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铁军(四)
第四章 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二连三连的人才收拢,一清点,人数不少,但是兵儿们那个狼狈相,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追鬼子的时候,大家踉踉跄跄,同是一个连排的,距离隔着老远,前边交火好几分钟,后边的还没赶上来。
这时站跟前的人,倒倒歪歪,有的喘着粗气,有的提着捡回的被包,还有的背负物件丢失了。战斗中有三个挂了彩,轻伤,处理了。这三个人都是新兵,其中一个爬在地上叫痛。
刘文化觉得有必要总结一下刚才作战的经验,让新兵学点东西,就找个稍平坦的地方,自己站在高处,分析这次让敌人逃脱的原因,一是我方的动作慢,对方占据了有利地形,当然不能全怪大家,因为地上积雪,兄弟们不适应。二是战术问题……
正还要说,有人就提议,时候不早了,肚子闹意见了。刘文化这才想起吃饭问题,叫炊事班赶紧动手,部队散开休息。
刘文化蹲在一块石头上,想坐下,看看脏,又忍住了。三连长走到跟前,递过个烟袋子:“来,卷一支。”
看到刘文化摆手,三连长说:“咋个说?抽香烟习惯啦,毛烟不感兴趣?”
刘文化说:“谢谢,我不会抽烟。”
“哦,那就算了,我看你还不适应军旅生活,抽烟喝酒,家常便饭,谁不会这些呀?我什么烟都可以抽,就是大烟也能来上几口,你这个公子少爷,千万别觉得奇怪。”三连长本来想套点近乎,讨个没趣,走开去。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了,但没有点热乎劲儿。刘文化明显感觉到这支部队不好带,整体来说,队伍素质不错,打起仗老兵多总比新兵强,但老兵多数都是油子,新来个副营长,很多人都不买账,刚才他讲话的时候,那些老兵东倒西歪的,没有谁在听,有的还挤眉弄眼吹口哨。连副营长都不入眼,那么老兵欺负新兵,肯定更是习以为常了,这会影响部队的团结,还消减战斗力。刚才挂彩的都是新兵,他们不知怎样保护自己,开枪甚至连基本的瞄准动作都没有,毫无杀伤力,下一步需要加大训练。
算了,还是抛开这些烦恼的事儿吧。他扭一下屁股,手碰到了口袋里的笔记本,心情亮丽起来。
刘文化到昆明,离部队开拔只有三天了,想回老家去看看父母时间来不及,娄营长让他休息一天,他到街上闲逛,认识了吴晴晴。那是个晴好的中午,他向一位姑娘打听圆通山往哪儿走。姑娘个头偏矮,小鼻子小嘴巴,眼珠子宛如紫黑的葡萄般闪亮。她在回答问题之前,先看了刘文化一会儿。姑娘是犹豫着,猜测着,一个青年军官,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儿,而且无所事事的样子。他到圆通山去干什么,看风景吗?部队都走了,他为什么还在昆明呢?难道他是个贪生怕死苟且偷安之徒不愿上前线吗?
刘文化笑笑说,他听说一位辛亥革命的烈士墓在那里,打算去看看。吴晴晴又看了他一下,然后解释,那位烈士的墓地在黑龙潭,离市区三十公里呢,交通不方便。吴晴晴还饶有兴致地说,如果刘文化愿意,她可以带他到圆通山去游历一番,因为那可是昆明最有趣的风景区之一。刘文化就知道自己遇上一位昆明城区的俊俏姑娘,跟上这样位活泼的导游,肯定十分愉快收获不小。吴晴晴介绍着昆明的风土地理,还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她的父亲曾经是云南护国军里的一位文书,后因厌恶内战离职了。
姑娘还告诉刘文化,她刚才去报名参加“云南省妇女战地服务团”遭拒,真是“气死人啦!”后来谈论起云南护国运动,还聊到了共和名将蔡锷与小凤仙的故事,两人都为这对革命情侣那至死不渝的爱情深深感染。由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他们在圆通山上不觉游历了两个多钟头,分手时,姑娘给他留下了家庭住址。
1938年1月,日寇像火燎枯草一样侵占了大半个山东,我津浦路北段大门洞开,徐州和陇海线暴露在日军的直接攻击之下,给中国抗战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山东济宁被敌攻破半个月后,中国军队组织了一次强烈的反击,在济宁城外围驻守的一个日军中队,有近半数的人从激战中出逃,他们跌跌滚滚地乱跑乱撞了一夜,到天亮时才发觉方向反了,向南来了。
领头的中队长叫吉野,有点发散思维,他觉得济宁肯定已被中国军占了,北方的交通也被切断了,他们要往回冲不大可能,那么不如一直往南,几天后,说不定就能和从南京方向来的日军会合,自己还可以在一场大战中时显露身手——攻敌腹背,建立奇功。
这位中队长简直是异想天开愚蠢透顶,因为济宁后来还是被鬼子夺回去了,而南京方面的日军远在近千公里以外呢,他这样个打算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不仅狂妄得忘乎所以,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吉野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孤军深入,他小心谨慎,昼伏夜行,尽量避免碰上中国军队。到了第四天,吉野等人绕开中国守军走进一处峡谷里,他觉得这里已经比较安全了,便命令手下在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前进。
吉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在这个空气清新的旷野里行军,他可以松弛一下身体和心情了,和旁边的一位小队长交谈着,好像去赶集一样的散漫高兴。此时的吉野当然也不会想到,他们就要灾祸临头了!
