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嘉宾叶嘉莹先生的故事
导语: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叶嘉莹先生受中央电视台“朗读者”栏目组邀请,作为致敬嘉宾参与了节目录制。下面是生活日记小编为大家整理的人物故事,欢迎阅读与借鉴,谢谢!
93岁高龄的叶嘉莹是中国古典文化的传灯人、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一生致力于古典诗词的教学,获得了使古典诗词于当代“再生”的赞誉。这位老先生曾经写过诗句“甘为夸父死,敢笑鲁阳痴”,来表达她对中国古典文化的心意。
她不计高龄,往来奔走,为的是不让这传沿千年的中国味道所期无人。
有的人,你与他经常见面,却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有的人,你与他只是偶然相遇,却让你从此挥之不去。
叶嘉莹,就是这样静静地向我走来,娓娓地与我交谈,整整3个小时,她竟然没有喝一口水。在南开大学她的寓所里,深秋的夜晚,灯光柔和地映着她恬静开朗的容颜。镜片后面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她清晰凝练的讲述中,闪烁着飞扬的神采。
我对她说:“我们今天不谈诗词,只谈人生,好吗?”
她说:“如果我要讲故事,80岁的人有太多的故事了!”
是的,生于1924年的叶嘉莹,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自幼便饱读诗书。然而她的一生又充满了悲欢离合、死生苦难,少年丧母,青年丈夫遭遇祸患,人到中年又痛失爱女……
当叶嘉莹真正开始讲述她的人生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对于叶嘉莹来说,诗词就是她的人生,而她的人生中又怎么可以没有诗词!诗词如同她的血液,早已流遍全身,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了。
可是,千曲百折之后,为什么在她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沧桑的影子?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打击之后,她却依然初衷不改、爱诗如命?当有学生问她:“在当前商品经济的大潮中,学习古典诗词还有什么用”时,她说:“我以为,学习古典诗词最大的好处就是使你的心灵不死。”
心灵不死!这就是她一生遭遇不幸、却一生执著于诗词的最好答案。
“拼将眼泪双双落,换取心花瓣瓣开。”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历尽冰霜偏未死。”
当我一一细读了叶先生在其著作《叶嘉莹作品集》中所写的数万字的前言和序言之后,她心灵的历史便超越了她人生的故事一点点在我的眼前展现———
父亲和伯父对叶嘉莹实施的教育理想是“新知识,旧道德”。这样,使她一方面汲取着诗词、歌赋、数理、英文的滋养,一方面又要严守着旧道德对于妇女在精神上的摧残与约束。加上她天性中那种喜欢梦想、注重内心感受、不愿在外人面前流泪的性格,在人生一个又一个灾难面前,她便只能独自“深宵忍泪吞”……
叶嘉莹,一个诗一样的女人,有着最清纯热烈的情感,最灵动敏捷的才思,却被无情地禁锢在旧道德观念的束缚中。能慰藉她心灵的,惟有诗词。诗词成了她精神悲苦时能够顽强撑下去的精神支柱!
她的人生,最最充分体现了中国女性生命中的韧性,任凭千摧百折,任凭万般磨难,依然不改其韧、其柔、其真。
她的生命,有如穿越古典文化通向现代文明的河流,无论是高山峻岭还是激流险滩,永远是诗意飞扬,潺潺流淌……
诗歌感发的生命去年9月的一天,叶嘉莹终于一偿多年夙愿,和台湾诗人席慕蓉一起回到了东北的叶赫镇旧址寻根。叶嘉莹出生于北平的一个书香世家,祖上是叶赫那拉族人,与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同族。席慕蓉在叙述当时情景的文章《有一首诗》中写道:“叶赫那拉部族的后人叶嘉莹教授千里迢迢终于寻到了原乡,站在承载着先祖昔日悲欢的东北城旧址之上,一切也几乎都消失了。放眼望去,秋日午后,四野只有无穷无尽的玉蜀黍田,远方的一条河流,天边的一轮红日,以及,心中的一首诗。”
辞别了原乡旧址,又要告别自己从出生到成年、生活过24年的北京老宅。今年年初一个冬日的傍晚,叶嘉莹最后一次回到了北京察院胡同一幢即将拆除的老宅。望着老宅里熟悉又陌生的门与窗、院与墙,仿佛又听到了七十多年前那个天真聪颖的小姑娘背诵唐诗的声音,这声音犹如饱蘸墨汁的笔尖,只需在宣纸上这么轻轻地一抹,往昔的岁月便立刻浸染开来……
叶嘉莹的父亲叶廷元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当时在一家民航公司任职,母亲毕业于一所师范学校。叶嘉莹是家里的长女,小时候和两个弟弟一起,在家里接受了旧式教育的启蒙。童年时代的叶嘉莹不仅阅读了大量的古典文学名篇,还背诵了大量的古典诗词,从10岁开始她就学着自己作诗了。
