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铅灰色光墨
夜色临近,森林里散发着幽幽的寒光,我一个人徘徊在丛林的小路往着黑暗深处渐行渐远。远处的天边在墨色中透出一丝天光。像是彩色颜料常见的那种蓝的发紫的色彩。所谓的光总给人一种希望的感觉。但很奇怪每当看见这样的场景时我总觉得好累。因为不管我多努力想往那个充满希望的地方走去都无法企及。——这是我最近常常做的一个梦。
1
高三的时候我落榜了。但却是我意料中的事。
高中的那段时间,其实我很迷茫。度日如年,只有期末考的时候才会有点进取心。临时抱佛脚,背化学方程式,做物理题,这是我经常做的事。但这样做只是鲤鱼打挺。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高二的时候,哥哥选择了去东海学美术。其实那时候我也想去。对于从小就喜欢画画的我来说,那是个锻炼我的好机会。于是,我做了人生的第一次选择——去东海学美术。于是,我打了电话给父亲,把自已的想法告诉他。只可惜我老爸二话不说就把我逆天的想法掐死在襁褓之中。其实那一段时间我真的好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让我去读美术。也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反抗。我想我是个胆小鬼,总是在他严肃的表情下失去了抵触的勇气。
我的眼里只有画画。
窗外四角的天空依然很蓝,我常常在上课的时候望着那些像棉花糖的云朵发呆。心里总在想“白云真好,自由自在的”。但每当我这样羡慕的看着窗外的白云时,我的手机总是莫名的响起来,屏幕闪烁着是“老爸”的字眼。
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听到手机的铃声了,因为每次他打电话给我,他都会问起我学习的成绩。我总是欲言又止,结结巴巴。只会用“学习一般”“差不多”来应付他,是的,我已经把“敷衍”这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了。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的心越来越疲惫,压力越来越大。该怎样形容那样的心情呢?就像是一个人无可奈何的被逼入一片寒冷刺骨的冰原一样,即使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会自欺欺人的对自已说不冷。
可能为了宣泄自已的愤懑,不甘,惆怅。在一次语文课的所谓课堂三分钟的演讲上我读了自已写的一篇作文——《风筝》。有人说人的第一次说谎都是从作文开始的。但我却不这么想,如果那一次我写的东西真的是谎言的话,那么我想那也可能是从我写作到现在说的最真挚的一次谎话。
2
高考以后,老实说我松了口气,很没出息的觉得自已读书并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家里人的期望。的确我如释重负,心存侥幸。但只是我以为。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晚上,电话那边爸爸歇斯底里的责骂声,声音之大,连站在旁边的人都听的很清楚他说的话。
“你考出这样的成绩,我真的想吐血!”“我真想出去外面被车撞死算了!”……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匕首一样往我胸口深深刺入。其实,我理解一个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也明白这些年他供我读书的用心良苦。但当听完老爸的电话后,我还是忍不住跑开了。并且躲在房间里一个人默默的流着眼泪。
我一直觉得自已是个乐观的人。其实我不是。
高考后,我变得有些自卑。一天我走在小红的家门口。小红的妈妈看到我以后问道“听说高考的成绩下来了,考的怎么样?”,一句简单的话却把我难住了,一时间我不知怎么回答,可以说是不知所措。最后我选择了沉默并且默默的从她面前走过。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在我背后说的那句具有讽刺意味的话“一定是考的不好,才不敢说”。
暑假的时候,老爸跟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每次的谈的都是关于我以后我读什么样的大学话题。但他说的都不是我想听到的。其实,我并不想读什么好的大学。——我只是单纯想画画而已。可能因为有这样的渴望,所以我对老爸对我人生的安排与规划,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以及敌意。于是某一天晚上我向他摊牌了——我想复读。拒绝了他让我去武汉读军校的要求。
很明显他又一次变得歇斯底里了,而这次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服从,而是抗争到底。争吵,冷战,在所难免。
3
时间如白驹过隙,青春的汗水惨杂着无数的心酸。随后动荡不安抑或聒噪的心在岁月的抚摸下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伤口也慢慢的得到缝合。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正确的来说,应该是逃脱了束缚。但也因为这样我失去了许多朋友。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冷漠。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像是在逃避些着什么。一直都很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你竟然去复读”“你怎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啊”“你读的那个大学也不怎么样嘛”“你不要一直想着怎么去完成自已的梦想,要多多为我们这个家着想”“自已的专业不好好学,去学画画,你这不是半桶水吗”……
我已经忘记有多少次对自已说“我不在乎”,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无数的夜晚我都是在恐惧与不安的情绪中度过的。因为这样我常常失眠或者不断掉头发。其实我很多时候都觉得很孤独,总在想如果连自已的亲人都不理解我,那我又该从哪里需找慰藉?
