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贵
左邻的两姐弟吵架,姐姐老骂弟弟:“火贵相”。
火贵相,就是像火贵的样子。火贵,为什么那么有名?是因为他是光棍?可哪个村子里没几个光棍?是因为他懒惰?可有多少光棍是勤快的?
我见到火贵的时候,他大概有五十岁了,中等个子,见人一脸笑,他不是我们村的,可村里人,都认识他,还很愿意和他打个招呼,扯几句淡,他是个大嗓门,说话有点大舌头,含混不清,喝了酒,更讲不清爽,哄哄的,像是轧稻子的机械发出的声音。有的人,故意逗他玩,老是明知故问:“火贵,今天没喝酒吧?”“……”“在哪个女佬家喝的?”“……,……,……”说火贵没喝酒,火贵急啊!说火贵在女佬家喝酒,火贵更急。嗓门更大,哄哄声更响,而且手舞足蹈,先前脸已经很红,现在已是紫色。后来,忿忿不平,一挥手,走了。那意思是“不和你讲了,你这人讲不清楚!”
火贵有地,但他不种,火贵也有手艺,但只是偶尔会去打些零工,他手脚不利索,话倒是很多,包活的哪会喜欢他?都是他手上没有酒钱,腆着脸,厚着皮,自个找去的。干个两三天,得个几十块,他会自己走路,还不忘跟老板说一通感谢的话。
有那么几年,农村都在建楼房,火贵东做几日,西做几日,酒没有断过,面色红润,衣服也穿的干净。后来,不行了,手艺人全到城里去打工。火贵日子难熬,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不再到处瞎转,整天躺在竹片上睡觉,没饭吃不大要紧,断了酒,才叫难受,光喝凉水,只是解渴,解不了酒瘾。再想去种地,可地里都是杂草,种下去,也不是马上能收,想到远酒不解近愁,火贵又弃了这个念头。
火贵可以去偷盗,捉住了,他一个老光棍,能有啥大不了?也可以去乞讨,他人缘好,四邻八村熟悉的,都会给他舀碗米。可他不干,他去卖血。
过段时间,就去一次。回来后,又是衣着干净,面孔通红,笑嘻嘻的,到处转悠。人说:“火贵,你捡了宝?”火贵摞起袖管,把臂弯里还没结疤的,抽血的红点点,给人瞧,呵呵的笑着,竖起大拇指,点点自己的胸膛“医生说我的血好!”火贵来一次,比以前瘦一次。来的次数,越来越疏少。
村里人,渐渐忘了火贵的时候,忽然有人说火贵死了,得了什么病,死在了那张竹片上。
为什么火贵的名字成了骂人的话?
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