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之后，夫妻间的各种观念大碰撞，职场中的难以取舍，你是不是也正在经历？是不是也欲哭无泪？我帮不了你，毕竟我连自己都帮不了。除了吃点甜的，继续斗智斗勇。

　　1

　　小学生期末季。我急得嘴上快长火泡儿。

　　一大早，我就站在海乐房间门口把门敲得震天响，“快起来，做功课。”

　　海乐睡眼蒙松，“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昨天收到老师通知期末考试提前三天时，我正在香港出差。原计划展会结束后血拼一把，翌日再回北京，结果一慌张，改签了当晚的机票，等终于到家十二点都过了。

　　我先给海乐默词儿，他不停地捂嘴打哈欠，二十个错了四个。他的笔顺笔画也毫无章法，写耀眼的“耀”，竟先写了“羽”。

　　ldquo;为什么？！”我很不解。

　　ldquo;最后写对就行了。有时我一个字不会写，先写出我记得的部分，能帮我回忆起剩余的。”

　　好奇妙的特异功能！

　　ldquo;可你们不是常常考部首，考数笔顺？”

　　ldquo;息怒息怒。”海乐又摆出惯常引我发笑的模样。

　　ldquo;息怒个屁。你还有两天就考试，我看你考个毛线回来。”

　　ldquo;越是要考试，我们越要淡定。爸爸说的。”海乐下巴支在桌角，脚在桌底下和狗狗玩。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老僧入定闭目养神，在我的暴喝快要出口前，他及时睁开眼睛，“孙海乐，好好跟着你妈复习。”

　　我靠！凭什么呀！我的怨气喷薄而出。出差一周累得孙子一样，十二点多赶到家，夜色茫茫中拖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不是不凄凉的。现在光二十个词语已经被气成这熊样，后面还有课文内容填空，还有古诗成语呢！

　　ldquo;孙大志，我不干了！” 换上鞋我旋风一般奔出门。

　　2

　　我和孙大志原先都是坚定的丁克一族，不去说对大环境日渐失望这种装十三的话，我真心觉得带大一个小孩太麻烦。我比孙大志小五岁，他宠我如女儿，因我态度坚决，他也附和同意。我们安全措施相当到位，就差督促孙大志套两层小雨伞了。

　　错就错在我三十岁那年，孙大志居心叵测拉我出去旅游庆生。我们在星空下泡私汤，水汽氤氲，雾里看花，我一时情难自禁，别说两层小雨伞，一层都没顾上……炮制出了孙海乐。

　　我怀疑这根本是孙大志站在即将迈入三十六的门槛上对丁克这件事心生悔意，才在我没防备时，不要脸地秀腹肌秀帐篷，结果全是陷阱！

　　他死活不承认，“天意。”可我明明看到了他卑鄙又得意的笑容。

　　怀孕初期我几乎不曾有过母爱蓬勃泛滥的时刻，我不懂为什么有人看到黑糊糊的B超片那么激动，不就一大土豆么。我只关心是否健康。

　　孙大志的表现可圈可点多了。自从有胎动，他每天脑袋贴在我肚皮上和他儿子打电话，要是碰巧被肚子里的孙海乐踢两下，他眼神亮得能当小太阳用。除了第一次我们赤诚相见，他喜滋滋趴在我胸前时，我再没见过他用那样饱含深情的目光看过我。

　　我为会不会有妊娠纹，会不会变成肥婆焦躁担心，而他从一个贪恋我身体的“胸奴”转身成了一个满脸慈爱的父亲。

　　ldquo;老男人，果然是老男人！”

　　我的步伐终于和孙大志同步是海乐生下来之后。

　　从产房推出来时，孙大志激动地对我说：“老婆老婆，你看他多像你！”

　　我虚弱地闭着眼睛，问哪里最像，他说：“馋，爱吃，你看他啃床单呢！”

　　我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在咆哮。这个男人到底爱没爱过我啊！我疲惫地睁开眼想瞪他，却看见身边的海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纯净空灵。哦，那一刻才是神圣的一刻，我差点看出眼泪来，“我会一直爱你，无论……”

　　我妈也高兴得老泪纵横，“你们都安心上班，我身体还壮实，我来带我乖孙。”

　　乖不乖，不是我妈说了算。

　　婴幼儿期时期的孙海乐不是个省心宝宝。幼儿急疹、肠胃炎，感冒发烧更是家常便饭。多少半夜时分，我和孙大志气喘吁吁地抱着他奔波在儿童医院各个楼层，胆颤心惊地排队等医生一句诊断，拿药，办住院……我曾在朋友圈发文：“没半夜闯过儿童医院，何以语人生？”

　　我妈说，“孩子体弱，你小时就这样儿。等大了就好了。”孙大志也说，“你看你小时就这样，不能怪他。”

　　真想休了这个男人。

　　3

　　而孙大志，说不定也动过休了我的念头，在孙海乐上了一年级之后。

　　哪个男人看见曾经温柔貌美的妻子化作河东狮都难免惊恐吧？何况我将反转发挥到了极致。

　　开学第二周语文老师就找我，“孩子是不是有多动症倾向？”

