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落寞
因为一个人生活,所以感冒才会不离左右;一个人睡觉,总是把所以能关掉的亮的东西都关掉,电视机指示灯、空调指示灯、路由器、饮水机等,只要一点声响,也会惊醒。
11月的天,白天短,夜间长,六点不到,便伸手不见十指。光鲜的白天过后,便是漆黑的黑夜,我怕不怕?
望着天,并无星辰,忘了今天大雨瓢泼。路面上潮湿的青石板刻录着街道两边繁华的万家灯火,路人渐渐少了,黑夜笼罩下的江南小镇,除了斑驳老旧的白墙黑瓦,便只剩下黑,夜。
小时候,家不富。儿时记事起,每天晚上走夜路,便总听到母亲唠叨:走夜路的时候,我们肩膀后面有两盏灯,照亮我们的后面,保护我们,但是我们一回头,灯便会灭了,危险便会接踵而至。一直,我深信不疑。
生在农村,免不了经常夜路,就算很年幼,也不能避免。升六年级,村里唯一的学校倒闭了,只能去乡镇上的中心小学求学,离家12里。母亲担忧离家太远,便决定让我寄宿,对我也是百般安慰劝说。那是,我第一次离家那么远,第一次离开妈妈。
家虽不富,也不算大,但家教甚严厉,从小便知不吃馒头争口气。所以,自小出门,晚上必回家,就算深夜也要回家,一来父母放心,二来在外不安全。去乡镇读六年级便成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家。可是,并不和其他小说一样,公子外出便自由潇洒,全然不想家里。
相反,第一次离家,想家思绪难掩,第一晚上就拉肚子,睡不着,想妈妈。第二天起床便想好晚上要请假回家住。那时的寄宿学校都有规定,请假条必须校长签字才能放行,我写请假条之多,以至于校长都认识我,并且有时提前写好等我去拿。当然,校长只给成绩好的学生这个待遇,而恰巧我不差。
第二天放学,到校长办公室签字,便急匆匆走出校门。盛夏的黄昏,炎热而干燥,而我还要背着装满作业的书包,等待我的是12里路。你可能问我,怎么不叫妈妈来接,怎么不打电话,我说:那时候的学校老师都没有手机,公用电话也都是有钱人去打,对于我这种每星期2元生活费星期天还原封不动带回去的学生不适合,并且母亲印象中的我是住校的,我害怕责骂。
六点放学,在白天长黑夜短的盛夏也并不算早,出校门依然天朦胧黑影。12里里面走过将近2里路的水泥路便是一条大河,因为这是一条小路,沿着大河走便可节省一点距离。路不宽,很窄,下雨天还很泥泞。大河的两边都种植着大片的意杨树,风吹过簌簌作响,路边没有人家,只有空旷的田地,白天经过偶尔还会看到野鸡“哐当”作响,可我走的大多是晚上。
每次背着书包走在这条小路上,没有同伴,没有太阳,只有和时间赛跑。生性温和的我并不胆大,以至于现在回忆起那时,必然认为是那时候逼得自己。小路的开端要经过一个水坝,听大人说,里面有人自杀过,还抓到过蟒蛇,每次路过便会提着心走,伸头去看看,确定了没事才会走。水坝一边便是唯独的几乎人家,7点钟的晚上也很难见到人影,所以我一直认为是没人。
接着走,便是一片田地尽头的一个小屋,我现在写这个时候还会觉得脸皮发麻。每次经过,都生怕里面突然出来什么东西,鸟啊,兔子啊,人啊,总之能动的,我都怕。走啊走,12岁的我,很想家,走着自己都不熟悉的路,听着簌簌作响的树叶,便会好怕,甚至会喊妈妈。但是,我一直会想到母亲一直告诉我的那件事:走夜路的时候,我们肩膀后面有两盏灯,照亮我们的后面,保护我们,但是我们一回头,灯便会灭了,危险便会接踵而至。一直,我真的深信不疑。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回头看。
走夜路,路上我经常看到骨灰盒。每次看到便会心一抖,伴随着簌簌作响的树叶飘下来,我觉得我是被所有人都遗弃了,这时野鸡的一声叫,都能让我瑟瑟发抖。可我还是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妈妈,我不喜欢住学校,我要回家,我要自己一个人回家,我不要妈妈担心我,我要走回家。我就一直走,尽量不回头看,告诉自己不要看路边的一些东西,包括还会踩到一些刚刚洒的纸钱。
怎么走到小路的尽头,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很害怕,怕的只知道走,不知道该怎么做。尽头是一个大桥,便是横跨在这条大河上的大桥。记得那时候很窄,没有护栏,仅存的几根柱子也被撞坏了,更重要的是,这座桥是附近村子丧事送汤的终点,每次我达到桥的时候些许还会看到还在燃烧的灯笼。当然,大桥附近也有水坝,但是我不想说了,只有怕。过桥走一段时间便能看到灯光,慢慢到村庄里去,我也就不会那么怕了。
听母亲说,我六年级只在学校住过两天。不管父母怎么责骂,也不管风吹雨打,我都会回来。虽然后来我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但是路还是以前路,有多少次惊心动魄已然忘却,只记得冬天的时候,天五点半便黑了,六点放学的我还是这样,日复一日。
都说夜路走多了便不会怕黑夜,我说不是。每次都是被逼着走,丝毫没有半点情愿。有些时候是越走越怕,越走越会去看路边田地里的坟头,还有路边一些被遗弃的骨灰盒。
如今,一个人生活不知道是怕还是不怕。每次睡觉前,便会把所有亮的东西都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