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迷茫，空虚。他在混沌中逝去了他们许多的故事，他还来不及回望，就遗留下了最暗淡的微笑。

——碎语

冷晨那阵寒风吹过，东际一轮如盘般的初阳吊挂枝头，那烦人的鸟不知在何处废话着。他来到了老屋，推开了那破旧的门，急躁的光线总是比他抢先涌进去，照在了烂墙上悬着的一张老照片上。照片上沾了许些灰，也挂了许些蜘蛛网，屋里乱糟糟的堆满了杂物，腐败的气味掩盖了一种回忆。

他敝着气，将里面一件件杂物都搬出来后，屋里顿时空荡荡，像清空的仓库，虽然这曾是他的家。他刚想拿下老照片时，斜眼看到墙角边有一个被遗忘尘封了许久的盒子。似乎在那见过，只是暂时想不起罢。摘下了照片，擦了擦，这是也就是一张普通的全家照而已。父亲在病床上苍白着脸，母亲微笑很牵强，那时他还是很不情愿的被老妈抱着才拍了，他正挣扎哭泣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回忆虽然不怎么美好，但莫管是伤还是痛了，到了现在只剩下了幸福的味道。

他随手把盒子拿起看了看，吹去灰尘，用力一拔，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掉了下来。是本日记，字迹很清秀看起来是女生的。当他看一遍遍反复看完，他双唇止不住颤抖，心久久不能平静。仿佛一道雷电将他那脆弱的心劈成了两半。他拼了命的冲出了老屋，他的脚恨不得飞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街上的小卖部，在电线杆旁一位年迈的瘦小老人正在补自行车的车胎，老人将车胎放入水盆里找漏气的洞口，当老人不停的用刀片摩擦车胎漏洞时。他来到老人面前猛的将笔记本狠狠摔下，老人一惊，刀片划过手，惊叫了一声后，血像找到一个出口拼了命往外挤，融入漆黑的水中。老人抬头刚要发作，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他。顾不上手，上前心疼问“怎咪啦鲁（你）”他一把推开老人哀痛欲绝的说“你……你为咪要骗我，我妈几年前就早跟别人走了，她早就不要我了，她说她受不了这个家的没用，受不了你儿子的离去，这算什么啊。”老人的表情瞬间如枯木般僵硬了，血淋淋手抬起，欲要开口，却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喉咙。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撕心裂肺的大喊着骗子，将笔记本拿起来发了疯的撕开，扔掉后又拿起车胎拼了命的拉扯后，狠狠摔到了地面，又将水盆一脚踢飞，黑水将老人裤脚淋湿。这时围观的的多了起来，甚至都有的拿出手机拍着。他擦了擦泪，大喊着看什么看。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不顾一切的逃离。他仿佛听到耳边呼啸的冷风和他一起在哭泣着，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入夜了，在外漂流的萤火虫，怎么还不归家呀？你不是属于黑夜的呀，你的光芒太过于暗淡，如果你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啦，留给亲人的是不可磨灭的痛啊！

当冷月悬挂正空时，老人提着那昏暗的手电筒在那座断桥下照到了已睡去的他，谢天谢地他不曾跑远。望着瑟瑟发抖缩在一处的他，老人悄悄走过去，轻轻的背起了他。用嘴咬着手电筒，吃力的站起来。不敢怎么震动，老人走的非常慢，汗如雨般划过他哪里黝黑如老树皮的脸庞。漆黑的街道上，少有人家的灯光，这个镇比较落后，夜晚早已无了人烟，偶尔只有电动车开过。虽然是走走停停，但老人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背后的他已经醒来。他又开始抽泣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爷爷真的老了，月光下，他的白发如雪刺痛了他的眼。他赶紧的跳了下来，老人似乎失去平衡差点就摔到。他猛的抓住了老人的手，惊了一身冷汗，停住了抽泣。老人就地坐了下来，揉着肩膀，他赶紧蹲下帮爷爷揉着，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安静了许久，神色暗淡的老人终于开口说“老三啊，你知道你爸怎么死的吗，他并不真是病死的……那时你才上幼儿园，你爸去海康做生意，在路上一个水沟旁看见一个小孩溺水，他是为了救人患上了肺炎才死的，可是……可是，那孩子的父母不是人啊，他们怕赔钱，居然让小孩不承认是你爸救了他，你妈为了这事整天哭死哭活，你爸在病床更是痛不欲生啊，但完全没办法啊，他们派出所有人啊。你爸死后，你妈咽不下这口气，她为了你爸改嫁给了一个大官，可惜你妈她……她没有不要你啊。是尼公(爷爷)不好，尼公也是担心你还小，会伤心。尼公才骗了你的。”老人枯瘦的脸上泪水早已纵横，他眼角在黑暗中闪着泪光，他明白了母亲全家照里那牵强的微笑与逼他照相的原因。他结巴地说“那，那，那些信还是我妈写给我的吗？谁写个啊”老人对夜叹了口气道：“是我叫妃六的大咋否儿(女儿)写个，”爷俩又这样沉默了……

