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乡还好吗
虽然事隔多年,但对你的牵挂就像是飘洒在风中的雨,无法说出的感觉,始终淋湿我心底的思念。
那一年,19岁的我天真烂漫从学校到公司实习,因为喜欢舞文弄墨,常常在杂志上刊出“豆腐块”被同事戏称“小才女”。
“听说我们公司新来了位张副总年轻有为……”“对,我白天去签字还看见了本人了,帅!真帅!像我的偶像……”“行了,行了,看你那幅花痴样!”宿舍里大家七嘴八舌的热议,却丝毫没有引起沉浸在小说中的我。
“蔚,还看呀!接班了!”好友晏使劲拍了我一下。
“呀!来不及了!”我慌乱地冲出门,仍不忘把未看完的小说抓在手里,正当我坐在机房低着头,为书中的主人公感到伤心流泪时,一个询问声在我耳边响起:“可以倒点水吗?”
“你想吓死我呀!”我赶紧把小说藏起,抬头一看不是值班领导就有点恼火。
“我?…”他指着自己略带委屈的问。
“还有别人吗?哎,别说了水在那边!”由于记挂着书中主人公的命运,我只是用手指了指饮水机,就又低下头去看时还不忘叮嘱他:“新来的吗,别打小报告啊!”
“啊,啊,知道了!”他好似有些无措。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从此只要我上班,就可以看到他到机房倒水,为表示感谢,我对他的态度友好了起来。今天又轮到我值班,好友晏禁不住我的软硬兼施,陪我一起到了机房,正当我们争的面红耳赤时,他又端着茶杯走过来,还没等他走近我就问:“新来的,你来评评理我们…”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只见好友晏睁着美目无比惊讶的望着我说:“新来的?你怎么……?”然后立即扭头喊:“张总好!”
“张总?在哪?我……”这回轮到我瞠目结舌了。
只见他微笑着对晏点点头,“你?我……”我的嘴张成了“O”语无伦次的指指他,又反指自己一时间不知该怎样表达,由于我滑稽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而我却拘谨的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好友晏早已溜之大吉。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当他看到满脸通红站在那儿的我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噢,张总好!”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告诉自己,完了,不仅这个月的奖金没了,你也死翘翘了等着挨批吧!
空气仿佛凝滞了,想起平日我对他的指手化脚和油腔滑调,此时心里后悔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尴尬的我,赶紧后退了几步毕恭毕敬的喊:“张总!请坐!对不起啊!”
“什么对不起?你在说什么?”他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好了,好了,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说完他便笑了起来,眸子熠熠生辉,眼睛炯炯有神,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少有人笑容如此灿烂,我看呆了。
以后的日子,我们经常去郊外踏青,寻找着春天的足迹;我们时常到野外烧烤,留下了青春的笑声;但每次都是“三人行”,因为我和好友晏总是形影不离;闲暇时间我们还一起切磋文章,但不断刊出的新作,却只有我一个人的署名;而他飘逸的字体和横溢的才华却让我敬慕不已。
一年后的一天夜班,我突然腹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不记得是如何住进的医院,等我睁开眼时,却看到好友晏正在床边守护我。
“呀!你可醒了,吓死我了!”晏舒展秀眉长长的松了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只见张总拿着一把医院的收据,满头大汗的跑进病房。
“我怎么了?”虚弱的我有气无力的问。
“没什么!只是慢性阑尾炎,我把住院手续都办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他神情有些疲惫,但温和的对我说完后又转头说:“张晏,你今天就负责照顾她!”
“噢,噢,噢!”好友晏连连点头。等他走后,好友晏赶紧对我说:“嗳,张总每次都会绕着几层楼,到你值班的机房倒水,今天又因为你生病,张总把出差回来刚休息的司机叫醒,因为你要住院而又没床位,张总跑遍了市里的各个医院,因为你未醒,张总一直等到现在,还吩咐我照顾你,妞!都凌晨4点多了才走耶,你说他对你……”
“好了,好了,我是他的员工,他不负责出了事情怎么办?你呀,无聊不?”我没等好友说完,就打断了她的遐想,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可是我觉得……”好友晏仍然不放弃。
“可是什么呀,给我倒杯水喝。”我转移了话题,不想再继续好友的猜测。
由于害怕远在千里的老母担忧,我没有告诉她,同时选择了保守治疗。以后每天他都会到医院来,细心的帮我分好药的种类,并提醒我,错开时间服用;天气晴朗的时候,他还会陪我在医院的草坪上散步聊天;告诉我他小时侯在家乡的趣事,常常让我大笑不止;我也会把自己稀奇古怪的漫想讲给他听……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称呼过他张总。
出院有好些日子了,却一直没有看见他,那天我终于忍不住拉住好友晏问:“那个、那个你看见他了吗?”
