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皮 大 衣

　　 刘述涛

　　 这年的秋天，龙泉县的知县冯大人让自己的师爷早早的就到十八里铺陈裁缝那里定下了一件麂皮大衣，准备在知府王大人过生日的时候送去。

　　 陈裁缝家做麂皮大衣，一年只一件，多一件也不做，如果定得迟了就没有了，所以今年早早的冯大人就让师爷送去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定金。其实一百两并不算多，谁都知道麂子皮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再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寒冷，再热的太阳底下也不会出汗，所以许多富人都以能够拥有一件陈裁缝亲手缝做的麂子大衣为荣，可惜陈裁缝并不为银子所动，一年就一件，一件够全家一年的温饱。

　　 说起陈裁缝做麂皮大衣也真是天下一绝，其他的裁缝做麂子大衣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一块一块长短不一的麂子皮镶拼而成，而陈裁缝做的麂子大衣总是一整张光滑平整的麂子皮，看不到有一丝镶拼痕迹，而且麂皮都是上等的麂皮，这和陈裁缝家祖传的手艺有关，那就是呼麂子。

　　 其实麂子是十分灵性的动物，一般的猎人是很难猎杀得到的，就是偶尔猎到也因为全身都是弹孔刀伤，一张完整的麂子皮已经是弹痕累累。只有陈裁缝呼麂子是从来不用刀枪。他家有一个祖传的楠木大笼子，笼子上贴着红布条，平时就挂在陈裁缝家的房梁顶上，只有等到过了冬至，给祖宗上过香，拜过坟，烧过纸钱、蜡烛、香之后，才从房梁顶上取下楠木大笼子，然后焚香淋浴、敬过神明之后，就进山呼麂子了，进了山，打开楠木笼子，陈裁缝就在楠木笼子边上盖个草亭，睡在楠木笼子旁边，三天三夜过后，三只活生生的麂子就进到了楠木笼子中，陈裁缝关上笼子门，烧了草亭，牵着呼来的麂子回家。

　　 回到家并不杀麂子取皮，而是鲜草嫩叶喂着，喂过七天，用自家祖传的药丸喂一粒到麂子嘴里，麂子刹时呼呼大睡，这时陈裁缝才动手取皮，这时剥下的皮由于麂子是鲜活没有声嘶力竭，所以毛色俱佳，难怪人们会说陈裁缝做的一件麂皮大衣胜过十两黄金。

　　 冬至眨眼就到，陈裁缝开始做进山的准备工作，他的儿子陈小山见了，对陈裁缝说：“爸爸，我都已经二十岁了，你让我单独进一次山去去呼呼麂子吧，省得我在家一事无成。”陈裁缝一听儿子陈小山的话，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因为自己正想让陈小山接自己的衣钵，单独进山去呼麂子，现在他竟然自己提出来。

　　 于是陈裁缝对对陈小山说：“你去可以，但你必须按我说的一件一件事办好。可不得有任何的差错，如果出了差错，我们家不但有血光之灾，而且子孙都不要再想吃上呼麂子这门饭了。”陈小山见陈裁缝说得这么严重，就郑重地对陈裁缝说：“爸，你放心，我都有二十岁了，做事懂得分寸，我一定会把麂子呼回来的，你就放心好了。”陈裁缝见陈小山这么说，就放心地从柜子里拿出三十两银子，让陈小山上山的时候，一定要挑上等的三牲带到山上去敬山神老爷。

　　 陈小山拿着陈裁缝给的三十两银子，就奔北门市场去，准备挑上等的三牲进山去敬山神老爷。他离北门道市场只差几步的时候，就遇上了他的一个赌友，这位赌友开口就问陈小山到哪里去？陈小山把要上山呼麂子的事情一说，这位赌友便对陈小山说：“进山也不急着这一下，我对你说，我昨天在德顺门赌，手气好得不得了，一个晚上就赢了一百多两，你上山呼个麂子能赚几个钱，还是跟我一起去赌上几把吧。”陈小山一听，不由得手发痒，本来陈小山就是个爱赌之人，现在一听自己的赌友一个晚上竟然赢了一百多两，他怎么能够不动心。于是他随赌友进了德顺门赌馆。

　　 赌友这天的手气的确不错，三把两把又赢了许多银子，可是陈小山却没有这么好运，一下子就把三十两银子输个精光，他又向赌友借了二十两银子准备翻本，可是借来的银子也打了水漂，于是他就直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赌友赌。等到第二天天亮，他的赌资也输得差不多了，他才和赌友一起走出德顺门赌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还要买三牲敬山神呼麂子这件事。(人生励志文章 www.telnote.cn)

