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在一个小山村里发生了一起不幸事件：两个小孩玩扎蚂蚁的游戏，六岁男孩于卫国不小心用锥子扎着五岁女孩文秀丽的右眼，因为扎得太深，文秀丽被大人们送去县医院抢救，但最终右眼还是没能保住，瞎了。

　　文家和于家是邻居，平时两家相处挺好，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咋收场？村里的老人、村干部和双方家人坐在一起商议，最终决定：文家也不要于家赔钱了，等孩子们长大，让于为国娶了文秀丽就是。于是双方签字画押，为这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

　　山里穷，文秀丽瞎了一只眼，加上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勉强读完小学之后就没再继续上学，早早地就在家里帮大人干活了。而于为国却是块读书的料，在学校里成绩一直拔尖，历经数年寒窗之苦，到高考时竟金榜题名，成绩在整个县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村里人于是都说，于卫国不会再要文秀丽了。

　　于家父母倒是实心眼儿，觉得说定了的事不能反悔，否则对不起文家，于是就决定先把婚事给孩子们办了，年龄不到领不到结婚证，就先圆房，等岁数到了再补证。这在乡下是常有的事，于家就选了个日子请客摆席，吹吹打打热闹了一天，晚上把小两口送进了洞房。

　　夜深人静之时，闹房的人已经散去，文秀丽坐在床上，紧张而又害羞地等待着，母亲按照习俗，已经告诉过她新婚之夜将会发生什么，但她左等右等，于为国却枯坐一旁，碰也不碰她。

　　过了一会儿，文秀丽听到婆婆在窗外故意大声地咳嗽，那意思是催儿子早点安歇，于为国于是就冷冰冰地关灯上床，和衣面壁而卧，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这时候，文秀丽独自坐在黑暗里，只好悄悄地流泪，她心里明白：正是这只瞎了的右眼，就像没牙老太太瘪了的嘴，让自己变得很难看……

　　天之骄子的于为国，其实早就看不上文秀丽了。

　　大三那年，于为国念的大学对面新开了一家小小的“方静发廊”，于为国去理发时，第一次看到方静，就被她的美貌震惊了，后来方静告诉他，她考大学只差几分没考上，心里觉得非常遗憾，既然圆不成大学梦，就决定来这里开个发廊，能每天看着这个学校，为大学生理理发也好。方静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可是于为国已经深深地被她吸引住了，从此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

　　一天晚上，于为国邀方静一起去吃饭，饭后还看了一场电影，可就这么一吃一看，足足花去了于为国三个月的生活费。于为国没钱老请方静出去玩，后来就只好邀她在校园里散步。方静这时候已经从侧面打听到于为国的老家很穷，有一次就直截了当对他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咱们不合适，你养不活我的。”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于为国当时就傻掉了，就像所有初恋中人一样，他认为自己已经不能没有对方了，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方静。可要想得到方静，就必须有钱，他上哪去弄钱去？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于为国的脑子里闪过，他于是苦苦恳求方静再给他一个机会，并把他打算实施的计划全盘托出。也许是因为钱的诱惑，也许是因为方静看到这个男人因为爱自己而肯去冒如此大的风险，她被感动了，这天晚上以身相许，把于为国留宿在了发廊里。

　　接下去正好放节日长假，于为国回了趟老家，当晚便要了文秀丽。名义上，于为国和文秀丽早已圆房三年，但这晚文秀丽才第一次尝到做女人的滋味，她哭着告诉于为国说，她晓得自己配不上他，她也没指望要陪他一辈子，只要她能生个儿子，她就守着儿子过一辈子，给于为国自由，放他去闯天下。

　　于为国听了文秀丽这番话心里也不免感动，但一想到城里那个如花似玉的方静，他还是狠下了心肠，决定照自己的计划做下去。

　　第二天，于为国去县城找了一位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为文秀丽办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当然是他于为国了。文秀丽什么也不懂，只以为于为国这是为她好，就欢欢喜喜地在合同上签了字。她根本不会想到，这笔交保险的钱，竟然会是另外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出的，于为国哪里有钱？这是方静的钱。过后，于为国就急着回城里去了。