“我小时候在家里启蒙时读四书,先是《论语》,父亲给我请了一个老师,就是我的姨母。我父亲和伯父不仅喜欢诗,而且喜欢吟,大声地吟。我伯母和母亲就拿本《唐诗三百首》轻轻地吟。”她就是在这样的诗风诗雨中沐浴长大的。
1937年,卢沟桥的炮声打碎了叶嘉莹多愁善感的少女梦。父亲随民航公司仓促南迁,她只能与母亲和两个弟弟相依为命。17岁那年,母亲患病去世,战乱中父亲又音讯全无。她一边写着《哭母诗》,一边带着弟弟们吃酸酸臭臭的混合面,穿着自己补上补丁的棉袍去上学。
叶嘉莹在她著作的一篇序言中说:“我是一个对于精神感情之痛苦感受较深,而对于现实生活的艰苦则并不十分在意的人。我在艰苦的物质生活中,所想到的乃是《论语》中孔子所说的‘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还有古人所说的‘欲成精金美玉的人品,须从烈火中锻来。’我之喜爱和研读古典诗词,本不出于追求学问知识的用心,而是出于古典诗词中所蕴含的一种感发生命对我的感动和召唤。”
■没有爱情故事常有记者问叶嘉莹,讲讲你的爱情故事吧!她总是笑着说她没有爱情故事。真的吗?你学了背了那么多的古典诗词,讲课时讲得那么精彩,而古典诗词中很大部分都是关于爱情的歌颂,难道对你就没有影响吗?是的,叶嘉莹讲爱情诗词讲得很美,可是她个人的情感生活却与诗歌无缘。
高中毕业后,18岁的叶嘉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辅仁大学国文系,攻读古典文学专业。带着梦想、才情和骨子里的韧性,她走出了自家庭院封闭的空间,见识着外面的世界。这时,她认识了对她一生有着深刻影响的教授顾随先生。“顾先生讲课不是引经据典,而是诗歌感发的生命。这个太宝贵了!”于是,每每上顾先生的课她都拼命地记笔记。后来她在海外漂泊多年,很多东西都丢了,惟有这几大本笔记她一直珍藏着。几十年后,叶嘉莹将这些笔记交给顾先生的女儿、河北大学的顾之京教授整理编辑,为顾先生留下了一份宝贵的财富。
22岁时,叶嘉莹经人介绍认识了她后来的先生,那是她一位中学老师的弟弟。他们在上海结婚,先是生活在南京,后跟着在国民政府海军任职的丈夫辗转去了台湾。
1949年末,大女儿只有4个月的时候,一天破晓时分,叶嘉莹的丈夫因受到当时台湾白色恐怖的牵连,突然被人抓走。第二年6月的一个早晨,抱着怀里吃奶婴儿的叶嘉莹也和她当时教书的彰化女中的其他老师一起被抓了起来。
后虽因查无实据,叶嘉莹被释放出来,但从此却失了业。失业便失去了生活来源,丈夫又没有音讯,在举目无亲的台湾彰化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不得不到高雄暂住在丈夫的姐姐家。姐姐家只有两间小卧室,姐姐姐夫住一间,两个孩子和奶奶住另一间。25岁的叶嘉莹只好等人家都睡下之后抱着吃奶的女儿在走廊上打地铺。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赶在别人起床之前起来,中午怕孩子吵到别人,她只能冒着亚热带40多摄氏度的高温,抱着孩子到很远的大树底下暂避。她在诗中写道: “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己叹身无托/翻惊祸有门/覆盆天莫问/落井世谁援/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
为了生计叶嘉莹四处奔波,那时公立学校不敢聘她,最后总算在一所私立学校谋到了一个教职,便带着女儿搬到了学校。有时,她讲课的时候,不得不把年幼的女儿也带到课堂上。下课后再点个小煤油炉做饭。即使这样,叶嘉莹留给学生们的印象,除了不足一百磅瘦嶙嶙的身影外,没有过一丝悲伤。4年后,丈夫虽然放了出来,但久被囚禁而形成了动辄暴怒的性情,给叶嘉莹原本劳苦的生活又添上了一层精神上的阴影。
这层阴影一直伴随着叶嘉莹的生活,直到后来到了加拿大,白天她要给学生上课,晚上还要为第二天讲课查英文生词到深夜,她甚至没有时间理会丈夫的暴怒,上有年近八旬的老父,下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女儿,她总是咬紧牙关承受一切折磨和痛苦。在梦中她觉得自己已经是遍体鳞伤处于弥留之际,她梦见母亲来接她了……在最最痛苦的时候,她被逼出了一个摆脱苦难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感情精神完全杀死”。
■天生是教书的“我这个人天生是教书的!”叶嘉莹的教书生涯始于1945年夏季大学毕业之后。她对古典文学的热爱也深深感染了学生,她的讲课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一段时间里,她在北京竟然同时教了3所中学的5个班的国文课,一周有30个小时之多!到台湾以后,作为教授,她又同时在台湾大学、淡江大学和辅仁大学3所大学任教。从诗选、词选、曲选到杜甫诗、苏辛诗,她讲得神采飞扬,学生们听得如醉如痴。当教育电视台开播时,她成为教授古典诗词第一人。在台湾她成了无人不知的古典文学大家。
