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妹文
妹给我发信息:哥,我走了。
我拨电话过去,问,头年就走吗?不等过罢年走吗?
她说,不了。
我问,到哪了?
她说,咱爹正开车带我去火车站呢,快到点了,孩子闹人,就不去你那里了。
我嗷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挂电话的原因,仅在于时间仓促,来不及了。无论从妹的孩子的舅舅角度来说,还是从妹妹的哥哥的角度来说,我都该去送个别。
最怕送别。
最受不了送别的场景,可能跟年龄大了有关,眼泪根本不听使唤。
揣着红包赶到了火车站,跟妹寒暄了几句,塞了红包,便折返。不是着急要走,而是怕控制不住情绪。
妹这些年也不易,跟姐姐一样,都不易。从一个农村的小姑娘一步步地往上爬,在上海或昆山定居。
如果说屌丝逆袭,我认为这也算是屌丝逆袭。
自此,她们完全逃离了那个生她养她的乡下。再往后,别人问她们的下一代,娃,恁家搁哪来?
孩子们则会回答:上海,或昆山。
从此之后,她们都将是上海人或昆山人,已不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乡下人了。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年,我挨的一顿揍。
起因:
我带着妹妹到河里划船,当船靠近岸的时候,我和几个发小便往岸上蹦,跳到了岸上。
在蹦的同时,船受到脚的蹬力,向河心漂去。眼见船离岸很远了,妹仍然傻傻地往岸上跳。
那一跳,自然跳不到岸上,而是落入了水里。
那时节,河里的水极深,也急,眼瞅着妹妹落在了水里,我有些惊慌,跑到岸边,拽住妹的头发,往岸上拖。
所幸,上了岸。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我薅着妹的头发,拽她上岸,她的小命估计早都难保了。
等妹脱离危险之后,我的脚底早已扎满了圪针(洋槐树上的刺,乡下的娃应该都知道那玩意,扎人很疼),但并不觉得疼。
因怕父母知道此事,便跟妹妹商议好,你千万白出卖我,就当今天啥事没发生,妹点头如捣蒜,答应得很好。
可是,一见到父母,妹立马变卦了,哭着喊着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接下来的事情,那是自然的了:父母轮番把我揍了一顿。
自此,叛徒的名号算个落在了妹的头上。
还有一次,大概是1993年,那一年,我5岁,乡下发大水,农田,房屋被淹得不少。
我带着妹去同学的姥姥家吃饭。路上积水太深,我便脱了鞋子,背着妹妹,颤颤巍巍地从桥上走过,是桥墩子。
现在想来,仍然后怕,一个5岁的小孩背着一个3岁的小孩,颤颤巍巍,稍有不慎,兄妹俩要么跌进河里,要么跌进路上的积水里。
无论哪种结果,对于几岁的孩子来说,后果都不堪设想。或许,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毁灭性地打击.......
当父母知道了这一切,毫无例外,妹把锅甩给了我。当爸妈问我们为啥乱跑时,妹很委屈地说,俺哥让我去的。
因此,我又挨了一顿揍。
无所谓,俺打小挨揍习惯了,三天不揍,皮都痒痒。
小学之后,我和妹妹的交集渐少。我去了县城读书,她仍在村里。当我在县城读初中的时候,她也在县城的另一所学校就读。
多年之后,我大学毕业了。那时候的妹妹已经辍学,到上海打工了。联系越来越少,交集自然也越来越少。
妹出嫁之前,父亲和母亲躲在屋里哭了一宿。
按乡下的风俗,女方是要发嫁的。比如,妹嫁到了昆山,那么,男方应该派车来本地接,一直把妹接到昆山。
爸妈不拘小节,觉得只要俩孩子能合得来,就不在乎这些形式了,连彩礼也都是走走过场,对方给多少,爸妈全给返回去,一分不留,还添了一些,作为妹的嫁妆。
那次,是我和母亲,妹,在男方所在的城市的宾馆里等待男方的婚车来接。用乡下的话说,就是在宾馆里发的嫁。
至今想来,仍觉得寒酸,仍觉得对不住妹妹,没能让她拥有一次像样且体面的婚礼。好在老公老实本分,又能干,妹算是嫁对了人。
当哥的,很是欣慰。
婚后的妹妹,回家甚少,兄妹自然聚少离多。我算了下,自打妹妹结婚到现在,好像只回家过4次。
无妨,嫁到外地,身不由己,能回则回,不能则罢。
家里有我呢,除非有一天王小二垮了,要不然,不需你们操心,你们就在外面安心工作,生活,打拼就行了。
前年,有老领导邀请哥去上海,任职重要部门重要职位,拿年薪,哥三思之后,还是放弃了。
家里老人需要哥,哥是走不出去了,你们就在外面好好整,给咱祖上争光。爹老早不是说过嘛: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老把孩子拴在家门口,也没啥意思。
这话,可能代表了咱爹的最高文化水准。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你放宽心,家中有哥在,一切妥妥的。哥不垮,这个家就垮不了。
只是,许多年后,别忘了千里之外的北方小镇,你还有个屌丝哥哥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