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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生离死别,都是悄无声息

发布时间:2022-08-13 15:34:44

  遗忘和告别,

  才是余生最郑重的事儿。

  1

  第一次知道,人是会说没就没的,是在8岁。

  有个外婆家在我们村的小男孩,脑袋圆圆,眼睛亮亮,鼻梁高高,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和村里那些光着脚丫子飞跑、鼻涕总是流到嘴唇上的野孩子,是那么不同。

  他会在柳条上钻眼,做成发出清脆声响的笛子;会把双手背到身后,背诵“去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还会像个小老师一样,讲曾子避席、许衡不食梨的典故。

  对只会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的我来说,那时的他,简直是男神一样的存在。

  印象中,有一两年的暑假,他都来我们村常住。我们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到田里捉蛐蛐,逮蚂蚱,到河里扎猛子,打水仗,也在村口老树遮蔽的碾盘上,翻看他的小人儿书和连环画。

  因为他,我第一次知道,走出小村和麦田,走出小镇和集市,再走出县城和车站,不单单只有北京天安门,还有很多很多辽阔而神秘的地方。

  后来,他突然就不来了。

  寒假时,我犹犹豫豫地站在他外婆家门口张望,他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忽闪着大眼睛,有点羞涩地从木门后闪出,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来:“给你。”

  ldquo;他脑袋里长了瘤子。”他外婆眼睛红红地说,瘤子在他脑袋里越长越大,折磨得他每天难受得要死,痛得厉害时他把头往墙上撞,常常会撞出血来。

  来年春天,桃花开满山野时,他就走了。

  听说这个消息时,我恰好背着书包从他外婆家门口去上学,一个上午都没有听清老师在讲什么。

  此后很长时间,我宁肯绕道走远路,也不愿从他外婆家门口经过。

  怕想起他。

  长大后,每读崔护的《题都城南庄》,都会停下来静默一会儿。

  也明白了,多少人与事,不过始于“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好,却难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宿命。

  2

  再一次亲历意外,是在18岁。

  高中时,有个男同学,眼睛小小,满脸雀斑,嘴角洋溢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成绩不怎么好,只是对谁都和善。

  大概是坐过前后位,也大概是他的善良让人想亲近,慢慢地就熟络起来。有时,在操场碰见,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在课后间隙,也会给他讲一些不会做的题。

  他曾私下对我说,喜欢班上的哪个女孩子,觉得对方如何如何好,怎样怎样美。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因为,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对方,也愿意为对方做许多事。

  他的家,就在距学校不远的东南郊。功课不多时,他经常骑车回去。

  有天上午,他拿着搪瓷缸子出去打开水,经过我的座位时,特意问一句:“要打水吗?”

  我至今不记得,有没有让他帮忙。我只记得,就在高三的那个下午,回家吃午饭的他,在我们已经开始考试了,还没有回到教室。

  然后,就听到他出事的消息——他骑着自行车回校,经过城南的大桥时,被一辆大车当场撞倒,再也没有醒来。

  事后多天,曾和同学去看他的父母。家中并不宽裕,父母都是工人,他走后,他们又抱养了一个女婴。

  后来,我读书求学,在外工作,每回老家,都不愿从那座大桥经过。

  怕会难过。

  但常常,会在梦中见到他,永远都是一脸雀斑眉眼含笑的样子,永远都是白衬衫蓝裤子拿着搪瓷缸子的18岁。

  3

  年轻时,曾暗恋过一个人。

  读书时,觉得书中的人是他。看电影时,觉得荧幕中的主角是他。走到路上时,认为骑单车的男子像他。就连坐火车去旅行时,发现背包的陌生人背影也如他。

  不知道如何安放这样一份情感,又没有自信去赢得他的慕,唯有日夜地自我折磨,郁郁寡欢。

  于是,迷上了写字。

  觉得把内心里所有的苦和痛、思和念写出来,写成缠绵悱恻的文字,写成饱含热泪的心声,写成流传千古的绝唱,总有一天,他会看到。

  为此,我浸泡书馆,荒废学业,拒绝他人,孤注一掷,从校园内部的小豆腐块,写到国家级媒介的刊物,直至成为一名记者,写出整版整版署有自己名字的文章。

  突然有一天,听说他有了喜欢的人。

  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用被子蒙着头,号啕大哭,从下午哭到晚上,从晚上哭到深夜,从深夜哭到凌晨。仿佛要把,这一生的泪都哭尽一样。

  就此离别,再未相见。

  岁月流转,光阴更迭,沧海轻舟,桑田沉梦。

  如今,我差不多已把他遗忘在阵痛包裹的青春里。

  也逐渐明了,任何情爱,本质上都是和自己的一场相爱,心动过,期待过,流泪过,奢望过,想念过,遗忘过,如此,便圆满过。

  结局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过程中,自己对自己秉持的信念和诚意。

  4

  这些年,历经过不少悲欢离合。

  上班第一天报道时,见到的那个总编,突发脑溢血,昏睡小半年后,英年早逝。

  在文学社相识的男同学,博士还未毕业,查出白血病,扛了三四年,遗憾地走了。

  一起采访的同事,熬夜工作的第二天清晨,没走出卫生间,就一头扎在地上。

  曾头碰头聚到一起说很多话的女朋友,追随心爱的人去了他乡,和我再无交集。

  给我写过情书的男孩子,失散多年,毫无音讯,再听闻他的消息,竟然是噩耗。

  桃李满天下的亲戚,在退休后的岁月里,患上老年痴呆症,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是他们,让我懂得:

  真正的生离死别,从来都不是大张旗鼓的。

  那些要说再见的人,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裹上一件寻常的旧外套,出了大门消失在街角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每一次分开,当用力告别。因为,有些再见,真的会再也不见。

  5

  这个9月,充满告别和悲伤。

  短短一个月内,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华、小提琴家盛中国、评书大师单田芳、表演艺术家朱旭、吉祥三宝的父亲布仁巴雅尔、相声名家刘文步、粤剧名伶吴君丽、摇滚歌手臧天朔、相声女艺术家张文霞、相声名家师胜杰等10名文艺工作者,没有告别,相继离开……

  不止艺术工作者,还有那些被人遗忘却功勋卓越的英雄,像百岁老人刘杰。

  也不止是遥远的名人,还有身边那些籍籍无名却猝然离开的亲朋,像突然走掉的某个故人。

  我们终于都到了,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的年纪。

  离开的,也不止他人,还有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眼睛充满幻想的少年时候的我们自己。

  但,不应悲观。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终于懂得了,遗忘和告别才是余生最郑重的事儿。

  因为,生命中所有的故事和告别,都是生离死别。

  体悟并做到这一点,才会善待当下的每种际遇,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每件有益之事,做到极致;把每位可爱之人,爱到沸腾;将每个可活之日,活到绚烂。

  如是,回首过往时,你才会看见,一道道明亮的光,在记忆的隧道里璀璨。

  那是黑暗岁月里,你不曾辜负的一个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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