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街的猫
三十七街白气弥散。路灯哑着嗓子重复单调的词汇,冬青眼睛上蒙了一层灰。平底鞋踏在地上发不出声音,猫也是。时空摄像机暂停。猫蹲在石阶边扬着头,他的厚镜片反着微弱的光,大衣的领子遮住了脸。白气知道他的心跳快了两拍,“我钻进他的气管,渗入他的肺里,我听到‘咚咚’的声音,像逃命的人在敲门。“白气对猫耳语道。猫不动声色的向他走过去,看他有些慌乱得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眯起了眼睛,灵活地绕过了他小心翼翼探过来的手,回身钻进了夜色中。路灯的话只有冬青能听懂。冬青在路灯身边生活太久了,从它还是新芽,还有水车和白裙子姑娘照顾的时候,柔和散着光的路灯就已经在那了。那时候白裙子总和一个清瘦的人来这儿,他们说些糖果味儿的话,路灯也扶着她见证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吻。后来白裙子的娇嗔也那么好听。路灯身上还有白裙子刻下的字。白裙子从没那么恶狠狠,提不动水壶的手指在它钢板的身子上留下了划痕。路灯压抑着好听的嗓子不发出一丝声音。冬青只有眼睛,只能借着风呼喊着,或许白裙子能停下。白裙子猛的看向冬青。冬青这才发现她不好看了,她平日精致的发髻散乱,白牙紧咬着下唇渗出了血,手指缝里渍满了脏污的泥。白裙子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捡起石头砸向了路灯的玻璃。“无数的光线在其中破碎,闪烁着寒针的光芒。”冬青回忆着,“是千百风铃同时碰撞的,天神的羽翼呼啸过耳边,也抵不上。”路灯破碎了。此后只有这个单薄的人会来自言自语些什么。猫没有走远。路灯还在低语着听不懂的话,它打着呵欠窝在阴影里听冬青哭诉着。梳理着锦缎光滑的毛,不耐烦的拨开了冬青。像书页翻动声。“你还在吗?”他轻声开口。猫不回应他。摆动尾巴起身,猫不乐于和复杂的东西打交道。盲眼冬青的泪混了眼上的灰,流出污黑的泥水。打湿了它刚清理的毛。“救他。“冬青用干枯的枝子遮在猫面前。”这是它一直在说的话,‘救他’。“ 冬青断断续续的告诉猫“拦住他,着火,白裙子要烧了他的房子……“猫瞥了一眼开始杂着灰色的白气。路灯不再发出声响和用尽力气散着慢慢昏黄的光。牢笼覆住了他,甚至声音,黑夜的潮水涌上来,他要离开了。猫走出阴影蹲坐在他身后。白气缭绕在猫的耳边“人在敲门。人在敲门。”他没敢再伸手。撑着膝盖缓缓蹲下身子,扯起嘴角露出了小虎牙。眼睛被淹没在夜里。“你能听懂我说话。”猫在空中画着圈的尾巴僵直,竖起耳尖斟酌着。“哈哈,要是能听懂就好了。“他抬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玻璃片,他的眼睛细长,忽闪着冻了霜的睫毛,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再开口讲话,只是看着猫。通红的手指有些费力的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些纸币。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驱开眼前的黑暗,他背对着猫快步向远处走去。猫抖了抖耳朵又回身躲到冬青后。它们都静等着。他是奔跑着回来的,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从怀里掏出一盒羊奶,“你还在吗?“假惺惺的人。不需要太久,或许只要半分钟就能听到他的咒骂声了。让可怜的冬青明白,人到底是怎样的。猫这样想着,没有走到他面前,也没有离开。时间像是过了猫的一条命那么长。他的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没有挪动。他只是站着,捂着那盒羊奶,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终于悉悉簌簌有些声响,猫从缝隙透过去看他,他正胡乱用袖子抹去满脸的泪痕,隐忍不住有些抽抽搭搭。他把羊奶盒子轻轻撕开一个口放在地上,正要离开,猫走到了他面前。仅此一次好了。仅此一次。疲惫的猫步子轻晃靠近他轻轻依偎着,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火光照亮了远处浓烟冲天。三十七街的某个房子失火了。街坊议论纷纷,房子里有一只烧焦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