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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

发布时间:2022-12-08 13:44:51

  追忆

  一

  夜里,他又一次地失眠。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隔壁的房门,他看到她正睡得安稳,便又轻轻地退了出来。

  他来到书桌前,打开台灯,从抽屉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少,一个脚踩篮球,笑弯了眼睛,一个手插口袋,赚足了帅气。“宇啊,一年了,还是感觉对不起你。”

  他叫暮,是那个脚踩篮球的少年,而那个装帅耍酷的少年,名叫宇。他俩从初中相识,做了十年的好兄弟。她叫苼,一个乐观笑的女孩,16岁那年,她与他们相识。

  高中三年是难忘的,他们一块儿打闹,一块儿受罚,一块儿吃饭,一块儿上晚自习,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在。

  在那个容易暗生情愫的年代里,暮和宇都深深的喜欢上了苼。但同时又都把那种爱恋埋在了心底。高考那一年,他们约定一块留在这个城市,最后,宇和苼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而暮则去了当地的另一所。

  大二那年,宇向苼表白,于是,他们在一起了。暮的心里虽隐隐作痛,但看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孩和自己的兄弟在一起了,也打心里祝福他们。

  暮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他温文尔雅又善解人意,与宇相比较,他要更显成熟稳重一些。

  与宇在一起的期间,苼便视暮为“知心大姐姐”,她曾开玩笑地对暮说道:“你总是能读懂我的想法,理解我的心情,所以我们注定只能成为知己,不能成为恋人。”

  当时的暮,只能苦笑。后来暮想,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他甘愿一辈子只当苼的知己,他和宇会是一辈子的兄弟,他们三个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二

  那场意外发生在一年前的一天。那天,宇像往常一样开车送苼上班,行车途中,一辆面包车因失控迎面撞来,眼看已经避闪不及,就在相撞的前一秒,宇下意识地把苼护在怀里。结果,宇当场死亡。而苼经过八小时的抢救,总算活了下来,却因为脑部受创,被宣布患上了心因性失忆症。

  那晚,病房外的暮被苼的家人的哭声惊醒,他几乎是破门而入,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他所看到的情景。

  病床上的苼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剧烈地摇晃脑袋,她一会尖叫一会儿胡言乱语。床边,是她那号啕大哭的母亲,她情绪激动,几乎要跪坐在地上了。苼的父亲,则在一旁淌着泪,一言不发。

  她母亲告诉暮,她几乎忘了所有人,她记得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宇这个名字了。

  半晌,他走到她面前,问:“苼,你还记得我吗?”

  苼原本呆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宇,你是宇吗?你一定是宇了对不对?”

  “患者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她仅存的记忆非常少,治愈难度非常大……”医生告诉他。

  一个星期后,暮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苼带回自己的家。他跟苼的父母承诺,他有能力帮她找回记忆。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每天看着发了疯想逃离这里、逃离他们手心的女儿,早已经无能为力。最后,他们只能含着泪暂时把女儿交给了暮。

  临走前,苼的母亲把一本日记本交给暮,“这个是丛苼的柜子里找到的,对恢复记忆或许有帮助。”

  出院后的苼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她总是粘着暮,她叫暮为“宇”。

  那会儿,暮抓住苼的双肩问她:“你还记得宇吗?你还记得我吗?”

  “你就是宇啊!”苼指着暮的鼻子,咯咯地笑。

  笑声刺痛着暮。

  三

  暮开始了对苼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对苼说:“我是宇,你是苼,我们是在一起的。”在闲暇时间和夜里,暮都习惯地翻看苼写过的日记。他记得苼曾经说过,她的日记里不存在“烦恼”与“忧伤”,有的只是“开心”与“不能忘”,她不希望等到有一天,自己记性衰退的时候,去回望从前,才发现那是一段不愉快的人生。所以,苼的日记里记录了很多高中时候的趣事以及后来和宇在一起的时光。

  暮带苼回到以前的高中,因为这里承载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记得有一次,他和宇还有苼三个人在课上开小差,结果被班主任抓个正着,当时,班主任硬说是他和宇影响了苼的学习,让苼在放学后看着他俩拿着垃圾筐围着操场跑五圈,很多年以后,苼还会用此事来嘲笑他和宇。

  第十圈了,拎着垃圾筐的他再也跑不动了,跑道上围了好多看他笑话的人。他看向苼,可是她迷茫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答案。

  他又费了好大功夫找到了学校广播部的人,求他们让自己插播一段话,随后,喇叭里传来暮的声音:“今天,是我们高一(3)班苼同学的生日,下面这首《最佳损友》送给她,祝她永远幸福开心。”说到最后,他开始哽咽,记得当时,他和宇就是兴高采烈地说完这样一段话的。窗外的苼,看起来格外的高兴,她拉着暮的手问:“宇,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吗?”随后,是两人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暮还带苼去了天台。

  暮喜欢这里无情的大风,在从前,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捧一本文摘来这里。很多时候,苼也会跟上来,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那时,只要有苼在,暮的烦恼很快就会烟消云散,闲暇的时光便一下子变得很漫长。可是谁又能想到如今这个地方却只能唤起暮一个人的回忆了。

