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是怎样炼成的(3)___初恋岁月
初恋
作者:思归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诗经首篇里的第一行句。大概意思是鸟也成双成对,何在人乎。看似普通的十六个字,却充分的显现出了人间情爱之大美,男欢女爱之必然。这流芳百世的情爱之名句,让多少人醉生梦死着,又使多少人,痛哭而流涕着?
我的初恋于八十年代 ,那个时节的人们是非常执迷的。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忘了什么是羞涩。一个眼神就能电出一段奇缘,一次搭讪就能获得几缕芳馨。相见不日便能鸳鸯戏水。几多荒唐便也无视其尊。那个年代的人们,有几分憨,也有几分傻,更有几分清纯和几分羞涩的稚嫩与天真。
上戏校那会儿,我还小。十三四岁。正处在懵懂期。爱的嫩芽才刚刚拱破土层。像著名诗人登沙河笔下描绘的情景一样,把脸和眼躲在伞下,偷偷的看。一个人,回味的时候,还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就是在这样的年龄和季节里,上帝把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姑娘,送到了我的面前。从此拉开了我人生情爱的序曲,同时,也铸成了我一生遗憾的开端。
戏校里的学生,年龄都是相差无几的,每日里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嬉戏。倒也其乐融融。这其中有个师兄姓乔,比我大三四岁,还有个姓刘的师姐和他年龄相当。十七大八的人,肯定比我成熟。于是,他们两个人传出了许多的绯闻。当然,那个时节的绯闻无非是走的近一点,相互的话语多一点,绝不是现在人们所说所想的那种,鲜艳的花芯里,渗着血红。
时间久了,男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讨论哪个最美,哪个身材好,哪一张脸好看,等等无聊的话题。女生是不是也讨论过我们男生,我是不得而知的。于是,我们私下就把几个好看的给瓜分了。当然,这是一厢情愿的,是笑谈嬉戏的,也是仅我们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其实,刚开始他们这样编排的时候,我心里还感觉非常的臊,追着打着不让他们说,好像自己真的不想要似的。话说的次数多了,也就淡了。于是乎,每每遇到自己默认的那个人,就会紧张的躲开。或藏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对她张望。甚至刻意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说话的神态,微笑时候的表情。但是,从没有表露过,也不敢表露。就这样偷偷地幸福着。
而比我大的师兄师姐可是不一样了,他们似乎表现的更为坦然和勇敢。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那个时候家家都穷。我们吃饭就是馒头就着稀饭,而师兄往往会买来些酱油,和师姐一起,馒头浸着酱油那个香啊,那个美,那个幸福的样子,我们只能眼巴巴的馋着。
但凡是农村的,都知道什么是庙会。就是每逢初一十五的,那些商家就会聚集到某个村或者镇,卖布的,卖鞋帽的,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杂货的,甚至还有卖牛,卖羊的。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我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赶庙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说是赶庙会,其实我们都是瞎转悠的,那个时候没有钱啊,口袋里一分都没有。充其量也就是捧个人场,凑个热闹。
“过来小草”师兄在那边喊我。师兄和师姐走在一起,我跟在他们后面,其实也没离多远。
“给你小红买点东西,表示一下嘛”,师兄笑着说指了一下货摊上挂着的衣服,而师姐看着我只是傻笑。
此时,顿觉得我脸上有点发烧,同时也有几分难为情和囊中羞涩的无奈。
“我,我”吱吱唔唔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这件衣服多好看,买回去送她,她肯定喜欢”师姐把衣服抓在手里,递到我的面前,一个劲地鼓捣着我。
“我,我没有拿钱”。
“你买不买?买了我借钱给你”,师兄的大眼瞪着我,仿佛要把我的心事看穿。
“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里却有点六神无主。
“拿去”,师兄把钱递到我的面前,似乎用眼神在给我打气。
我犹豫着接过钱,递给小商贩,鼓足勇气的说,“买了”。
就这样,在他们鼓捣和纵恿下,我把那一件衣服买了回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喜欢,甚至大小,颜色都是师姐做主了的。
话说我心中的这个红,我们男生私下议论和编排的那些异想天开,时间久了,她肯定也有所耳闻。没有不透风的墙嘛,而她也不追,不管,不闻不问。是不是一种默认,我是不得而知的。
巧的是她家姊妹四个,她排行老二,没有哥哥和弟弟。而我家是弟兄四个,我排行老二,没有姐姐妹妹。当我把衣服给她的那一刹那,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当丢给她的一刹那,我的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
“给”,我羞涩而胆怯地把衣服递给她。
她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你,你”,而我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我去找师姐啊,让她给我打圆场吧,怎么说呢?