　　 可是摸摸口袋里面却是一分钱也没有，他又向赌友借，赌友也是输得精光，哪里有钱借给他。但是赌友却给他出个主意，让他用纸折几个三牲的模样，敬山神。陈小山心想，反正敬山神也只是装个样子，山神吃不吃三牲谁也看不见，于是陈小山就按赌友的方法去做。

　　 陈小山进山三天，按照陈裁缝交待的办法，真的呼回来三只麂子，只是陈裁缝看着他呼回的麂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两只又老又瘦，一只年轻的麂子却是眼冒凶光，看着陈裁缝的时候，就让陈裁缝心里发冷。

　　 当晚，陈裁缝做了一个梦，梦见山神对着自己怒吼：“还不把我放掉，你还想要我的皮不成？”陈裁缝在梦里惊得一身大汗，第二天一醒来就把陈小山找到房间里面问，一开始陈小山矢口否认自己做了错事，最后陈裁缝说出厉害及自己当晚做的梦，陈小山才说自己是用纸做的三牲敬的山神，后来也没有把陈裁缝交待给他的还魂丸给第一只麂子吃。

　　 陈裁缝一听，拍着脑袋说：“完了，这下完了，这个家也完了。”话还没有说完就口吐鲜血晕倒在地。等陈小山手忙脚乱地把陈裁缝救醒，陈裁缝急忙到北门市场买回最好的三牲敬在三只麂子的面前，然后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送进那只眼冒凶光的年轻麂子嘴里，药丸刚一送到，这只麂子就化成一道风而去，吓得陈裁缝脸色发青，嘴里再次念叨：“完了，完了，这个家完了。”

　　 陈小山问陈裁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裁缝才道出缘由。原来陈裁缝的祖先有恩于山神，山神为了报答陈裁缝的祖先，就和陈裁缝的祖先约定，每年的冬至过后，陈裁缝的祖先只要带着楠木笼子和三牲来到山神爷掌管的山上，山神爷就会化成一只麂子，驱赶三只年轻雄壮麂子给陈裁缝的祖先，但山神变成麂子驱赶麂子的时限只能够是七十二小时，七十二小时之后就必须要吃还魂丸。还魂丸是山神告诉陈裁缝的祖先，用还魂草精制而成，后来陈裁缝的祖先不行了，就把和山神的约定告诉自己的后人，这种约定也就成了陈裁缝家和山神之间一种血的契约，只要是上等的三牲，陈裁缝祖宗传下的楠木笼子，山神就会先变成一只麂子，驱三只年轻雄壮的麂子进楠木笼子，等陈裁缝的家人关上楠木笼子，给山神喂上还魂丸，山神享受完三牲而去，陈裁缝家一年的呼麂子工作关系就算结束。

　　 可惜陈裁缝的儿子陈小山不但送上的是纸做的三牲，还在最后不但不喂给山神还魂丸还把山神也捉到家里来，山神能不发怒生气吗？别说是驱赶麂子了，就是不报复陈裁缝一家也算是阿弥陀佛。

　　 陈裁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冯大人又让师爷来取麂皮大衣了，陈裁缝没有办法，只得先剥这两只又老又瘦的麂子皮，可是刚一下刀，这两只麂子的皮就碎成丝状，根本就做不成麂皮大衣。这可怎么办？陈裁缝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出大价钱从别的猎人手里购买了三张麂子皮，做成了麂皮大衣去向冯大人交差。

　　 陈裁缝拿着缝好的麂皮大衣递给冯大人，冯大人拿过陈裁缝递过的麂皮大衣，摸了摸，突然脸色大变，因为整件麂皮大衣一下子就在眼前变成了烧给死人的纸衣，冯大人把这个纸衣摔在陈裁缝的脸上，指着陈裁缝说：“你使的什么妖术，竟敢如此的欺骗本大人，来人呀，给我打入死牢。”

　　 陈裁缝打入死牢，思前想后觉得这一切都是儿子陈小山的错，他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欺骗山神，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脸去见地底下的祖宗，在一个月圆之夜，用头撞墙而死。就在陈裁缝死的这个晚上，陈裁缝家起了一场大火，大火把陈裁缝家的所有家产烧个精光，陈小山和陈裁缝的家人也被大火活活烧死。

　　 从今以后龙泉县再也没有人会呼麂子，只是呼麂子的故事却时不时的被人提起，被人提起的还有陈裁缝的一家，可惜陈裁缝在地底下却不知道，这也许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