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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圆

发布时间:2022-07-03 16:09:15

  

   1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如果一切都像我们原本计划的那样,我就会得到五万五千元的劳酬和奖金,我为之奋斗的梦想也会离我更近一步,而我的朋友会拿着他的四万五千元钱高高兴兴的回家,然后和他心的人走入婚姻的殿堂,我们都会很幸福。然而,糟糕的事情还是不幸地发生了,我没有得到我原本应该得到的那五万五千元钱,而是和我的朋友一样,只有两万元。对于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因为交易的另一方,也就是买走我朋友一个肾脏的人,他们只付了一半的钱,至于另一半,我想,已经没有可能性了。虽然如此,但买走我朋友肾脏的人还是付了十万元的人民币,这我是了解的,当然,付出一个肾脏的我的朋友并不知情。我的意思是,我那贪心的老板不应该如此对待我的朋友,他应该履行当时许下的承诺,他应该付给我的朋友四万五千元钱,然后让他安心的回家。然而,付出了一个肾脏的我儿时最好的朋友只得到了两万元钱,这让我原本就不安的良心更加充满了愧疚,我甚至在安静的夜里躺在床上忏悔我的罪过。我得知这件糟糕的事情是在我与我的朋友去老板那里要钱之后的第三天的下午,当时,我与我的朋友正穿梭在这座繁华城市的街道上,我们正在商议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我们在动物园与公园之间犹豫不决,因为那两个地方对我的朋友而言都是非常有趣的,就在我要向我的朋友建议去动物园的时候,我的老板打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让我速回“上善村”。于是,我给我的朋友说:“我现在得马上回去一趟,你自己先逛着吧,想去哪儿都行,我建议你去动物园。”我的朋友非常理解的说:“行行行,赶快走吧,我自己逛,反正我已经学会怎么坐公交车了。”刚在电话里老板的声音确实能让我感觉到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于是,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而没有选择公交车,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到达老板那里的最快的方式了。见了老板我忙问道:“怎么了?”老板说:“买家死了,我们拿不到另一半钱了。”本来买方是要付另外一半的钱的,但现在突然出了意外情况,他们当然是不会再付了,由于整个事件都不便见光,所以,老板只好决定不了了之。老板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把我叫来,当然并不只是单纯的告诉我买家已死这条不幸的消息,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了我和我的朋友都得不到那本属于我们的剩余的钱了,当然,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如果我还想在此继续工作的话。老板让我向我的朋友转达他对此事无能为力并表示歉意,老板还让我告诉我的朋友,以后不必再来了。可以看得出,老板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虽然他也不希望这件不幸的事情的发生,我知道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他还是很成功的将这最为难料理的后事留给了我,我该如何向我的朋友解释这件事情呢?当我的朋友得知此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又会怎么做?这件事对我来说并无大碍,只能算得上是工作中一个小小的挫折,如果我继续努力的话,下次就一定能赚回来。但对于我朋友来说,那就另当别论了,这笔钱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这是他用一颗肾换来的美好的生活。我想,他一定也和我一样明白这笔钱对他的重要性,他甚至比我更明白。所以,他绝对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再去找我的老板要钱,当然,我知道,老板是一定不会给他的,甚至是还会因为我没有办好老板交代的事情而从此失业,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我就此失业了,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老板不给他钱,他又会怎样呢?我试图站在他的立场上去考虑这件事的走向,也许他会把我的老板痛打一顿,为了此生的幸福,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一定也会认为我这个朋友欺骗了他,从此与我成为陌生人。在我回去找我朋友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这些严峻而现实的问题,但我也确实无能为力。我甚至想到把我得到的两万元钱给我的朋友,但我始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我虽然很关心我朋友的幸福,但如果我把我的两万元钱恭手相送的话,那么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就该露宿街头了,也许这与我朋友的一生幸福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我就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心。