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犯幼女的男人被轻判
念书不是关键,见过生死也未必算是个合格医生,见过各样的人性才算。
01
2017年3月,我从浙江省第一人民医院转实习,回到了位于浙南家乡的一家三甲医院。这是我本硕连读的最后一年,本想在三年内就把规定培训完成,我的导师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他了解到我已在四五个较为清闲的科室轮转了一圈,便问起我转入专业科室的意向。
我还在继续念书和工作中纠结,推脱自己还没做好选择。他笑着批评我懒散,随即又正色对我说:“念书不是关键,见过生死也未必算是个合格医生,见过各样的人性才算。”就这样,在她的要求之下,我去了全院最忙碌的急诊科。
果然,一个月下来,急诊值班唯一的感受就是忙!有时候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刻也无法停歇,最怕刚坐下喘口气,就听到一声虚弱的“医生”传过来。人都是天性残忍的动物,进了急诊就算是入世,见识了各色各样的病痛和苦难,各种生离死别、天灾人祸,还有抽筋剥皮、鲜血淋漓的人性。
5月底的一天,处理突发急救到凌晨4点多,我才打了盹,就被师兄李智从休息室拖起来,昏昏沉沉地塞进急救车内。待清醒后,我发现他一脸肃杀地坐在最里面,路灯投进车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任我再迟钝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不是我第一次跟急救车,但是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带教主任跟我解释:“急诊昨夜里接了好几起车祸伤患,暂时跟车医生人手不够,才叫你起来的。”我小心翼翼地问:“急救病人在哪儿?”主任顿了顿说:“马上就到了。”
凌晨5点,城市的三环线畅通无阻,救护车的鸣笛一路长啸。半小时后,与我们一同到达目的地的还有一辆警车。这是一片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工业园区,密集的厂房紧挨着葱郁的农田。这些年随着城市的扩张,周边零零散散的村庄,逐渐被这些新建的工业园区蚕食着。
打电话呼叫救护车的是一位年纪大约50岁的阿姨,她语无伦次地边比划边说:“我一大早,在玉米地里看到一个小姑娘,满身是血……躺在那里不动,不知道死活……”我心头一凛,打了个寒颤。
没等我回过神,就看见李智和主任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担架上抬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姑娘,穿着一条小连衣裙,裙摆上布满了大片血迹,已看不出裙子本身的颜色,裸露干瘦的腿上凝结着暗褐色的血迹。
以往急诊清创,我见过不少鲜血淋漓的伤口。但是眼前强烈的视觉冲击,仍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旁边的田地很快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我捡起不远处小姑娘的小鞋子,默默地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离开,途中按照惯例要检查急救,小女孩因为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体征微弱,好在脉搏、心跳和血压都在临界值内。我剪开她的裙子,尽管提前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惨烈吓了一跳,她的会阴严重裂伤,目测裂伤已经深达基层,在血污的覆盖下触目惊心。
主任的女儿与这个受害人同龄,即便是见惯了生死血腥,她仍别过脸去,眼眶红了。因伤情严重,在车上没办法清创,救护车行走途中,我们已联系了生殖科的医生,以最快速度赶到急诊科会诊。
02
待我们到达医院时,生殖科、妇产科已经到位待命。血库中心的调配电话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主任一边商讨手术细节,一边督促我们留心孩子的体征。
手术需要修复撕裂的外阴和感染的内阴伤口,本身不难,可是孩子年龄太小,修复的伤口对于以后的生长发育有影响,手术必须谨慎小心。最终,主任挑了几个年资长、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协同手术。当天,几位已为人母的护士,一进手术室看到小女孩,都有些情绪崩溃。
作为菜鸟实习医生,我还没能力上手术台。参与会诊之后,我作为到过案发现场的医护人员,被主任指派配合公安取证调查。那天,负责跟我了解情况的是派出所的徐警官,他带着实习生小景做记录。