“你就说是我妈妈让我给她买的”我和师姐在商量。
“就说我妈妈没有女儿,欲任她为干女儿”,对,就这么说,师姐表示同意。
师姐怎么去和她说了,我后来也没有问。反正就样了,不管她了,随她怎么处置吧。
她把衣服拿回家怎么和她妈妈说了,我是不知道的。估计她妈妈看到衣服一定会追问。记得那件衣服是十几元买的,当时的十几元,在我们农村,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也算是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了。所以人家不能白收啊,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啊?
谁成想,次日就有个叫玲的同学,向我摆了摆手。我知道是在叫我。
“你是不是买衣服送红了?”那眼神里有嘲笑,有戏弄,更有几分羡慕。
“嗯”,我显得有点胆怯。
“她和她妈妈今天要去你家”,这个玲眼睛瞪着我,似乎心里推翻了五味杂陈。
“啊,怎么会”,我显得有些惊讶,太突然了。我心慌意乱,我手足无措。
“快点,人家在村口等你”,说完,玲掉头而去。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余音,在我心头缠绕。
怎么办呢?怎么面对她们?怎么和我父母说,我的心里好似揣着一只叫春的猫,上蹿下跳着。
戏校离我家大约有三四里地,回我家她村是必经之路。天下着小雨,而我此刻的心情是下雨?是阳光?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那天我穿了一双拖鞋,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由于走的快,从鞋跟处甩了我一身的泥。极其的狼狈。但还是因为犹豫时间太长,我走到她村口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于是,我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岂料,人家已经捷足先登了。
到家门口先是碰见我妈妈去邻居家借酱油,因为我们家穷啊,平时连酱油也买不起。而我邻居就不同了,邻居的叔叔是铁路工人,婶婶是学校里的老师。所以,经济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
妈妈看到我回来了,看了我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的,但也不便多说什么。因为大门口离我们家屋子只有几步之遥,说多了话怕人家听见,而难为情。
我走到屋门口,看见她们母女坐在屋子里的中央。当我的眼神和她触碰的那一刹那,她迅速地低下了头,而我却像摸到了高压线,唰,一股电流击中了我的全身,那瞬间的麻,让我手足无措。
“回来了”?她妈妈上下打量着我,显得非常的和蔼可亲。
“嗯”,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快找了个凳子,离她们远远的坐下。
妈妈在做饭,期间两个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家几亩地啊”,她妈妈像是在无话找话的问。
“水浇地一亩多,山上的旱地有二三亩”,我妈妈边做饭边回应着。
“今年收成怎么样”,她妈妈继续的问。
“今年天旱,山上地白瞎了,全指望马路南那一点水浇地了”。就这样聊着着,妈妈把饭也就做好了。
“吃饭了,快去搬桌子”,我听到妈妈的召唤,赶快把桌子搬过来。我们农村是小圆桌,折叠式的那一种。我把桌子打开,抹布擦了一遍。然后,开饭。
她来我们家,拎的是一个红色的篮子,就是藤编的那种。红色代表的是吉祥。里面买了一些点心,鸡蛋糕之类的,算是拜访礼。我妈妈做的是鸡蛋捞面,算是招待客人。那个年代,也只能如此了。
席闭,她们要走了,我们全家送她们到大门口,两个大人不停地寒暄,我们小孩子插不上嘴,关键是也不敢插嘴啊。就这样,人家走了,而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用眼神相送,远了,小了,模糊了,拐弯了,看不见了。自始自终我们俩除了相互的偷看彼此,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家,妈妈喜形于色,躲在一边憨厚的父亲也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人家姑娘长的好看,那个马尾辫在脑后一步一甩,显得甚是可爱。还有的就是在言谈中得知对方的家庭条件比我们家好,父母不用担心儿子以后找不到媳妇了。那个年代凡是弟兄多,家里穷的,找媳妇是非常困难的事。
“回来,坐这”,妈妈在唤我。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喜悦。
我只是傻笑着依偎在妈妈的身边。