　　一个月之后，这天，方静告诉于为国说她怀孕了，还把化验单拿给于为国看。方静说，她心里都打好谱了，让于为国跟她一起回老家去，方静有个哥哥在当地是个搞人事的干部，让他给于为国找个工作，然后他们就把结婚的事儿办了。她同时也暗示于为国，是到了可以按计划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于为国于是就又回自己老家去了，巧的是文秀丽也告诉他说，她怀孕了。可此时于为国觉得他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为了自己和方静的未来，他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第二天早饭后，于为国拉着文秀丽去散步，说是怀孕的女人应该多走走山路，活动活动，这样对未来的宝宝有好处。路上有人打招呼问他们干什么去，当听于为国说去散步，人家就笑话他：“念了几年大学，会整洋事儿了？”

　　于为国带着文秀丽，一路说着话，一路就往山上走，走到一处悬崖边，于为国瞅瞅四下没人，就装作指点风景的样子让文秀丽看，趁文秀丽不留神，一下就把她推下了悬崖。文秀丽尖叫着坠下崖去，于为国便绕道下山去看，确认文秀丽已经摔死，这才抱起她大哭大喊地跑回村里去。

　　文秀丽坠崖的噩耗迅速传遍全村，村里人一边劝慰哭得死去活来的于为国，一边抹泪为文秀丽叹息：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男人大学毕业，要跟着进城享福了，却……

　　文秀丽的死亡保险金不久就赔付下来，一共是二十万，于为国给双方父母各留了二万，带上剩余的十六万，他要回城去了。临行前，他跪在四个老人面前，发誓赌咒道：“从今往后，我于为国挣的每一分钱，有我亲爹亲娘一份，就有我岳丈岳母一份。我若是不为岳丈岳母养老送终，就不得好死！”

　　村里人看着这一幕无不动容，都夸于为国是个不忘本的孝顺孩子。

　　于为国回城后，一切都按预定的计划进行，他和方静很快就登上了开往方静老家的火车，他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可能是多日的疲惫，于为国在火车上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才醒过来，一瞧身边，坐着个陌生汉子，方静呢？坐在他对面的一位旅客说，这个女的半夜就在一个小站下车了。

　　天啊，那十六万块钱都在方静那儿呢！于为国急得捶胸顿足，狂吼大叫。

　　突然，于为国看到在靠窗的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拿过来一看，是方静的笔迹，上面写了一行字：你看不起瞎了一只眼的文秀丽，我就看得起从穷山沟里出来的你吗？

　　于为国傻眼了，顿时就跌坐在了座椅上。半晌，他忽然狂笑起来，他恨自己糊涂呀，怎么就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话呢？她要真有个能帮忙介绍工作的哥哥，那怎么会先不帮自己妹妹找个好工作呢？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白痴，站起身来，拉开车窗，一头就从窗里跳了出去……

　　当地报纸上很快就发出一条新闻：今日凌晨，139次列车途经本地时，一男子跳车身亡。警方在该男子在车上喝的饮料里发现有安眠药成分。目前警方正在积极破案，寻找和该男子同行的那个半道下车的孕妇……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一个边陲小镇，方静已经从假证贩子手里接过了一个名叫崔雯雯的新身份证，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下来。方静其实并不叫方静，也不叫崔雯雯，她的真名叫汪甜甜。她也没有怀孕，只不过是想赶紧去医院做个小小的处女膜再造手术，做完之后她就准备回老家去，以冰清玉洁的女孩身份，和她青梅竹马的阿祥哥结婚，然后两个人一起把阿祥开的小饭店经营好，正正经经过甜甜蜜蜜的小日子……

　　文/老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