我觉得,这些事是那个拿走大部分钱的老板做的事情。最终,经过我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将此事对我的朋友坦言相告,因为我觉得坦言相告是解决此事的最好的办法。还有比说真话更让人觉得心灵舒服的事情吗?2自从我的朋友从他老板那里回来以后,就显神不守舍的,他表情凝重,欲言又止。我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坏的事情。我决定,我不去拆穿他,而是等他主动告诉我。很显然,我的耐心远胜过我的朋友,我胜利了,因为他要主动告诉我这件让他神不守舍欲言又止的坏事情。他说:“给你说一件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表情凝重,像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说:“说吧,早看出来了。”他说:“买你肾的那个人死了。”“死了?怎么死的?”这确实让我大吃一惊,我觉得我的一个肾白白的浪费了。“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反正就是死了。”我的朋友特别强调后半句的话。“死就死呗,只可惜我的一颗肾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拿不到另一部分钱了。”“什么?那怎么能行,这又不关我们的事。”“这是不关我们的事,但人家就是不肯付另一半钱,自认倒霉吧。”“自认倒霉?那不行,我都给他一个肾了,我必须拿到另一部分钱,我找你老板去。”我有点恼火了。“你找老板也没用,他不会给你的,老板就让我告诉你别去找他。”就这样我的朋友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我,我实在是无法接受,最终,我和我的朋友大吵了一架。吵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朋友的罪魁祸首,等到逐渐的冷静以后,才发现他与此事毫不相干,他与我一样对此无能为力,我想,他也没有得到他应得的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老板,他怎么能如此对我呢,无论发生何事,他也应该把属于我的那部分钱给我才是,因为我为此付出了我的一个健康的肾脏。再者说,他当时许下的承诺可不是区区两万元,他应该说话算话。在我们大吵一架之后有一段仿佛时间定格的沉默,这沉默让我们冷静,让我们心平气和的思考。但不管如何的冷静和心平气和,这都不会让我对此事善罢甘休,我对我的朋友说:“我会去找你的老板的。”我的朋友说:“没用的,你找他也没用。”对于找老板这件事我已经作出决定了,我不能听我的朋友的。因为我始终不相信找老板没用,怎么会没用呢,找到他就肯定有用。再者说,那天去找他要钱的时候,他不是很平易近人吗,他是如此的关心我以及我的家人,我甚至有种想认他做义父的冲动,他怎么可能会把我拒之门外呢,这不合情理。我的朋友见我如此固执,于是便不再相劝。我现在必须睡上一觉,这样可以使我的头脑清醒,从而考虑一下如何合理地处理接下来的事情。3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然,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只需要拿上坐公交车的钱就可以出发了,我这里所说的准备是指心理上的准备,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计划,比如说,我该怎么开口,毕竟这是要钱的事,虽然是他欠我的,但我还是很难以启齿。我见到老板以后应该先和他寒暄几句,而不能直接提钱的事,我可以问问他最近生活是否顺心,都在忙些什么,然后我再像一个正在与邻居聊天的妇女突然想到在家中摇篮里玩耍的孩子那样提到钱的事,这会让人觉得很巧合。我坐上那辆熟悉的十一路公交车,在熟悉的倒数第二站下车,很幸运,在公交车上居然还有一个座位,这可是我坐公交车不多见的情况,仔细回想一下,这是第一次坐公交车有座位。在心里,我把它视为一个好的征兆。公交车不仅有座位,而且还百难遇的在途中没有堵车,公交车很顺利地到达了我的目的地。下了车,我直奔老板那里。门没有锁,我直接走了进去,因为我觉得像我这样的熟客是没有必要再敲门的,这时候老板也刚好从屋里走出来,于是我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准备与老板打个招呼,但话还没有出口老板就先说话了,他的话让我猝不及防:“滚吧,没钱。”老板的话让我很是震惊,这还是当时那个和蔼可亲对我无比关心的老板了吗?这让我想到一个四字词语,叫做判若两人。我有点生气了,就算没钱也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吧,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我正想告诉老板他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不好的时候,他的话又把我的话挡在了嘴里:“赶快滚,否则不客气了。”说话间,老板又进了另一间屋子。这下我真的是生气了,是迄今为止我最为恼火的一次,我必须让他知道我坚定的立场,除了把钱给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得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带着怒气大喊道:“我才不管那人死没死,今天你必须把钱给我,否则我烧了你的院子。”