夜冷了，他硬是不顾爷爷的推辞扶着爷爷在残月里回到了那座青灰色瓦房，发现那本笔记本已经粘了起来在破旧桌子上，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他的心中忽然有一道暖流就这样缓缓地流到了心里。望着为他烧热水蹲在火坑瘦的如枯树一般背影的爷爷，老三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滴落下来，他急忙的走了过去……

时间旅人脚步匆忙，将过往一切装进行李箱头不回地走了。老人已满头白发，这年他上了初中，他自卑，他不敢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因为别人说他母亲做了公共汽车，他爸是被她妈气死的……他的世界再次摇摇欲坠。他再次发了疯找老人理论，气红脸的老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说她母亲是最好的儿媳妇，他父亲是见义勇为的才死的，如果他再听信谣言就打死他，然而老人还没讲完就倒了下来。

老人被查出患上了肺结核与慢性脑血管，老人只和他说是肺里结了个小石头而已，跟阑尾炎一样，医生动动手就已经取出来了，他们就这样回到了青灰色的家。他又天真的相信啦，他发誓再也不气老人啦，无视一切努力念书。

可那晚，灰色笼罩着夜空，灰蒙蒙的视线中，老人艰难的望着成泪人的他，留下了一句“老三啊，以后的路还长啊，自个照顾好自个啦”那突兀的双眼静静的闭上了，不久很安静的去了那遥远的地方。

他抓起了爷爷干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拼了命的摩擦着，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许在爷爷面前哭的吗？可是……“老三，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啊”，说完他却撕心裂肺的呐喊着：“我不要什么妈啦，我要尼公，我只要尼公啊”眼泪刹那都被震着掉落了下来，他像一个疯狗似的。终于，来了几个邻居，按着他，把他爷爷轻轻推走了。旁边的几个妇女也悄悄的红了眼眶。

那是一张大大的灰色照片，有一张灰色的脸慈祥微笑。他望着，呆呆望着，像是又看见了那灰色的背影.......

岁月荏苒了所以，一切都面目全非，多年以后他回到了故里，通过关系找到了苍老的母亲，是在别村里一座破烂的草房里，她早已疯了。听别人说，她曾嫁给一个大官，结果是个骗子把她给买了鸡窝，她出来后就疯了。

寒风凛冽，她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却发现了他，眼神再也没有移开，她伸出那干枯的手在空中挥舞着什么，他默默无言望着她，眼神却在颤抖着……

岁月在他还没有醒来时，对他冷笑着。星辰已在叹息，那被寂寞了的月光像极孤寂的流霜透过灰色屋檐的缝隙滴落在他的指尖上。冷清的寒气萦绕着，冰冻了手掌心残存的温度。可如今，醒来后却也不曾再有人悄悄的呼唤着他的名。所以黑暗放肆的嘲笑着，那摇摇欲灭的蜡烛为何还会泛着枯黄又虚弱的火苗涩涩流泪着燃烧。是在讽刺他那几乎绝望了还苦苦奢望的心吗？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