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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姑娘曾经来过【续】

发布时间:2024-09-03 07:16:10

  品对赵霞的初恋真情,换来了赵霞拉他垫背戴绿帽子的结果,品痛苦不堪,对赵霞由满腹柔肠变成满腔仇恨,没有采取好说好散方式,而是只要见到赵霞就是拳脚相向。
      冬日一天,赵霞最后一次来到我们家,他的本意是前来向我们做父母的做个交代,解释一下与品交往的经过,可品见她进门就来气,抡起拳头,把赵霞的门牙打落了两三颗,满嘴里鲜血直淌。我与品的妈妈怕品打坏了人,就带着赵霞去医院上药后,顺便把赵霞交代到了他的父母手上。
      从此,厂子进城接人的客车上,再没有品与赵霞并排而坐的镜头出现,品上班骑着人称单车的自行车后座上再也不见赵霞的身影,成了名副其实的“单车”。
      品和赵霞分手仅半个月的时光,身体强壮的品,形容变得枯槁,精神变得恍惚;往日活泼开朗的品,变得举止木纳,沉默寡言,如果开腔,便是长吁短叹,喉咙管理吐着粗气,由一天吸半盒香烟变成了一天要吸两盒香烟,坐在那里,云天雾地的——初恋的伤害,居然会如此折磨人。
      李刚则趁虚而入,把姑娘清白受损的赵霞轻松揽入了怀抱,并且对赵霞发誓,一定狠狠制裁品,为赵霞报仇。
     冬日一个傍晚,厂前河滩上,有两头键子牛样的小伙子在进行决斗,那是李刚专门找品寻仇来了。俩人打着打着,嫌上身穿了棉衣出手不利落,同时脱了棉衣扔沙滩上,品只留了衬衣,并且还捋起了袖管。没有想到李刚是有备而来,骤不及防李刚脱下棉衣之际,从袖管里带出一尺多长留下刃口的玻璃,顺品的胳臂狠命一戳一拉,品的胳臂“知啦”一下就划开了一尺多长的血口子。品挥着血淋淋的胳臂,正要反击,却被厂子下班散步前来的多位工友发现,前来制止了这场决斗。
     这场决斗事件,以厂办下发一份对品和李刚各记大过一次的文件而告终。
     品因与赵霞分手,又受记大过处分,觉得很伤面子,没劲儿、没意思再走上人前,再去林化厂上班,情绪十分低落,甚至觉得人生也毫无趣味了。
     我觉得应该给品以心灵上的安慰,起码,该给品换个工作环境了。
8、
     那阵子,我接受了市文联有偿报告文学撰写任务,正撰写城内正值兴旺红火的汽车同步器厂厂长的报告文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厂长提出了把品调入该厂的请求。
厂长很给面子,当即点头同意接纳品入厂。
     三天后,办完了城外离厂城内进厂的一应手续,品就在汽车同步器钻床车间上班。车间主任发现品是个小文人,就给时间让品在车间办黑板报,出墙报,发动、鼓励青工实行生产劳动竞赛,两个月后不仅成为车间出色的记工员,而且成为车间优秀团支部书记。由此,品的生命活力重新焕发出来, 面颊上有了像热恋赵霞之际一样的朝霞。
      做父母的当然高兴啊,品终于走出了初恋被人愚弄的阴影。
      春节前夕一天,品又带着一个个头不高、模样小巧玲珑的姑娘到我家来。
     那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名字叫桂枝,家住县城东郊农村,是应届高中毕业生,本已经被某大学录取,因家庭经济条件有限,他的父亲声言没有钱供她上大学,她的已经嫁给一名半挂子中医的姐姐就给桂枝找了一份临时工工作,在县烟草公司一个小门店销售卷烟。那个小门店就在我们机关大楼东侧小巷子临街的一个门脸,是品上下班早晚要经过的处所,一来二往,店内的桂枝与店外行走的品相互认得脸熟。品因为与赵霞分手的打击,烟瘾越来越大,没钱买烟了,就试模着开口在桂枝那里赊烟,桂枝居然点头同意。品也很讲信用,拿了三包、五包或者一条香烟,到月底厂子发了工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把赊烟钱付清。品非常感谢桂枝姑娘对他的信赖,桂枝姑娘也觉得品很讲究诚信,因烟结缘,两人建立了恋关系。品很同情桂枝独自生活的艰难,主动提出让桂枝来我们家共同生活。
     为了让品彻底走出与赵霞初恋受伤害的阴影,我和品的妈妈同意了品的不算很分外的要求。
从此,桂枝每天下班后就来到我家,像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娘家,扫地、择菜、洗衣服,煮饭、煨汤洗碗筷,样样都干,虽然出身深山农家,却很讲究卫生。而且在我家是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例如邻居同事因为来客要借我家圆桌一用,她能婉言推辞,说要等妈妈回家来再说。
     半多时间过去,我们认为桂枝姑娘除脑筋反应有一点木讷外为人处事没有什么可以挑剔,同意桂枝尽快成为我们这个家庭的正式成员,婚期讲定为当年的农历八月十五。
不合这桩婚事遭到了桂枝姐姐千方百计的阻挠。先是阻挠桂枝不要在我们家搭伙食宿,后是藏匿了桂枝的户口本、身份证不给,婚期日近,居然唆使桂枝隐匿起来,半个月不见了桂枝姑娘的身影,不知桂枝藏身何方何处?理由说来很可笑:因为我和他的丈夫是小学同学,是老家同条街道上的邻居,日后他们对我们不好称呼。(按照民间习俗,这种亲戚关系,他们夫妇应该把我们夫妇叫干老干娘)仅仅因为这,就害得品日里夜里找人,风里雨里找人,山里林里找人,高山深豁里呐喊着,库水深潭边呼叫着桂枝。品的心情由苦恼变成悲愤,由悲愤变为深恨,声言要操刀去桂枝姐姐家要人!
