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哀!凋谢的丁香花
当丁香走出医院的时候,眼里的泪再也留不住了,长期的便血告诉她,她的生命肌体已经出问题了,而且很严重,虽然今天医生并没有告诉她具体是什么病,只是叫她到大医院去复查.,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自己不是直肠癌就是膀胱癌,毕竟自己也是搞医的。
两个月以前她也怀疑过自己是否得了癌症,看来这次是真的了,如果真是癌,那么一定是中晚期了,自己便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到自己52年的人生路程很快就会结束了,不免一丝悲凉袭来,对丁香来说是够残忍的,苦了45年,美好的日子仅仅只有7年便要终结了,真的不甘心,可是命又且是她一个弱女人可以改变的呢!
自从30多年前老公战死南疆以后,她就和卫国儿相依为命,虽说中途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别人始终没有走进她的心,她心里一直装着那个年轻的付指导员。结束了第二次婚姻,她就决定坚决不再结婚了,卫国在身边,她也可以开开心心过到老了。
回到家的丁香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愉快,匆匆做好饭就往学校赶去,读一年级的孙女快放学了,儿媳妇在法院上班,中午一般都不回家吃饭,儿子卫国在部队,现在已经是少校了。自己家离学校不远,很快就领着孙女回家了。她还有多少时间接送孙女,给孙女做饭,她不知道,她不敢去想,其实丁香内心是不怕死的,有时候她想去天堂看看自己的老公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出生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自小家里就很穷,是丈夫把她带到这个城市来的,又是丈夫的死换来她的工作,她把卫国带大,成家生子,她总算对得起丈夫的在天之灵了。
晚上的丁香睡不着,完全没有睡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死去时的模样,即使死她也不想死得这么痛苦,她想安安静静,平淡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丁香拿起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卫国啊!我想过两天再去一趟云南看看你爸,你给陈静说一下,叫她想法带带孩子,要不了几天我就回来了。“妈,我们清明节一家人不是才去看过爸吗!一个月不到咋你又要去呀”,儿子不解的问道,“这几天老做梦,梦见你爸,他说他冷,我想去给他烧点纸钱,让你爸买点穿的,他一个人在那面,挺可怜的”。其实儿子又怎么可能理解妈妈此时的心情呢!她怕自己时日不多了,她想再去看看这个只陪自己只走过几年的丈夫,他给自己的实在太少了,但她不怪他,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一家不圆万家圆,只是走得实在太早了,还没来得及享受那份甜蜜就离去了,给了她一个烈属的头衔,英雄妻子的称号。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顶梁柱。最后她成了顶梁柱,她撑起了这个家,但她不怪老公,这不是他的错,根本也不是谁的错,只是命,命中注定而已。
自己早就买过许多药吃了,幸好退休了,可以静下心来想自己的事,做护士长的时候自己看过很多癌症病人花了无数的钱最后还是死掉了,所以她决定不走这样的路,要真是癌症,她会处理好自己身后所有的事情,不给儿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明白,儿子知道了一定会舍弃一切都会给自己医治的,会让自己去接受很痛苦的化疗,她不想没有这一拢漂亮的头发,她只想平静地接受现实。
对于丁香来讲,52年的人生旅程真的很坎坷,一个人带孩子,上班,还有夜班,那种苦日子是很心酸的也是无助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流过多少眼泪她自己也说不清,作为烈士家属,英雄的爱人,她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怕稍不注意就给丈夫高大的形象抹黑,很早她就教育儿子,你爸爸是革命烈士,你是烈士的后代,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对得起烈士后代这四个字,国家已经对我够好了,不但给了抚恤金,还分了房给我们,妈妈也安排了工作,我们应该感谢部队,感谢党,感谢国家。
没过几天,丁香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南疆,这是丈夫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地方,多年以后才知道丈夫死得很惨,炮弹把他抛起三、四米高,削去了他的大半个脑袋,落地时又摔在地雷上,一条大腿被炸得不知去向,能够找回去的残骸也只有大半个编织袋了,丈夫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84年4月28号,这个让丁香悲痛一生的日子。
站在丈夫的墓前,一个月前点的香还有残存,烧过的纸钱倒是没有了,或许是守陵的清理了,或许是风带去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收到了这些纸钱,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够花,她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老莫呀,30年了,你还在天堂等着我吗?该不会结婚了吧,要是没有,我很快就会来和你团聚了,我们再不分开了,一起,永远在一起,把分开的三十年补回来,你答应我,好吗!越说眼泪就哗哗哗地往下流,要是不打仗该多好,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我们这个家该是多幸福呀!墓碑上莫尤的照片是那么英俊潇洒,高挺的鼻梁是她最喜欢的地方,27岁,走了,而今她都52了,脸上有了鱼尾纹,不再是那个梳着马尾的小姑娘了,老了,真的老了,岁月的风霜不饶人,这次她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告诉莫尤,一定要等她到来,她要给他补偿做妻子的爱。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她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了,有时痛得站不稳,便血也更厉害了,她不想去复查,她怕确诊以后会死得更快,虽然她不怕死,但能够多活一天也算一天,丁香开始在网上查阅直肠癌的医治方法,也网购了许多治疗的药,一个人这样治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三个月。
纸是包不住火的,大量的网购药物还是被儿媳妇发觉了,在媳妇的一再追问下,丁香说出了自己的病情,她平静地告诉儿媳,可能是癌症晚期了,来不及了,不用医了,你们就让我好好的活一天算一天吧!不要告诉卫国,太远了,会影响他工作。儿媳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懵了,流着泪说是:妈,你怎能这样呢!咋不早说,我怎么给卫国交代呀!走,现在就去医院,去郑州最好的医院,儿媳掏出手机很快就给她丈夫卫国打了电话,卫国告诉爱人,马上把妈荣到医院,他马上就飞回来。
丁香住进了郑州最好的医院,也是最好的病房,第三天,听见儿子和儿媳躲在病房外面哭泣,她明白,她真的没有估计错,肯定就是癌了,一定是晚期,有救儿子是绝对不会哭的。她把儿子儿媳叫进来,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别哭,妈还没死,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时间也许不多了,人都会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如和你爸做伴,有什么不好的。今后你们一家人要好好的过,一定要对陈静好,以后记得抽空去看你爸,别等我走了你就把他忘了,他是英雄,国家都不会忘记他,你更不能,一定要记住妈说的话。儿子的泪水早已经淹没了脸颊,好像现在就是生离死别一样,丁香懂得她还没有活够,她真的还想再活20年,哪怕15年也行,孙子成家了她就满足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病魔不会给她多少时间了,她就要到那个人间天堂去和自己爱了一生的人团聚了,也许残忍,也许也是一种归宿。
病榻上的丁香最终没有化疗,这是她执意的,痛得太厉害了就打止痛针,她顽强地和癌症拼搏着,有时她还诙谐地说,丈夫和敌人战斗,她就和病魔战斗,直到死的那一刻。时间很快,两个月后丁香停止了呼吸,她走了,没有遗憾,带着30年来对丈夫的爱去了,她找到了天堂的路,一条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的路,这条路一直通向爱的方向,远方,一盏盏明灯指引丁香飞向自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