“他?谁呀?”晏被问的一头雾水。
“哎呀,就是那个张总,怎么好久没看见他了!”我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古脑的道出。
“走了呀!你不知道呀!”好友晏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走了?”我的脑海迅速闪现出,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情景。那天他没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而是神情黯然的问我:“如果其它的城市要聘请你,你会如何选择?”
“自然不去!现在的工作最适合我。”刚稳定下来不久的我,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那、那你以后会经常写信给我吗?”他被我前面的回答怔了半晌,才犹豫的又问。
“写信?你今天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我……算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迟疑片刻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说。
“嗳,你在想什么?”好友晏用手在我眼前使劲的晃着。
“为什么走了?”我抓住晏的胳膊急急的问。
可好友晏却反过来使劲摇着我说:“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呀?他是因为你才走的……!”
“我,我……?”我茫然的望着好友。
“还记得你住院的那笔费用吗?是张总未经过开会决定,私自借用的……”晏像说出了个惊天的秘密似的。
“可当晚病情急呀,而且我出院就还了呀!”我脑海里还清清楚楚记得,当时和他一起到财务科还钱的情景。
“听说是他们上层之间的……”晏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而我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进去什么,无法说出的感觉,让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接下来的日子,我看着被揉成一团团,上面只写着他名字的信笺纸,才明白想说的话还没有说,想着从前他对我的好,才发觉此刻心里悄悄的改变,听着窗外淅沥沥的小雨才发现,早已淋湿了我心底久久的思念。
“蔚,你的加急电报!”好友晏边跑边喊打断了我的思绪。
“母病危,速归!”电报上的字特别醒目,我忙向公司告了急假。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乡后,母亲拉着我的手,已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缓缓闭上的眼睛,我痛哭流涕。当我独自守在,母亲的灵柩前哭泣伤神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扶在了我消瘦抖动的肩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见对方时,我再也忍不住的,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他温柔的轻拍着我说:“放心的睡会吧,有我呢!”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来时已是夜阑人静,我痛心的看着,母亲遗照里慈祥的笑容,眼泪又不可抑止的流下,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揽我入怀并用肩挡住了我的视线,默默地陪着我。
随后的几天,我只是心力交瘁无神的,看着为母亲后事忙碌的他,一种无法说出的感觉,回荡在心中。回到公司后,每当我值班时,他依然会来机房倒水,依然用他的幽默,来驱散我失去亲人后,内心的痛楚,依然会在临睡前,打电话叮嘱我按时吃药关好门窗,可现在的我,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平静,再也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神,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后,任心砰砰直跳,仿佛身边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人的存在。
周末放假,正准备出门的我,却被室友们的议论所吸引,“嗳,知道现在的秘书是谁吗?”好事的小周神秘的说。
“快说是谁呀?值得你这么关注?”大家都争着问。
小周见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就故意拖长了声音说:“是——是我们以前的张副总!”