9、
      一是桂枝姐姐害怕了品要操刀上门,更重要的是桂枝姑娘得知品苦苦寻找的于心不忍,讲定婚期临近的前两天,桂枝姑娘终于重新回到了我们家。于是,保证了一九九四年农历岁在乙亥年的八月十五品与桂枝婚礼的举行。但出现了一些后来才明白的不吉利的预兆:请人给新郎新娘购买的胸花,不是大红花,而是白色占半的花,一个大大的“喜”字,却贴在了客厅玻璃镜上,连那年除夕团年饭放的鞭炮也不炸响······
      诸多不祥之兆终于应验,一九九五年的农历七月半间,品老是说自己浑身乏力,四肢瘫软,引起了他妈妈的警觉,七月二十六日,正是品进入二十三岁生日那一天,我在城西一家宾馆为品定做了一桌生日宴,吃饭时候,他妈妈要他在打开的窗户下站定,用手掰开品的眼皮观看,天啊,品的一双眼珠已经像鸡蛋黄一样的颜色了,根据民间经验,这是标准的黄疸肝炎症状,事不宜迟,赶紧到县医院就诊,医生责备说,住在县城里边的人,咋也延误了治疗,说是急性黄疸肝炎,赶紧住院救治。
人该倒霉,任何事情都不顺心,按照病情分科,要住传染科,恰恰传染科的中医主治医生是桂枝的姐夫,也就是我的那位街坊邻居同学,按说品与他已经是亲亲的“连襟”亲戚关系,但那老同学没有真心医疗,见品就发冷笑,品见他进病房也不待见他,总要翻身脸朝墙壁。尤其是还要等待去十堰太和医院检验科查验“两对半”的结果回竹山,太和医院要凑够七天的标本才做检测,三等四等,品的病情越发严重,浑身已经黄透,品的妈妈眼见情况不妙,极力要求尽快转院到十堰治疗。
住进竹山县医院的第八天下午,有个年长的张姓护士神秘兮兮的在病房走廊叫住了品的妈妈,询问:“阿姨,你有几个儿子啊?这个怕是保全不住了······”吓得品的妈妈当下就瘫软在走廊里哭啼起来。
      我当时还在局创作室赶写县工商局委托撰写的报告文学《大山的眼睛》,接到品的妈妈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明了品的病情危急,我当即就笔起了一个数理卦,用当天日辰做上卦,品的生辰做下卦,得卦为“风水涣”,涣,即涣散的意思,重病得此卦,大事不好,我立即去找局长借用小车,二儿子晶请了当司机的同事,去医院接品上车前往十堰。临行,收拾行李,好端端一只玻璃杯子捏在我手上,竟然无端滑落地面,摔得粉碎,我在心里叹曰:又是一个不吉祥之兆!
10、
      我和二儿子晶陪同品去十堰治病。品的病情危重,车子不能开快。当年的路况也很差,小吉普在山路上颠簸晃荡了四个多小时,来到太和医院急诊室,已然是华灯初上的夜晚。急诊室里,当值医生问了问品的基本情况,掰开品的眼皮看了看,当即办理入院手续,送入传染科(肝病)病房。
      来到病房入口,又是一个大大不祥之兆:二楼楼梯坎上,一个头披长长白孝布的小伙子俯身弓腰打跪在那里,高声哭号着为刚刚断气的患肝病的父亲烧化纸钱送别!
我当时的心情腻歪透了。就急切到护理站,要求给品安排病房床位。可是,病房已经没有床位,单单只有个送礼顺序号民间习俗都不愿意见到的“36”号床位虚位以待。没有选择的余地,心里边腻歪加腻歪也只好把品安置在“36”号床位上。
第二天下午,品的化验检查结果出来,黄疸指数大大超标,医生把品的病情定位为“亚急性重症肝炎”(后来才知是急性肝坏死),主治医生说品这种病症是十万分之一人口里仅有一名,而治愈率也仅有十万分之一!