这时,从刚刚老板进去的那间屋子里出来四个高大的壮汉,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出来给我颜色看的,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出来都可以轻松地把我打趴下,更何况,我的手术伤口才刚刚愈合。但我并不害怕,我知道老板只是想威胁我,他只是想让我尽快离开并且永不再回来,他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于是,我依然带着怒气大喊道:“敢动动我试试,你们信不信我报警。”我把警察搬了出来,我也只是想吓吓他们,我不会真的去报警,我只想他们能把钱给我。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没想到老板是如此的惨无人道,如此的心狠手辣,那四个壮汉真的就给我颜色看了,其中一个人一记右勾拳打在我的腮帮上,我就躺下了。这一拳下去,天都黑了,而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会出现金色的星星那样。出现星星并且是金色的,像这样浪漫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野蛮的事情中的。这一拳足够很,但我还算清醒,我还可以从地上站起来,我看见另外三个人也朝我走了过来,看来他们是想继续给我颜色看。当然,我不能跑,我跑了钱就真的没了,自我的保护意识让我从手边拿起一块砖,一块普通的红色的完整的砖。我还来不及反应,突然就感觉到有人从我手中把那块砖夺走了,正当我后悔怎么没有把砖拿得紧一点时,那块砖就朝我的额头飞来了,其实应该是他们四个之中的一个拿着那块砖拍过来的,但由于速度太快,所以,从视觉上感觉是像飞过来的。接着,天又黑了,我能感觉到我的额头被拍出了血,因为能感觉到有温度从我的脸上流过,最明显的就是血顺着额头流进了我的眼睛里,这让我的眼睛很不舒服。此刻,我还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的存在,这说明我还足够清醒,倘若那一砖拍在后脑上,我肯定就毫无感觉了。我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但我没有做到。那四个给我颜色看的人肯定也希望我倒下去,因为我倒下去之后,他们就可以完全用脚踢了,这样不仅可以省力,而且对我的伤害也会更大,他们也会觉得更过瘾。其实,踢在背部并不会觉得特别疼,要命的是踢在腹部和有肋骨的地方,那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疼,就感觉有一股带火的气在身体里拼命地折磨自己,让人喘不过气,而且踢在腹部和有肋骨处的疼痛具有强烈的延续性,它并不是只疼一下,或是几秒,而是长达一分钟甚至是几分钟的疼,再加上那四个人的脚接连不断地踢在我身上,真的就感觉快要被他们踢死了。我不知道人的肋骨有几根,但我可以断定最少折了八根,因为我听见八次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当然,也有可能出现一根折了两次这种情况。我的意识还在,从表面情况看我虽然伤得很重,但我却坚信自己并无大碍,因为我可以感觉到疼痛,让人无法忍受但我却忍受着的疼痛。如果感觉不到疼痛的话,那么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他们没有对我大打出手,第二是我被他们打得命不久矣。很显然,第一种情况已经不成立了。现在,那四个给我颜色看的人已经走开了,我尝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很幸运,我成功的站了起来。当然,我不会再去跟他们说什么了,否则我就没命了。为了我的钱,我决定找警察同志去,警察同志是讲道理的人,不像他们。4我现在后悔了,后悔了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城市,后悔了当时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高风险的工作,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拦着我的朋友去找老板,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钱给朋友。然而这一切的结果,或者说是报应,就是我今后将在牢房里的床上度过许多个夜晚。法院是以非法经营罪判我入狱的。在我入狱之前,在电影里或是在小说里看到那些经历过生死抉择或是其他重大事情的时候,那些人总是会大彻大悟,然后人性回归,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会放弃金钱,权利和名气,而选择家庭,爱情和集体。我以前在看到的时候,总是感觉太假,觉得那只是电影,只是小说,在现实生活里没人会那样做。但我现在却如此真实深刻地体会到了,我也是只用了一瞬间就完全想明白了,我所为之奋斗的那些东西只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是充实的生活,远在家乡的父母,当然,还有那并不难拥有但我却暂时失去的自由。最让我感到愧疚的还是对我的朋友,因为他为此失去了一个肾,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和健康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却是最基本的。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讲,生命和健康也是最重要的。当时,我抱着赚钱第一,帮朋友第二的心态把我儿时最好的朋友拉进了深渊,到头来,不仅没有帮到朋友的忙,反而害他失去了一个肾,假如能把那个肾还给我儿时的朋友的话,我情愿多坐几年的牢房。