  宇的去世,苼的失忆,这对看似一切安好的暮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多少个以泪洗面的夜晚,他一边痛恨上天的不公,一边备受折磨地重温着苼日记里记录的美好。他带苼去她以前的大学,他学着对苼告白,他用宇的方式为苼庆祝生日……他做着曾经宇为苼做过的事情。

  他知道他是有愧于宇的,因为“我是宇”——最初这个善意的谎言,到如今成了后退不得的一步棋子。他该在什么时候,又该如何地把真相告诉苼成了他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

  四

  几个月过去了,苼慢慢地拾回了从前的性格,暮也渐渐地从失去兄弟的悲伤中走出来,他们两人的生活过得还算可以。

  一天傍晚,苼买好了菜准备回家,却看到马路中间围满了人。她走近,发现原来是一辆轿车和一辆卡车相撞,而警察尚未赶到现场。苼就这样目睹了小车里血腥的一幕:车里的两个人看起来都不省人事了,男的倒在了方向盘上,而女的栽倒在了男的腿上,他们的脸上满是鲜血,玻璃碎片使他们面目全非。她害怕,转身想逃离这里,竟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好多零碎的记忆顷刻间涌入了她的脑中,她艰难地爬起来,疯狂地奔跑,但往事仍像洪水般冲击她的大脑。那些回忆很快就能拼凑出一部电影了……是的,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她感到一阵晕眩,停下了脚步。“车祸……车祸,宇,宇,宇!”她开始嘶吼,痛哭,当内疚、绝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时,它们一旦注入身体,便漫及全身,使人无处可逃。她在原地蹲下来,环抱双膝,她记起了所有事,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无力。

  天已经全黑了,突然又下起了暴雨,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此刻只剩寥寥几人。后来,是暮找到了苼,那一刻他把苼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她正瑟瑟发抖,她哭着说:“我好怕,真的好怕。”暮也哭了,他差点就找不回她了。

  五

  恢复记忆后的苼,一连好几天都像丢了魂似的,她总觉得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而现实又过于悲惨。她想,一个失忆的人在恢复记忆后最害怕的一件事莫过于要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而那些痛苦又早已经被身边人淡忘。当有一天你真正清醒的时候,你的感受却被宣布与这世界脱了节,你倒像那个应该被谴责的人,你甚至会留恋那段什么都记不起的时光。

  一天,她问暮:“为什么我一定要记起从前的事?”

  暮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仔细地听着 。

  “我是说,如果,我一直都记不起来,那怎么办?都一年多了......往前看不是更好吗?”

  是啊,暮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就这样和她生活下去那得多好。可是这种想法总是持续不到两秒。苼啊,我不知道要是你一直都记不起从前的事,我们该怎么办。我心里的结如何才能解开?你怎么能忘了当初爱你的宇,你又怎么可以想不起我是谁?他是自私的,可是这样做对苼来说真的公平吗?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大步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的眼,那种像不小心做错事的孩子眼里才有的不知所措,总是让他心疼。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会记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好吗?那些回忆,非常重要。”

  是啊,非常重要。苼知道。

  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天,暮对苼说:“今天可是我们相恋四周年纪念日呢,记得去年我们怎么过的吗?当时我们是......”

  暮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这让苼又想起了宇,她只能强忍着泪水,但是她发现,暮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子开心过了。

  “你不记得也不要紧啦,下面的话才是更重要的”暮笑着继续说,“虽然你现在还记不起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过去与未来对你来说是否同等重要,可是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过你想过的人生。”

  过了很久,苼说:“陪我去看一次日出吧!”

  因为这是好久以前苼和暮的约定,只是遗憾,过去了那么多年,都还没有实现。

  六

  苼把看日出的时间定在了暮生日的那一天,她觉得是时候解开彼此心里的结了。

  他们坐在山顶,当天空还是浅蓝的时候,苼对暮说:“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笑笑:“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可是下一秒,他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他没有跟苼提起过自己真正的生日,她知道的,只是宇的生日啊!

  他既疑惑又惊喜地看着她。

  她眼里饱含着柔情,又说了一遍:“暮,生日快乐。”

  她盯着远处的霞光说:“是大雨滂沱的那个夜晚,那场车祸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我想起了宇,想起了我们。可是当时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转过头来看着暮,“我又想起了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当初你为了抓住我仅存的那么一点记忆,用宇的身份与我相处,包容我,照顾我。也许是上天眷顾你,最终让我记起了你。”说到最后,她眼里闪着泪光。

  他泪如泉涌,紧紧地抱住了她。原来他做的一切到底都是值得的。

  此时红日冉冉上升,阳光也开始冲破云层,洒在他们的脸上。这时一股山风吹来,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来得刚刚好。

  “那么,往后的日子,我们是否可以停止追忆,过我们想过的人生了呢?”她仰起脸来问他。

  “当然可以。”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爽快地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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