天啊,我一听,脑壳轰然一响,整个人都懵了!半晌回过神来,问医生是否有希望治好?主治医生说,办法是有的,有条件的话可以乘飞机到美国去换掉全身的血液。
天啊,我这普通不过清贫不过的山乡小县城的文化干部哪里去弄钱乘飞机到美国啊?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话,我去医院大门外小商店,花五毛钱用公用电话把品的病情哭腔告诉了家中听候信息的妻子,妻子一听,与我双双在电话里对哭起来,我只好赶紧压了电话,免得路人问蹊跷,看一个男子汉嚎啕痛苦的西洋景。
第二天午后,出门坐车就发晕呕吐的妻子乘坐大客车从竹山县城赶到太和医院,一见品是睡的36床,立马哭诉着要求护士长更换床位,也正好22床出院,品就转移到22床(后来才知住院床位数字能高不能低,刚满22岁的品的生命就停顿在才进入的23岁上了),品的妈妈拿定主张说:“卖床铺卖被子也要为品治病。”恳请医生死马当做活马医。
       人不走运,治病都是阴差阳错。为品治病的主治医生是朱、任两位,朱是西医,任是中医。也不知道他们中西两位医生在相互的情感上或者病人病情的研究和治疗方案上有没有结合,朱西医对我说不要喝任中医的中药。任中医对我说不要喝朱西医的西药,我和品的妈妈不知如何是好,在中西两位医生之间照面之际犯难。
      品是农历八月初入院的,到了八月中旬,品浑身出满了都是芝麻大的黑点点,我们夫妻俩还以为医药清理出了身体上的病毒,不料医生却说那是出血点,也就是说品的肝脏已经不能造血了,不能够收摄管理自己身上的血液了,肝脏在收缩、硬化,每天吊瓶滴注扩肝素没有丝毫效果,为了延续生命,中秋节后开始滴注昂贵的进口白蛋白,每天的医药费都在三四千元钱左右。幸亏品所在的厂子当年经济效益很好,总在五千、五千的汇过钱来,可是朱医生在中秋节后却对我们夫妇说:“我没有本事治好你们儿子的病了,现在只是能多延续一天是一天······”我一听,很想给医生扑通跪下,然而医生说回天乏术。
      俗话有言,急病投三医。就去顾家岗中医院投老乡名医刘,可能入院对他没有什么表示,老乡名医见我们也是表情冰凉,对品敷衍了号脉,此后再没见到他的人。三五日后,品开始昏迷,那是标准的肝昏迷。该医院即对品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夫妇担心品夭折在十堰尸体要火化,就趁着还是活着的品回竹山。由中医院派救护车护送到县医院住下继续治疗。
11、
     实话实说,两家市医院对品的病情都无可奈何,县医院缺医少药,说是继续治疗,实际意义是在等死。
      品回到县医院,熟悉我家的人可能都知道了情况的不妙,亲戚家门,同事朋友纷纷到医院送礼表示慰问,知己的送现金,至亲送水果点心,一般关系送的是水货原料礼品盒,一时间病房堆码得像个小商店。
这一阵子,品躺在病床上,反复倾听枕边的小型录放机里磁带播送女歌星朱哲英的很让人伤感的那首歌: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为何阵阵风儿轻声诉说?呜呜呜呜呜,喔噢噢噢噢,还有一群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再也没来过。只有片片白云悄悄落泪,只有阵阵风儿为她唱歌。呜呜呜呜呜,喔噢噢
······
      知子莫如父,品儿之所以在弥留之际还喜欢听这首歌,是因为与他的初恋经历产生了深刻联想。
      乡亲梓里的慰问,对品的病情是于事无补。农历八月二十八品开始第三次昏迷,口发谵语不停,一句话要重复百十遍地说,入夜开始大口大口吐血,呼叫着亲人奶奶妈妈爸爸弟弟,呼叫一声,呕吐一口,一直吐到第二天中午12点18分,再也吐不出一点血来。
     品把血液还给了母亲,还给了生他没有继续养他的大地!
     品的奶奶、母亲在地上打着滚的嚎哭,再也唤不应品了。

  12、
品的灵堂搭建在县城北郊山梁上他们厂子分设的一个车间场院里,白天晴朗朗的,入夜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兴许是老天爷也痛惜品的英年早逝,要不,怎会普天落泪?!
品去世了,我们夫妇在心里琢磨,要好好安置他的媳妇桂枝,桂枝年轻,还需再嫁,我们可以给她当第二个娘家为她办理再嫁事宜。我还在县里托人给他谋求正式工作,并且拿到了批准招工的文件,只再找个接收单位就成。可是,品去世不到七天,桂枝听他姐姐唆使,已经开始从我家往外转移他的衣物被褥。
见桂枝如此薄情,想挽留也挽留不住,好歹说服桂枝守够了七七四十九天之期,我们夫妇老泪纵横为桂枝送行,叮嘱她,我家还是她的家,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不料桂枝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品去世,赵霞没来表示吊唁,品入土后,清明节也不见桂枝来烧一张纸钱。
一转眼,品已经谢世二十年,虽然说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麻药,但我至今心里很酸楚,时不时也哼哼: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两个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两个个女孩她再也没来过。只有片片白云悄悄落泪,只有阵阵风儿为品唱歌。呜呜呜呜呜,喔噢噢······
(写毕于2015年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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