我将接到报警电话,以及赶往现场的情况和目前的抢救情况,跟他们做了说明。说完正事后,我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留在手术室外,跟徐警官和小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徐警官出去接电话,让小景盯着手术室这边的动静。
因为年龄相仿,又都是实习期的菜鸟,加上没有徐警官的约束,我和小景很快聊得火热。由于多年在外求学,我对事发地并不熟悉,小景告诉我,前几年,市里做工业规划时,把那一片地区划为重点发展区域。于是,工业园便很快扩张向周边农村。
随着工业园的发展,政府改造征迁,这些地带的几个村子抱团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征迁费用。村里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在没商量好征迁赔偿前,谁都不能签字,否则找人铲平他全家。
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外来打工者,因为房租便宜,交通也还算便利,工作、赚钱的机会也很多。
由于人员鱼龙混杂,治安环境很差,隔三差五就有人聚众赌博、寻衅滋事。在这样愚昧蛮横的约定俗成下,村民们有种固执的狡猾。
短短几个月,小景就亲身经历过这里发生的三起案件,感受尤为强烈。在我俩聊天期间,小姑娘的身份已确认,她叫袁晓璐,去年才跟父母从山东老家到这里来。她父亲老袁平日跟着施工队在建筑工地干活,母亲陈翠芝在村口卖早点赚钱,袁晓璐在乡村小学里读二年级。
凌晨3点多,陈翠芝已经起床准备材料,要出摊卖早餐了。懂事的晓璐,也跟着妈妈起来,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后来,陈翠芝出门后,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村后的玉米地里,更不知道她遇上的是谁。
粗心的陈翠芝出摊回来,甚至没留意到女儿在不在家,而是直接去蒙头补觉了。接到公安局的电话,她还嘟囔着:“什么?我女儿半夜还在家,怎么会出事?”赶到医院时,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案子发生在凌晨,加上玉米地周围都是小路,根本没有监控,更没有目击者,最后见到女儿的陈翠芝,也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警方在这样人口密集的工业、居民混居区,想要排查十分困难。
徐警官叮嘱了小景一番,然后将她留在医院盯着抢救进展,自己则赶去了工业园旁的城中村,加入到挨家挨户走访、调查的队伍中去。
到了下午,我在病房外遇见小景,她告诉我情况并不乐观,当地村民对这件事的口径出奇一致,都推说没听说、不清楚,坚决不愿多说一句话。
民警找外来租户了解情况,多问几句,就有“热心”村民围上来,眼神戒备地盯着民警。
小景跟我感叹:“这些土着,为了拆迁紧紧抱团,他们有权选择租户和制定租金价格,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在小村落里早已是阶层分明。他们这抗拒的态度,调查取证就很困难了。”
03
尽管调查一筹莫展,但医院这边,晓璐手术麻醉一过就醒了。小景通知了徐警官,派出所安排了一位面容和善的女警官唐婧来做笔录,但是对着摄像机和录音笔,晓璐眼神呆滞,任凭陈翠芝如何呼唤,都不做任何回应。
唐婧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提示她:“那天晚上,天很黑……为什么要去玉米地?”女孩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惶恐,本能地将身子蜷缩起来,做出抵抗的姿态。医院安排了心理科的医生陪同,但是女孩全程都不愿意交流。
最后,唐婧翻看完手边的资料,红着眼睛关了录音笔,上面是女孩的伤情资料,她摸了摸蜷缩在被子里的孩子,她们都需要缓缓。伤口之所以要结痂,是为了掩盖下面淋漓的鲜血。
主任说这是典型的创伤应激综合症,七岁大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她潜意识里对廉耻和性有一定程度上的认知,对于这样的刺激,短时间内会形成一个自我谴责和疑问的循环。
三天后轮到我值早班,遇见陈翠芝带着豆浆和油条,到医院给晓璐送早餐。她刚进病房不久,我们就听见病房传来凄厉的哭声,每一声都撕心裂肺。我赶忙冲过去,推开门差点踩上一杯翻倒的热豆浆。晓璐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大声地哭喊着。
怕她的伤口撕裂,我只能隔着被子小声地劝慰,这是事发后,晓璐第一次放声大哭。她边哭边喊,我们都不清楚,是什么诱因导致她情绪失控。
一直守在医院的徐警官,将陈翠芝拉到门外问她:“孩子是不是讨厌豆浆?”她局促地说:“平时都不舍得给她喝,哪会让她像现在这样糟蹋,大概是我常叫她跑腿给人送牛奶、豆浆,她不高兴着呢?”