她讲起课来不仅可以3个小时不喝水,而且还很有站功,即使现在近八十岁了,仍然可以站着讲上3个小时。凡是听过叶先生讲课的人,无不为她专深的知识和心灵的境界而钦佩和吸引,更为她呈现出的那种从小受过的古典文学教养的优雅和沉着的气质而赞叹。
机遇加上才华的储备,1966年,作为教授中国古典文学的学者,叶嘉莹应聘走上了美国哈佛大学的讲坛,由此开始了她将中国古典文学和文化推介到世界的旅程。
在美国哈佛大学和密西根大学教学两年后,叶嘉莹回到台湾,后又转赴加拿大,被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聘为终身教授。除了教研究生外,还要教中文一窍不通的本科生。为此,她不得不重拾已搁置多年的英文。每天她都要备课到深夜两点多,把第二天要讲的诗词翻译成英文,并用英文讲解。这不仅要看许多的英文材料,还要查找记忆大量的英文单词。那时她已45岁了,有的看不懂,有的记不住,一次不行就十次,她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图书馆里。凭着不懈的努力和极高的天分,她终于可以用英文讲授古典文学中那些优美的诗词了。同时,英语也给她打开了另一扇门窗,使她可以用另一种眼光审视和提升中国古典文学的艺术品位。每当她讲到杜甫的《秋兴八首》中“每依北斗望京华”时就禁不住涌上心头的缕缕乡愁。她在哈佛时曾写过一首词,其中写道:“从去国,倍思家,归耕何地植桑麻。廿年我已飘零惯,如此生涯未有涯。”
■一生漂泊,万里孤行1974年,叶嘉莹终于盼到了重回祖国大陆的时刻,将近三十年的分别,她再次踏上了多少次只在梦中出现的故乡土地。她一口气写了2700字的长诗《祖国行》:“卅年离家几万里,思乡情在无时已,一朝天外赋归来,眼流涕泪心狂喜……”
没想到的是,正当叶嘉莹的著作逐渐问世,名声波及海外,她经常穿行于北美、港台各地,是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事业如日中天,两个女儿也相继成家立业之后,人生中的第三次打击突然而至。1976年,叶嘉莹趁开会的机会刚刚去多伦多看望了结婚3年的大女儿和女婿,然后又飞至美国费城的小女儿处,只是数天之隔,她就接到了大女儿夫妇因车祸遇难的噩耗。
仿佛一个霹雳当头炸响,心里疼痛得肝脾五脏都在抽搐。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人也不敢见,只在夜深时分一个人用泪水写着一首又一首《哭女诗》:“噩耗惊心午夜闻,呼天肠断信难真。何期小别才三日,竟尔人天两地分。”“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但余哀。”
叶嘉莹说:“写诗时的感情,自然是悲痛的,但诗歌之为物确实奇妙,那就是诗歌的写作,也可以使悲痛的感情得到一种抒发和缓解。但整个心情仍然是悲苦而自哀的。”
1977年,叶嘉莹再次回国,她走遍了祖国从南到北的山山水水,当她听到导游也在一首首地背唐诗时,她心中的诗情再次掀起了波澜,她深深地感到祖国的诗根仍在,诗歌不死。
1978年她写信申请回到中国内地教书,先在北京大学,后应李霁野先生的邀请来到了天津南开大学。当时听过她讲课的南大学生回忆说:“叶先生不用讲诗,她站在那就是一首诗。”
1989年,叶嘉莹获得了加拿大皇家学会授予的院士头衔,成为皇家学会至今惟一的中国古典文学华裔院士。她还从自己的退休金中拿出10万美元,为南开大学古典文学专业建立了两个基金,创办了南开大学古典文化研究所。又从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海外华人处筹资,建立了研究所的教研大楼。
“我是一生漂泊,万里孤行。多年来我就是这样,自己出钱出力,一个人提着行李飞来飞去,家还在温哥华,但我在世界和中国各地讲学。”问起她讲学过的高校,海外的不算,仅中国内地,叶嘉莹一口气就说出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南开大学、南京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大学、云南大学、兰州大学、新疆大学、武汉大学等几十所大学的名字。
采访将要结束时,叶嘉莹说:“我时常记起我的老师顾随先生说过的话:‘一个人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体验过乐观之生活。’我当时对此并无深刻的了解,但如今当我经历了一生的忧苦患难之后,我想我对这两句话确实有了一点体悟。一个人只有在看透了小我的狭隘与无常以后,才真正会把自己投向更广大更高远的一种人生境界。”这种境界,正如叶嘉莹写的一首诗:“构厦多才岂待闻,谁知散木有乡根。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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