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
一直喜欢三毛其文其人。她在撒哈拉的茫茫沙漠里,感叹雨季不再来,荷西的离世,骆驼陪她一起哭泣。而当她红尘看尽,自缢香消玉殒时,一生的无奈情缘意怨,便升华到了极致。这也让我时常会想到我的初中同学建国和梅娟,不禁感叹兮兮。
那个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四五岁,情怀青涩,爱意朦胧。在初中学校里,我和建国梅娟是同班同学。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同一张书桌的中间,用铅笔刀刻着一条清晰的分界线,这是梅娟的杰作。只要建国的手臂越过这线,两人必定要动武,相互顶拳头,如同有生死仇恨般不依不饶。战斗的结局往往是建国落败,可怜兮兮,没了一点男子汉的脾性。建国生性忠厚文弱,喜欢哼几句绵绵越剧,恰如林妹妹般阳气不足。而梅娟长得黑壮,话多声响,俨然一副假小子的派头。两个人就这样互不相容地斗争,老师不得不把两人分开而坐。自此便没了硝烟,但两人也依然形同死敌,仿佛前世就结下了不解之怨。
初中毕业后,建国和梅娟都没能够上高中,而我则到了远离老家的县城读高中,平时就住在学校,所以也难得再见到他俩,基本没有什么来往。只是在我后来去了苏州念书期间,从家人的书信中得知,建国和梅娟两人竟然谈恋爱了,而且梅娟因为两人的恋爱波折缘故,而喝农药自杀身亡了。这件事情,让我无法预想,惊叹不已。
建国和梅娟两人相住邻村,在学校时的冤家,怎么后来会恋爱上了呢?后来我才略知一二。
两人初中毕业后,相继进了镇上的同一个乡镇企业。建国喜欢文艺,会唱几段“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而且人也长得俊秀风雅,自然在厂子里颇有点名气,也惹得不少姑娘家喜欢。这期间,梅娟也渐渐和建国套起了近乎,大大咧咧地邀请建国上街看电影啊进录像厅的。厂里其他姑娘观罢,只能暗自退却,羡慕嫉妒恨地看梅娟得意洋洋。呵呵,哪个姑娘又能敌得过梅娟的假小子脾气呢?就这样,建国和梅娟恋爱了,厂子里和村上人自然也统统知晓了。
然而,两人的恋爱关系,却遭到了梅娟家人的坚决反对。梅娟父亲甚至以死相挟,阻止两人的关系。原因是两家祖上产生过怨结,一直势不两立。此时的梅娟却铁了心肠,执意要嫁给建国。在家庭拚死反对声中,两人竟然悄悄出家私奔,一起双双逃到东北吉林建国的亲戚家。在那里两人无半点音讯给梅娟家里,直到梅娟怀孕,才挺了个大肚子回来。两人想着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梅娟的家里人总不会再反对了吧。
回到家后,没想到梅娟的父亲还是硬头脾气,死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一日,脾气也如同父亲般倔强的梅娟,想想左右为难,婚事无望,便一人悄悄跑到村后的小山林里,喝掉整瓶的农药,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命归黄泉了……
梅娟火化的那天,建国追到火葬场,拚命要往火化炉子里钻,想追随梅娟而去。幸亏旁人拉得快,才避免了又一个悲剧。
事情突然这样的结局,梅娟父亲和家人也都后悔不已,建国也整天以泪洗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红楼梦中的那段哭灵,唱得悲悲泣泣,村上人陪着夜半叹息,都以为建国傻了,疯了……
后来,建国一直没有结婚成家。期间也有人作媒提亲,但都没有成功。只是在去年,年过五十的建国,才有人牵线搭桥,和一年龄相仿的半路女子
成了个家,看样子似乎是老来找个伴吧。
我曾经见面问过建国,当初怎么会如此结局?当时为什么没有和梅娟共同坚持到底?他苦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看他年方五十,便已白发满头,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闲聊时和妻子谈起建国和梅娟的往事,她倒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她的见解。她说人生在世还是应该结徳行善,为人仁慈,心胸宽厚,莫做亏心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结怨树敌。世事皆有因果轮回报应,建国和梅娟的祖辈之间结怨成仇,孽债生根,便成了后辈的情缘悲剧所在。呵呵,这女人家说的倒还是有点道理的,我不怎么相信宿命论,但一时也无言反驳。
唉!”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还是古人说得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