徐警官对唐婧说:“准备第二次笔录。”她双手攥着资料,对徐警官说:“要不,让孩子缓缓?问询时间间隔太短,会给孩子造成伤害。”
徐警官也皱了皱眉头,然而,晓璐是如今破案的关键,大家慎之又慎,最后决定安排医生在旁,让唐婧再试试。
半晌,在护士和陈翠芝的安抚下,晓璐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抽泣着半躺在病床上。见状,我和唐婧、小景才走进病房,分坐在晓璐病床边,为缓和气氛,我随意地问道:“璐璐,很讨厌豆浆?”她瓮声瓮气地答道:“讨厌。”
唐婧连忙接下话:“为什么啊?能和阿姨说说吗?”她把头抬起来怯怯地说:“那是坏蛋才喝的。”唐婧连忙打开记录本,艰涩地开口:“能告诉阿姨,是什么样的坏蛋吗?”晓璐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打我的坏蛋。”
她的回答,让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我甚至能听到唐婧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一大叠照片中翻出那张玉米地的照片,“是……是在这里,他打了你吗?”晓璐看到照片,眼睛满是恐惧,要知道,这正是她出事现场的照片。
我握紧了晓璐的手,试图给她一丝鼓励,她点点头。唐婧又从证物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顿了顿才拿出来,那是晓璐出事时的照片,照片是她晕倒在玉米地里的场景。唐婧的声音也变得颤抖:“那天晚上,那个坏蛋是怎么打你的?”
晓璐死死地盯住照片,照片上昏暗的夜色和大片鲜血交杂,画面血腥又残忍。我能感受到晓璐的手,在不停地发颤,病房里安静得可怕。许久过去,就在唐婧准备放弃的时候,晓璐开口了:“晚上很黑,我不敢一个人走,也不想去送豆浆……他说给我钱,后来又打我,还拉我的衣服……我怕他再打我,不敢动了,他又脱自己的裤子,要干坏事……”
唐婧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忍心地继续问:“那个人……是谁?”她必须要拿到受害人的第一手证词,这是给嫌疑人定罪的强有力证据。晓璐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又过了很久,怯弱的声音才响起:“是张爷爷。”
接下来的场景,小景不忍卒睹,飞快地扭身出去了。孩子的内心如此善良,还能礼貌地称谓那个畜生为“爷爷”,可他不配啊!唐婧关了录音笔,哽咽着红了眼眶,是我们强逼着晓璐,再次重新回忆了一遍那难堪的痛苦记忆。
04
徐警官一行归队后,派出所就立即出警展开抓捕。傍晚下班时,我给小景发微信想问问情况,直到深夜才等到回复,她跟我描述了过去六七个小时的惊涛骇浪。
当天下午,负责抓捕的警车刚到村口,就被扛着锄头的一群汉子拦住了。民警出示证件要求对方让行,其中一位壮汉突然举起锄头,朝着为首警车的前挡玻璃,狠狠砍了下去,坐在驾驶室的民警被破碎的玻璃划伤了手、脸和胳膊。
紧接着,十几二十位拿着锄头、铁锹的村民,呼呼啦啦地将警车围在了中间。谁都没想到,在当今法治社会,竟然会有人公然集结,抗拒警方抓捕。他们还大嚷着,有本事就轧着人开进去。民警大声劝告、讲道理,没想到这些村民更加有恃无恐,一边推搡一边喊“警察打人啊”!