正行进中,忽然接到报告,说前边出现中国军队,大概有百多人。吉野马上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到山上隐避。
天阴得像老水牛的屁股,灰不拉叽。山坡长一些干瘦的杂树,要说藏身,并不怎么容易,可是到处积雪,他们占地理抢先优势,居高临下,对付比自己人数稍多点的中国军队,自是绰绰有余的。吉野想,不过最好还是别惹事端,放他们悄悄过去,保存自己实力。万一有什么动静的话,那就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这伙训练有素的鬼子很快就各自找到了藏匿的位置,眼睛死死地盯住下面的大道。
道上的国军走得匆匆,他们正是娄营长带着的一连人马。原来,娄营长追赶化装的鬼子兵,一路上总是有敌人的踪迹,可自己总是慢了一拍,因为己方人数多,没有敌人灵活。后来过了师部预定的集结地,
一连长孙宾其说:“营长,不能再追了,万一师部有什么命令下达,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岂不贻误大事?”
“贻误什么?打鬼子不是大事?见到鬼子还能让他跑啦?”
孙宾其是娄营长的“贴身心腹”。这家伙出身普通农民家庭,跟着娄荣营长已经十几年了。十多年来,滇军内乱不断。1925年桂滇战争,1927年云南“二?六政变”迫使唐继尧下台投向广州革命政府,1933年滇贵战争,包括期间的数次云南内乱,孙宾其都在娄开顺手下,打打杀杀,从小兵一直升到连长。孙宾其在各种战斗中身先士卒,敢拼敢冲,胜仗无数,这家伙就是一只嗷叫的野狼。孙宾其是滇军中最优秀的基层军官之一,也是娄开顺最得心应手的胳膀,他在师部组建直属营时,曾提出让孙宾其任副营长,可师长说已有人选,只好作罢。
娄开顺想,以前都是内斗,为了各自的小利益,自己人乱打一气,现在外鬼侵淫,日寇猖獗,民族危难,倒该让咱们挺身而出,也是孙宾其这老小子一显身手的时候啦。
娄营长知道一连已经偏离了航向,知道一个基层指挥员不能这样的无章无法。一连人,隔着自己的营地上百公里,没有任何联络方式,进入其他部队防区,没任何人知道你的深入,也不知道你干什么。这可是一股军事力量,不是做买卖走亲戚那么简单。他不仅远离开了直属营,早就挣脱了师部的掌控范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手下一伙人性命忧患,就是作为营长的他,长十个脑袋也找不见了。
娄营长就是怨呀,怨自己愚钝,和那伙乔装的鬼子相遇时,没有及时发觉情况,要不三两下就给解决啦。娄营长悔呀,眼睁睁跟前货真价实的鬼子,对面才十多个小毛贼,稍不留神给溜掉,到嘴的肥肉丢了,肠子都悔青啦。娄营长恨呀,恨那几个洋鬼子,你穿中国服装,糊弄老子,太他娘的可恶啦!
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伙鬼子找出来,把地翻个遍也要找出来,一个个大卸八块!
孙宾其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从命令,而且唯营长命令是从,凡娄营长坚持做的事情,他无条件听从执行,他在娄营长这儿不是狼,是温顺的小绵羊,这也是娄开顺喜欢他的原因。所以,尽管孙宾其已经在路上提醒过娄开顺几次,请他适可而止,别再追啦,娄营长骂他个孬种龟儿子,孙宾其最终不敢回嘴,一连人硬是追远来啦。
娄开顺认定敌人在前边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不知道前边另一种凶险等着他,催促兄弟们快点儿。孙宾其不识时务地说:“营长,过了这地儿再没动静,我们就折吧。”
娄开顺不耐烦地:“行行,就你啰嗦。”
直属营的人渐渐迫近。
鬼子们都屏息着呼吸,尽量地遮挡着躯体。吉野在坡上几百米处观察着,心情有点复杂。唉,不是说大日本皇军三个月灭亡中国吗?在上海就打了三个多月,死了几万人,大东亚圣战真他妈有点荒谬,中国地那大人那多,是那么容易占领那么容易征服吗?好在,天皇陛下的武士们流淌着优秀高贵的血脉,对敌以一挡十,神勇无比,所以中国的战事虽然没帝国宣传机器吹得那样神乎其神,总体还是在大踏步地前进,这也是大日本圣战的幸事。要在平日,对下面走着的几个支那军,我们别说少对方几十人,就是再来几倍,也要冲出去把他们像猪一样剁了,现在虎落平川,忍忍吧,等下次碰到,你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啦。
路上的滇军不管不顾地一味往前行进,山坡的鬼子箭拨弩张,做好随时冲击的准备。在这紧张的空气之中,意外随时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