　　我拿出职场那套强硬凌厉姿态，“孩子如有多动症倾向，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我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海乐痴迷拼乐高，他可以整整五个小时不乱跑不看电视，专心拼搭一辆赛车模型；海乐爱看漫画，他可以看完一本后自己再画上五页纸。何来多动症倾向一说？

　　语文老师嘴角微挑，“另外两科的任课老师也都找我反映过情况，孙海乐上课连十分钟都坐不住。”

　　孙大志觉得是小事，“男孩子，爬墙上壁一点更好。老师的话，你听听就好。可以做参考，但是别太认真。”可谓诚恳。

　　可我怎么能不认真！

　　晚上回了家，我板着脸问海乐：“知道今天老师找过妈妈了吗？以及为什么找？”

　　海乐问我：“以及是什么意思？”

　　正翘着腿在沙发上看赛车比赛的孙大志，听得扑哧一笑。

　　我被爷儿俩气哭了，跑回房间。

　　海乐来哄我，“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安静片刻，也觉得自己太过情绪化，耐心和海乐沟通，“老师说你上课坐不住。”

　　海乐很诚实，“上课没意思。老写那几个字母和一二三四，还要横得特别直。”

　　ldquo;那海乐觉得什么有意思？”

　　海乐乌溜溜的眼睛放了光，“妈妈，你知道我们教室在学校花园后面吧？石榴树全开花了，火红火红的，鸟儿特别多。我喜欢看鸟儿叽叽喳喳蹦来蹦去。”

　　4

　　很快我就知道了，如孙大志所言，这些事确实都是小事。

　　真正的事是海乐的成绩。老师常以“孙海乐家长”开头，中间说明基础薄弱造成测验成绩如何不如人意，最后恳请家长一起努力。

　　这让我很措手不及。

　　幼儿时期的海乐没有课业烦恼。彼时我崇尚“快乐教育”，没报过任何一个早教班。没想到拼音就先跟不上了。我和孙大志都讲地道标准的普通话，我自认为我语言天分爆棚，可我的儿子孙海乐H和F不分，翘舌平舌不分，后鼻音前鼻音更不用讲。

　　ldquo;怎么办？下回要考倒数第一了。”我惶恐不安。

　　ldquo;一个班总要有人考倒数第一啊。”孙大志安慰我，他说他是在安慰我！

　　而亲儿子孙海乐，忧愁地问，“妈妈，如果，我说如果，我考倒数第一，你还会不会爱我？”

　　我咬着后牙槽，挤出慈祥的笑，“会的，妈妈一直都会爱你。”

　　海乐小脸贴着我手，“妈妈你最好了。”

　　不是不母慈子孝的。

　　还是有必要简要说说我和孙大志的工作。

　　我欧企做市场的，薪水不低，但一个字：忙。孙大志有间旱涝保收的“五金作坊”，运作十一二年了，员工人数堪堪40。孙大志并没做大“作坊”的野心，他很满足于能为40几号员工提供就业机会，为社会做出应有贡献。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叫“大志”，如果改叫“小志”，算了，也就林志颖那样的颜配叫“小志”。

　　孙大志爱好广泛，觉得人生真谛在于享受。从前，这个理念和我不谋而合，如今，我已改变初衷，要玩，要享受？至少先努力让儿子成绩进入中游行列吧？

　　我努力在工作和辅导娃之间想杀出一条血路。在家的时候给海乐上足发条，出差的时候遥控指挥孙大志。孙大志不胜其烦，我遥控过几次，便争吵过几次。 全家似乎就我一个人卯足了劲想让孙海乐上个台阶。

　　我妈更觉得她的乖孙天下第一，成绩？“我乖孙还这么小……”她说。

　　他们才是同盟！

　　5

　　我在小区会所要了杯咖啡和甜甜圈坐下来。

　　要真说我生下海乐肠子悔青，那显然不是。

　　海乐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他喜爱小动物，善良又贴心，我累的时候他说给我讲故事，我说不想吃饭他说没胃口喝一点他的葡萄糖三锌口服液。

　　我说过我会无条件爱他，咬着后牙槽说的也算。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在学习这条路上会埋这么大块绊脚石。

　　孙大志他又怎么会明白我做的“妥协”根本不是选择不和他吵架这么简单。

　　上一周在香港出差，我左思右想拒绝了公司明年打算外派我驻香港一年的机会，甚至请老板以后长差尽量安排别人。这意味着什么，我自然明白。我尽量避免使用“牺牲”这样的字眼，亲儿子对不对？

　　和孙大志也不能因为一观不合就闹决裂吧？现在我把重心从工作上往海乐身上转，以后不定还得依傍人家小工厂主呢。如果这学期真的无力回天，不是可以从下学期开始么！

　　一个甜甜圈下肚，我又乐观起来。也许……孙大志在我推出产房的那一刻，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咖啡见底时，孙大志的微信适时而至，“回来吧，娘娘，我们默好课文内容填空了！”

　　我去前台打包了两份三明治，两个蛋挞准备带回家投喂。

　　路上没忘问孙大志，“错了多少？”

　　孙大志说，“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