“啊!不会吧!男秘书?”“简直是太掉价了,为什么呀?”室友们就像炸开了锅。
“为了我们的小才女呗!”小周碰碰我,还不忘朝大家挤眉弄眼。我无意她们的调侃,冲动的只想找他问个明白,把该说的话都说出。可是当我跑到他的寝室门外时,却被里面的情景怔住,他拉着好友晏的手,而晏斜靠在他的床边,深情的看着他,两人有说有笑,显得特别的温馨。
想起平日里,我们三人在一起时,晏和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我却好似局外人。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转身离开的,也不知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多久,只知道当我从冰冷的石凳上站起时,两腿已僵硬的不听使唤,只知道内心空荡荡的麻木,已找不到任何感觉,只知道华灯初上时我,竟然无法握住彼此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尽量避开他和晏,面对晏好几次的张口询问,我都借口走开,面对他每次关心的问候,我也只是淡淡的点头,时时也会在有他的场合,和公司的男同事嬉笑打闹,虽然表面上看去,我平静如水可内心的煎熬,却在午夜让我无数次失神徘徊。
当从军校毕业的表弟,帅气的站在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如小孩般拽起我非要请客,在路过总台时,看到他和晏正谈笑风生的议论着什么,我下意识的朝挽着我胳膊的表弟身上,又靠了靠然后亲昵的从他眼前走过,那一刻,我心里痛快淋漓,可却充满着深深的失落,那天我首次醉酒而归。
表弟扶着走不稳的我上楼时,却被他阻拦了去路,“为什么?你究竟怎么了?”他严厉的语气中,似带着丝丝揪心的疼爱。
我甩甩头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然后醉眼朦胧的傻笑着对他说:“关、关你……什么事,张大秘书!”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而我醒来,是被好友晏使劲摇醒的,我摸了摸仍不舒服的头,极为不爽的甩开她的手说:“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晏却并没有理会我,而是追问:“你昨天给张说了些什么,你呀!”
我极为不耐烦的看着她说:“我有必要告诉你吗?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晏被我的冷漠和尖刻的语气怔愣了神。
“蔚,我现在明白了,你一定是误会我们了!”晏过了好久才慢慢的说。
“误会?”我看着想为自己辩解的好友冷哼了一声。
可晏拉过我的手苦笑着说:“蔚!全公司谁不知道张喜欢你,可就你自己不知道,你生病住院时,财务科不同意借钱给实习生,是他以自己的名义写下借条后,拿钱赶到医院,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成了让他离开的把柄。当初正是你的纯真烂漫吸引了他,所以为了不给你留下任何负面影响,他未向你明说,希望能和你联系,却被你拒绝了…”晏的话让我想起了,那晚神情黯然的他几次的询问,而我却天真的一无所知。
“张虽走却担心,不会照顾自己的你,无奈只有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你母亲的消息也是我通知……”晏没有说完,而我却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家乡,在我最孤苦无助时,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如山的依靠,在我最冷寂心伤的时,默默地陪我度过。
“晏,我……”我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听我说,张又主动回到公司,但却从副总到了秘书的职位,为了你他欣然接受。好多次他都想向你表诉内心的情感,却看到因为失去亲人心力交瘁的你而不忍心,他,更害怕的是你无情的拒绝!为了试探你的心我们……昨晚他给我说了很多,每句话都离不开你,但却没告诉我,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晏说的每句话,都硬生生地扯着我的心,撕裂般的疼痛。
“不要说了,我去找他!”急急打断晏的话我仿佛醍醐灌顶。
“他走了!走的那么决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晏也无法述说自己心里的失落。
“为什么?”我空白的大脑,此刻被无数的问号所萦绕。
“这也正是我想……”晏看着失魂落魄的好友,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当推开他宿舍的门时,里面已空空如也,无力的我靠着门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雨,任泪水无声的流下。多少个夜晚,我独自伫立在窗前,总会感到他又如往常般怕我着凉,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多少个飘雨的日子,我任雨水淋湿我对他心底深深的思念,多少个孤单无助的岁月,我多想再靠着他的双肩任困难重重,多少次临睡前,耳边总传来他叮嘱我,按时吃药关好门窗的温柔,多少次提笔,却找不到心灵的方向;那一段时间,无论我如何疯狂的工作,才发现自己始终忘不了,那段错失的情缘,我经常一个人站在雨里,独自承受着没有他的日子。
时光流逝多年后,我才从表弟的口中得知,那天醉酒的我,硬说表弟是我的男友,并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原来是自己的任性和无知,才永远没有握住我们彼此的明天。如今你我早已各奔东西,彼此在流逝的岁月中,也已改变太多。
虽然你我没有海誓山盟,但每次飘雨的日子,我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徘徊在心里,没有沧海桑田,但记忆的弦,总会被年少的这份空谷幽兰的情感所拨动,经岁月的蹉跎,心里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不知你是否还会想起从前,还会记得那个年少无知让你伤心的小女孩,往事如烟,但唯有这份纯真而又错过的情缘,沉淀成故事,今天终于让它从我的心里流向笔尖。
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久久地问候:“你在他乡还好吗?还好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