大一的第二学期我很努力的在学画画。自学,让我觉得梦想的路举步维艰。我每次从图书馆出来,精神总是显得有些恍惚,因为饥饿好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而每当我被疲惫抽掉了身体所有的力气时,电话却总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不断的刺激着我的耳膜。“你在哪!”电话传来了一个成熟而厚重的声音。“图书馆”我说。“你怎么每天都跑去图书馆啊!”他突然一副审判犯人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愤懑。我想当时的他一定会认为我像个书呆子吧。但是,我有时候真的好想对他吼道“你究竟懂我什么啊!”。但很多时候我都忍住了。总是安慰自已“还是算了吧,我已经习惯别人的不理解,习惯了别人的嘲笑和轻视。”
夏天的日昼比较长,白天的热光把学校的水泥板晒得发烫,以至于夜晚地板的热气久久不舍退去。小道的路灯早早就被打亮了。远远的望去像是宇宙里的渺小的星辰。而很多时候我都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一个人走回宿舍。印象中似乎有好几次,可能是因为看到太过凄凉的场景,所以触景生情,我差点蹲下身来抱头痛哭。人好像都是这样的,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变得感性起来。
4
“每过一年就会多了几分对残年的惶恐。”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原话。一句简单的话却道出了我们这个年龄阶段最深刻的体会。2013年,除夕的那天晚上我去了外婆家,当然还有父亲。出发前他问我说要不要去,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不去也没关系”“我要去”可能是因为寒假回家以后我一直没有去看望外婆,我内心一直存在愧疚,所以这次比往年要积极的多。
当我们走到外婆家门口的时候,外婆就迎了出来。而爷爷则因天气冷早早的就躲在被窝里。直到我们走进内室他才不慌不忙的起来,并且穿着慵懒的大衣向我们走来。
其实那天晚上我跟父亲没坐多久就走了。因为确实是没什么可聊的。以前还好,我们兄弟几个还没考大学,外公外婆还可以聊聊我们这些“孩子”的成长与教育。但现在已经没有了,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会莫名引来一些尴尬。再说每年我们也就来这么几次,人与人之间会因距离而产生隔阂也是很正常的。
回到家后,我有些忐忑。特别是每次单独与父亲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害怕他问一些我比较敏感的话题。诸如未来的规划或打算之类的。每当这样彼此沉默的时候,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开电视或者提前到楼上休息。可是这次他却没有问这些东西。我曾经跟哥哥说我选择画画,父亲可能不会答应也不会支持。但他却不假思索的说“我想他不会,毕竟这是你自已的人生嘛”。我想经过这么多年,他应该是开始慢慢的理解了我。父爱如山,那个时候我脑袋浮现了这样的字眼。
5
大年初四的中午,家里来了很多人。我早就猜到,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些后辈们是坐不下,所以一个人自觉的离开。等到大人们吃完饭以后我们才敢去吃饭。我记得那一天,父亲喝了很多酒,脖子潮红,因为说话比较激动所以额头都爆出了青筋。气氛热的像是桌面上翻滚的热汤。我刚一走进们,伯伯们就招呼我过去吃饭。其实我是很怕生的人,尽管这样,我还是勉强扬起嘴角故意装作很热情的样子走过去。盛完饭后,我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为了顾及礼仪我不太好把筷子伸的太远,只好对着眼底下那两盘可怜豆腐下手。
但在吃的过程中,我却如履薄冰,小心应酬。果不其然,他们终归还是提到我不太喜欢的话题。“阿弟,你是读的什么专业”一位伯伯抽了根烟笑笑的看着我。我迟疑了几秒钟最后低着头说“汽车专业的”,其实我想说漫画,但想想又觉得不妥。因为像“漫画”这样的词如果一旦出现在一个大学生口中,那么也就难免会被别人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只是没想到我话音刚落,父亲就慌忙的向伯伯们解释说“他现在学的是动漫设计”。
那一刻其实我还满疑惑的,不,应该是惊讶。所以我情不自禁的看了父亲一眼。动漫设计?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已的心脏生猛的跳了一下。因为父亲一直以来根本不知道我具体自学的是什么专业,对于像“动漫”这样一个对他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词,能说出“动漫设计”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值得表扬了。我突然怀疑他之所以不支持我学画画,是因为他对漫画这个专业不了解的缘故。
6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
我常常会因为看到别人身上跟我有相同的东西,而欣喜万分。——这会让我觉得我与他们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不懂得欣赏音乐,可是我却很喜欢看《中国好声音》。特别是当我看到那些一个个怀抱梦想的人,通过了努力,把幻想变成了现实时,我的内心其实是很澎湃的。因为那些人都是最坚毅,最倔强,最执着的一群人。而我,亦如此。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曾经——对于理想已经近乎要放弃的时候。我有过,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对苍天声嘶力竭哭喊,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一般。——最绝望的莫过于挣扎过后的静默。
可是,很多时候我们依然在大大的失望中抱着小小的希望。在每一次小小的成功中心存感恩。就像是《超级演说家》刘媛媛说的那段话一样,“上帝给你一个较低的起点,那是它想让你奋斗出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这个故事关于独立,关于梦想,关于勇气,关于坚忍,它不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童话,没有一点点人间疾苦。这个故事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这个故事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飞鸟已过,痕迹依旧。人生漫漫,有时真的像一场赌博,青葱岁月,赌的不过是一个问心无愧。挫折有时虽然有时会让人抓狂,亦能让人成长看清前方的路。而眼前的灰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201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