母子谈心,我把来龙去脉说个完全。母亲心里似乎踏实了很多,而我,心里却盛满了暗自窃喜,和甜甜的回味。
我们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为了避嫌,我们是相互不说话的。每次遇见,除了紧张,心跳的加速,再有的恐怕就是沾沾自喜的偷乐了。
戏校解散了以后,各回各家,自谋出路。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我们那里农村的乡俗是,端午节,中秋节,过年这三个重大的节日,亲戚朋友相互走动。也就是所谓的送端午,送中秋,拜年。那个时代我们的国家还非常的落后,不像现在的通讯方便。什么电话聊天,信息聊天,QQ聊天,甚至还有微信聊天等等。那时候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见一次面,平时是没有联系的,也不知道平时对方都在干些什么。而每次见面都显得非常的生疏与拘谨。也就是见面了在一起吃个饭。席间短暂的相处,却诱使着我每逢佳节的门口张望,和焦急的期盼。
这样念着,想着几年后,到了十七八岁了,又逢中秋。我一大早就开始在门口张望,坐等,心焦,渴望。直到中午时分,我远远地看着一团火焰从远处飘来。心跳的旋律在骤然间加快。来了,来了。萦绕在心尖尖上的期盼终于出现了。
她骑着自行车,由于人小车大,脚和脚踏板似乎够得着,又似乎差那么一点点,所以每蹬一次身子都要左右的摇摆。上身着一件大红色的上衣,像一盏火把,在我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火苗,下身穿一件花格子的长裙,随风扬起了千倾的波涛。
像一团火焰,似一阵龙卷风,瞬时飘落到我的面前。下车,零点零五秒的对视,让电流先在身体里旋转着。急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自行车,一前一后回家就坐。
先是母亲寒暄的问长问短,再就是我们矜持地坐在那里,让久违的紧张慢慢地沉淀。
“还好吧”,我把紧张紧掩。
“嗯”,平时泼辣大方的她,也显现出了诸多的不自然。
“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啥电影”?她回问的瞬间,眼睛在看我,而我此时也在看她。当眼光再一次碰撞,彼此都迅速的逃离。
“我也不知道”,离我们家三四里地有个电影院,几乎天天都有电影的。
“好吧”,她回答的似乎有些勉强。
“那晚上六点我在你们村口等你”,我的语气里藏有更多的试探。
“好”,一缕羞涩的花朵,瞬间在她的脸颊绽放。
吃了饭,一家人把她送走了,我盼望着晚上快点到来。整个下午我都在心神不宁的甜蜜里渡过的。
早早地吃了晚饭,提前半个小时,就到她村口左右张望。那焦急里隐藏着甜蜜,甜蜜里跳动着期盼。不停地张望,焦急地徘徊。终于,眼前一亮,她迈着盈盈的步履,似乎每一次抬腿,落脚,都是踏在我的心尖上。
“你先前面走,别人看见了不好”。她的口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
“好,电影院门口”,我答应着,在前面走,像个偷情的小偷。
我买票,她远远地看着。我的急迫,她的矜持,在那个时代表现的淋漓尽致。
“给”,我把电影票递给她。
她接过我手里的票,“进去再说”,便瞬间消失在人群当中。
进了电影院,那个黑啊,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找到我们的座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像猫爪似的。
不行,不能在这里傻等,万一......。于是我开始了一晚上的寻觅。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寻觅无果。放的什么电影,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直到电影结束了,我赶快跑到电影院门口。一张脸,一张脸的审视。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电影院。依然没有觅到她的行踪。心里那个悔啊,那个恨,无法言表。一个人背着一万分的沮丧,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家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时代的变迁,也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们两人的关系在微妙中,不断地变化,以至于到最后出现裂痕。保持了多年的情丝,被现实中的诸多无奈所扯断。这就是我至今耿耿于怀的初恋,是我至今仍时常入梦的初恋,是我恋了多年,连一次手也没有牵过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