我的朋友也一定会为此事伤透心的,因为他现在没钱了,而且身体还受了重伤,最为关键的是,他无法回家与他心爱的人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一定又为此事陷入了无比的烦恼之中。身在牢房的我,除了把一些为数不多的存款送给朋友以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这些钱虽然与他需要的数额相差很多,但应该也会帮上少许的忙。在我入狱后不久的一天,我的朋友前来看我,那时候,他头上的纱布已经被拿下来了,但在他额头上还是可以看见一个清晰的被砖拍过的痕迹。他告诉我,说他后悔了把此事告诉警察,因为这件事让我入了狱。我安慰他,让他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5警察同志很快就赶到了,几个好心的警察还把我送到了医院,我想他们一定会有疑问,像我这样受如此重伤的人为什么不报120,而是打了110来麻烦警察。等我伤势好一些时,我会告诉他们这其中的缘由的,现在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经过医生的检查,可以确定我没有生命危险,等伤愈以后,我依然可以像一个正常健康的人那样生活。有一件事,我感觉对了,那就是我的肋骨最少断了八根。经过医生的诊断,我的肋骨共断了十二根,这在我的预算范围之内,但如果想要痊愈,恐怕得一段日子。关于额头上那个被砖拍过的地方,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脑子,医生让我放心。于是,我也就放心了。只一天的时间,我就完全清醒了,但我必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并不影响我说话,于是,警察同志便开始给我录口供。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警察,我告诉他们那些人拿走了我的一个肾,但只给了我约定好的一半的钱,我来找他们要钱,他们不但不给,还打了我。我想让警察同志知道我是多么的冤屈,那些人是多么的不讲道理,从而让警察同志给我做主,帮我要回属于我的那部分钱。但警察的介入所产生的后果让我明白了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我不仅没有要到我的钱,而且还把已到手的两万元钱给搭了进去,更不幸的是我的朋友还为此进了监狱。给我录口供的警察告诉我,那些人做的这些事是违法的,所以,这其中所挣的钱也属于赃款,是赃款就应该上缴国家。于是,我的钱就这样不情愿地上缴了。那天给我录口供的警察在完成工作以后,他说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他很想让我把钱留着,但是他还是坚持让我把钱交出去,他说他得依法行事。那天,在那个给我录口供的警察离开我的病房之前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他说:“人啊,再怎么困难也不能出卖和残害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能捐给亲人,哪能去卖。挣钱可以,但不能靠歪门邪道,不能图快,不能什么都干啊,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没钱了就卖个肾,那这个社会还不乱套了。再说了,人就两个肾,最多也就卖一次,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说啊,想挣钱,还是得做点正经事,花着心里也踏实。”他接着说:“人么,这辈子总会遇到点困难挫折,你这不算什么,你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你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所以乐观一点,人就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地活着。”我躺在病床上听着正要转身离开的警察同志的话,心里不禁有了一丝触动。我没有说话,眼看着警察同志走出病房的门。一个月以后,虽然我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但我还是选择了出院。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我从来没有去过的监狱看望我的朋友,我们面对面坐着,但中间却隔了一层隔音玻璃,我们必须用专门为探监设置的话筒来交谈,我先开口:“对不起,都怪我,害了你坐牢。”“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那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那当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只是拿着话筒看着对方,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在此时该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用说,可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出了监狱的大门,独自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监狱的高墙和那扇紧闭的铁门,生活虽然不是很顺利,但是还必须继续,我突然想到了那天那个给我录口供的警察同志说的一句话:人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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