最后,还是带队的徐警官将现场情况,汇报给市局申请支援。很快,大批警察赶往事发现场控制住局面,并跟村民解释此次出警并非是为拆迁而来,而是为了小女孩被侵犯的刑事案件,这群乌合之众才四散开来。
面对依旧不配合的村民,警方通过各种技术手段,终于在晚上9点多,将藏在一户乡邻家闲置地窖内的“张爷爷”抓捕归案。
第二天,徐警官带着抓捕和审讯现场的照片,再次到医院,需要晓璐指认犯罪嫌疑人。小景在病房门口犹豫了好久,才走进去。我在值班室,老远就听到陈翠芝和晓璐哭成一团,心里别提多难受。平日里欢笑不断的护士站,也变得安静,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个“张爷爷”名叫张四全,是个老鳏夫,身材矮小样貌猥琐。他有两个女儿,分别在杭州和上海定居,他一个人独居已经快20年了。多年来,他在村里的风评就很差,爱勾搭女人,尤其喜欢招惹年轻女人,不排除恋童癖的可能。
民警在他家里找到了事发当晚他穿的衣服和裤子,虽然进行过细致清洗,但在鲁米诺试剂反应下,还是显现了大面积的微量血液痕迹。即便被晓璐指认,张四全依旧不肯认罪,辩解说血迹是他宰杀鸡鸭留下来的。
在整个审问过程中,他一直跟警方兜圈子,神情委顿,俨然一副老实人的样子。直到民警告诉他,他的精液都被提取存档了,还不早点认罪时,他才不情不愿地说:“不过是跟个小姑娘,玩了一下,她也没说不愿意啊!”
听到老头如此轻描淡写的认罪,所有人都出离愤怒了。
据交待,事发当天,张四全打牌到后半夜,在回家路上,先遇到陈翠芝推着早点车往外走,路过她家出租屋时又看见晓璐在收拾东西,就动了歪心思,说给她5元钱,让她送一杯豆浆到村后的玉米地里,剩下的钱就当作跑腿费。就这样,他一路尾随着晓璐进了玉米地……
案子破了,大家在怒骂张四全禽兽不如之余,也难免唏嘘,更担心晓璐的未来。
出事后,陈翠芝每天都会背着众人偷偷哭泣,我安慰过她。她想着女儿的贞操重要,可怜女儿糟了这么大的罪,恨不得代她受过。作为一位农村妇女,她也更操心生计和未来,给女儿治病要花去多少钱。
晓璐的父亲老袁是在事发一周后,才赶回来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头发乱蓬蓬,感觉附着一层灰。主任见到他时,忍不住责问道:“怎么出事这么久才过来?”他局促地解释:“工地不放人,这才晚了。”
他看到孩子,觉得气色还不错,就是不说话,就憨笑着问妻子:“娃儿,咋啦?”陈翠芝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猜她并未将实情告诉丈夫。我只好将老袁拉出病房,隐晦地向他解释,他灰白的脸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良久,这个糙汉子喉咙里才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声音。
我和小景站在走廊的尽头,看他的身影无比萧瑟。尽管于心不忍,但我们终究是局外人,所做的不过是例行公事,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05
几天后,徐警官和小景又来过一次医院,来取相关的资料。临行前,小景告诉我,她提前结束了实习,今后也不打算干这一行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再苦再累都能忍受,多么血腥都不害怕。唯独受不了的是,面对晓璐这样可怜的受害人,还要一遍遍撕开她血淋淋的伤口,追问细节。她承受不了这样的一次次崩溃,想从其他的方面为他们做点什么。
挥手作别时,小景叮嘱我说:“好好照顾晓璐,有什么新情况,别忘了告诉我。”我点头答应了。很快,还没等到案件起诉,张四全的女儿和村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到医院来探望病人了。
村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个大果篮,一进病房就热情寒暄,给老袁发香烟,那情形仿佛就是来给相熟亲朋探病的。陈翠莲局促不安地起身,作为受害者家属,她看上去好像更紧张。
刚好主任带我们来查房,就不客气的将这群人赶了出去,呵斥道:“医院不允许抽烟,都收起来!”见状,他们将老袁夫妇拉出了病房。查房结束时,我看见走廊尽头,村长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上面依稀是“农村合作社”的字样,拼命地往陈翠莲手里塞。
