”,具有鲜明的对“人”的态度。因为每个人都带有历史与时代、社会与现实的印迹、经历、经验、思考与想象,你写好这个人了,也就写出这段历史与这个时代了。这就叫“为时代塑像”。那么,如何就能写好“人”呢?马克思说过一句很有用的话,“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要想生动形象、深刻有力地写好人,就必须去写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人与自身的关系,写出人与这五种关系的纠结、矛盾、冲突、斗争、撕扯、分裂、痛苦、遗憾等等。

  《黄金梦》中,为什么反面人物、中间人物或问题人物比正面人物生动形象,充满质感呢?就是因为作家较多地注重了写常冬生与负不赖、白牡丹、甄翠枝等人物的复杂关系,注重了写负不赖与常冬生、小风、儿子精精和老婆等人物的关系,而没有较多地去写常秋生与闵香草、邹亚丽两个女人之间的复杂、纠结的关系,没有写出常秋生与常冬生、负不赖、白牡丹、柳干头、侯三,以及六郎村众多疯狂淘金、污染生态、造孽人间的价值观的冲突与斗争,没有写足写够常秋生这个“堂吉哈德”一个人与这个強大人群、強大对立面、強大社会、强大世界的矛盾、纠缠、撕裂、斗争、绝望和痛苦。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经常会出现大段大段介绍藿人县出现的人得怪病、河里多是死猪死羊的恶劣生态环境和社会现象,不见人事,不见人与人的关系,只是平铺罗列介绍而已。这些都有些弱化或损害小说的生动形象与艺术感染力。

  这些都启示我们,不要把长篇小说狭窄化地写成地方化的风土人情志、奇异的乡土志和山川志,要放在世界性中去写地方,要把地方性放在整个世界中进行思考和书写,要清醒地意识到,福克纳写他那个“邮票大的地方”,鲁迅写绍兴老家的“鲁镇”,贾平凹写他的商州,莫言写他的山东高密,阿来写他的藏区机村,都是把人物放在这些地域特色浓郁的土地上,重点着力于写人的一切,写人生的况味,写人生的晦暗或明亮,写人的困境,写人在这个世界与社会中的困境,写人在这个时代与现实中的困境,写各种各样的人在这块土地上的风风雨雨、起起落落、百态人生,写时代变迁在这块土地上人的悲欢离合、命运变化、生命的坚韧与情感的深厚。

  倘若《黄金梦》,能把写作的着力点,更多地放在藿人县六郎村的人们在这块土地上,因为寻金、淘金、掏金、做“黃金梦”所经历的磨难、悲苦、疯狂与绝望,写出他们因“黄金梦”向着贪婪与罪过滑行的心理历程与灵魂裂变,以慈悲的发心,以审美的形式,写出他们在追求浮华世相之下人性的真相与灵魂的耻辱、罪过、忏悔与救赎,写出他们围绕“黄金梦”两种价值观的纠缠与斗争、痛苦与坚守、撕扯与坚韧、泪水与欢笑、光明与希望,那就更好了,更有人性的温暖与文学的力量了。

  ▌作者:马明高,山西孝义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夏衍电影学会会员,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影视剧作理论专业委员会理事、山西省电影家协会理事,吕梁市作家协会、民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孝义市作家协会主席,鲁迅文学院第三届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中华文学选刊》《光明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艺术报》《文艺报》《文学报》《黄河》《海燕》《青年作家》《当代作家评论》《百家评论》《小说评论》《黄河文学》《山西文学》《名作欣赏》《山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有小说,散文,文学评论六百余万字。创作的电视剧《田野的风》、《柳镇细雨》、《百岁老人侯佑诚》、《酸枣坡》、《黄土歌谣》等在中央一套黄金时段、中央八套、中央十一套与各省卫视出播出。出版有长篇小说《颤动与叹息》、中短篇小说集《尴尬之后是沧桑》,电视文学剧本集《田野的风》、电影戏曲广播剧本集《城市与人》 ,评论著作《马烽电影艺术论》《电视美学》《怀抱佛心,柔情和浪漫》《清欢中的悲悯与忧伤》,散文随笔《黑夜里我睁大眼睛》《生命之旅》《事物风景和人》《思想集》《漫步时光》《漫话孝义》《徜徉孝河》《乡音老腔》《故园风物》等18部著作,荣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全国优秀电视艺术节目一等奖,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山西省文艺理论评论奖和赵树理文学奖等10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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