陈翠莲低头看着蹲在墙角的丈夫,下意识地推脱。村长冷着脸道:“给娃儿养好身子要紧,别的事情不好多想的。”看着他们虚伪的面孔,我借故喊道:“4床家属,来一下,主任有事情要交代。”陈翠芝匆忙跑过来,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张四全的大女儿走过来悄声问我:“那小姑娘,真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吗?竟然要花好几万?”我冷着脸反问道:“要不,你们自己去试试?”她讪讪地闭了嘴,一脸的不甘心。
最后,老袁送走了那群人,又一言不发地回到病房。半个月后,晓璐术后愈合情况还是不太好,反复感染和低烧困扰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老袁常常来办公室询问孩子的病情,主任明确地告诉他,孩子状态不是很好,而且后续的恢复治疗也是一项长期工作,需要花费大量金钱。会阴处裂伤的伤口恢复后,会随着孩子的长大出现新的问题,并不一定能保证恢复完善。
他搓了搓手,麻木地发问:“那还需要花多少钱啊?”“钱还是要花一些的,只是现在不好说。”主任回答。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主任委婉的说法,孩子情况严重,后面铁定还要花不少钱。但是,她身体的创伤可以用药,心里的创伤呢?想要痊愈,恐怕除了时间,再没有别的良药。
又过了十天,晓璐已可以在病房内稍微活动了。她一直闹着要出院回老家过暑假,主任又召集几个科室会诊、评估,同意让她三天后出院。
在晓璐出院的前一天,我收到小景的微信消息:晓璐的爸妈签了刑事谅解书!这个消息,让我如鲠在喉,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晓璐出院时,徐警官来复印她的出院小结和相关病例,老袁递上一根香烟,卑微地问:“那畜生会判几年?”徐警官摇摇头说:“不知道,判几年归法院管。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们不签刑事谅解,他一定会把牢底坐穿!”
老袁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堪。许是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徐警官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今后要照顾好孩子。”
那天,晓璐趴在妈妈怀里,跟我们道别时,大家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们都无权指责他们。
生活没给这个家庭太多选择,孩子后续的治疗、一家三口的生活,于他们而言都是难题。收下钱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看来,可能意味着张四全家人的愧疚,但收下钱同样意味着谅解,就没办法义正言辞地要求重判凶手了。
那毕竟不是一笔善良忏悔的救助款,是沾满了孩子鲜血的屈服!
2017年11月,张四全的案子开庭了,因为一纸刑事谅解书在手,一审只判了他七年。庭审当天,晓璐的父母并未出现,据说他们已经回了老家生活。
医院去出庭作证的老师回来后,愤愤不平道:“这样的判决太轻了!如果他表现良好,争取减刑也不是没可能,回来还会祸害其他人的!”
我跟小景发微信说了这个结果,她发来一张流泪的表情,并告诉我,她通过了今年的司法考试,未来努力的方向是做公益律师,想为更多晓璐这样的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听着她发来的语音,我的眼泪没有征兆地落了下来。
2018年春节后,我也参加了一个心理创伤辅导公益组织,希望能为有需要的人,贡献一点点力量。
闲暇时,我常常会想起晓璐的大眼睛,会担心她未来的人生。希望时间能洗涤她的伤口,就像《素媛》里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过去的故事。
作者:大橙 急诊科医生
编辑:小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