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记麻糕铺
《汪记麻糕铺》
若不是被一股奇香所吸引,我是不打算放慢我的骑行速度的。循着香味一路向北,越过了古方路,陡然发现了香味的源头:右前方十米处一大圈人正围着一个黑乎乎的怪物,透过缝隙我隐约认清了怪物的真面目:原来是个半人高的大圆炉子,火炉上方正腾腾地冒着缕缕青烟。
烟气升空后夹带着一股喷香的味道随风飘散,香气无孔不入,于是乎周遭的大街小巷均被这股异香所充塞;浓烈的香气顺带勾起了无数行路人、店里人、屋里人胃里的馋虫;馋虫一路向上爬到了舌根,又引出了丝丝馋涎;涎液积多了无处安放,只得顺着喉管“咕”的一声流向了胃里,此刻方才发觉:原来是真饿了,于是纷纷朝香气源头处集结靠拢。
当我也加入队伍时,老板已将桶里的麻糕尽数地取出,长条的、圆形的饼摞满在铁桶四周。老板娘左手抓一把方便袋,右手持铁夹将滚烫的麻糕一块块竖着排列在袋子里,接着开始分配。
“喏!这是你的八块!”
“来!你的十块!”
“一个个来,别急,人家来得比你早!”
“别自己动手啊,我来装,你那样会将袋子烫掉的!”
老板娘手忙嘴忙,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应付着众多已抢先定货的顾客。
半晌后,一大锅麻糕被一抢而光。少数人已迫不及待的将饼塞入口中,咯吱咯吱地咬着,边嚼边心满意足地离去。没买到的顾客只能悻悻的继续等,那也无需多久,顶多半小时。我即是在二十来分钟后等来了下一锅的。
到家后打开袋,麻糕仍烫烫的散着香。本着趁热打铁、开袋即食的原则,赶紧地咬上一口,哇!好脆啊!夹着香的饼在我口腔中打着滚;夹着香的热气在往我五脏六腑中渗透;一路咬下去,一路脆到底;一块吃完,犹不满足,还欲再吃;以前,我从未觉着自己是个吃货,如今看来,只是未遇着对口的东西罢了!哈哈!
异日,我又站到了麻糕桶前,眼瞅着老板正裸着手在往桶里一块块地送白坯。只见他右手托着饼,觑着眼瞄准了炉内的一个个空档,“唰唰”地一记记将坯子又稳又准地贴了上去;他倒底是久经“烤”验的,竟丝毫不怕烫,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且面带笑容;桶底部堆叠成馒头状的炭火正闷闷地发着火,将桶里的温度烧至恰好。
看老板乐呵呵地忙着,我也心痒痒了,再则也很好奇,想试试炉内的温度。我把手缓缓伸向前去,刚到炉口就猛地缩了回来,像被蛇咬了一下!靠!实在是太烫了!手探到炉口已吃不消,更别说要把手伸进去了,还得把麻糕稳稳地粘在桶壁之上又不能叫它坠落,实在是门技术活啊,真是不服不行呐!
我转而细细地打量着炉口,发觉有些异样,便向老板发话道:
“掌柜的,你这个大圆桶的内壁瞧质地像缸的么?”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本就是个陶瓷缸!”老板眯着眼笑道。
“里边没上釉吗?”
“可不能上釉!那样就粘不住了!”
“现在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大缸喽!”老板娘边快速地揉着面团边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为啥?”我转向老板问。
“现在的缸壁太薄,受热太快,容易焦!这叫欲速则不达!”
“哟呵!有点道理的么!”
老板笑得更欢了,又得意地解释说:
“好比是煮咸粥,锅壁越薄锅底越容易焦糊,糊了后特难洗,你看吧,即使涮干净了,锅底免不了还是会留下黑色印记;但你用加厚的锅烧着试试看,绝对不留疤痕!”
“您说得太对了!”我由衷地佩服道。
老板说话之间已将炉壁贴满,他左脚踩下炉底的封门,右手把盖子合上,根本都不需用眼看,真是熟门熟路。
忙完这些,老板又马不停蹄的去做坯子了。夫妇俩分工合作,配合默契:一个擀皮,一个装馅;一个滚压,一个撒芝麻;动作娴熟又麻利,不一会,案桌上已排满了一块块整齐划一的白坯。五分钟不到,一股芳香自炉内窜出,溢满四周。这香气立马又招来了许多路人,全都挨挤着涌在了铁桶前,翘首期盼着美味新鲜出炉。老板笃定地走到桶旁,开盖取饼;老板娘再重复着那一套习惯的动作。
小铺子的生意相当火爆,饼等人的时侯少,人等饼的情形较多。有次在等待时我又与老板攀谈起来:
“掌柜的,你一天能做几锅啊?”
“差不多十锅!”
“每锅能烧多少?”
“六十块!”
“那一天能卖出六百块饼的为!”
“应该差不多吧。”
“那炭火要更换吗?”
“不用!加足了可以烧一天!”
言语之间,老板已透露出许多秘密。但他却胸有成竹,因为涉及到制作工艺的核心机密他是不会说漏嘴的。他又笑道:“所以说每天卖出的饼越多,成本越小;相反,则成本越高;昨日下了一天雨,人都没有!炭倒没少烧,浑身没得劲!”
店主真是个直爽人,透过其爽快的性格再来看看他的外貌:精瘦高个,平头长脸,蓄着浓密的八字须,象极了鲁迅先生。他脸上总挂着笑:那是一种淡然、稳重、满足的微笑;是一种饱经沧桑后看透人生、洞悉世事的浅笑;是一种能深度感染人的咪咪笑;那种笑浑然天成,好似本就镌刻于他的脸部一般。
每回看他那样笑着时,我顿时会轻松起来,搁在心里的烦恼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其实,谁又能没个烦恼呢?欲望就是个气泡,它能无限地膨胀,最终将每个人都包裹得死死的;金钱也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好像也没哪位嫌过钱多;这时,人就面临着两个选择:是把不满放在表面、摆出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去博取别人的同情呢?还是将痛苦深埋、以乐观豁达的面容去向世人展现阳光呢?显然,店主选择了后者。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汪记麻糕铺真可谓是饼香不畏地偏僻。它处在一个并不吸引人的所在,生意却好得离奇,总能引来一拨又一拨的新老主顾们;而且麻糕价格也比较亲民:一元钱一块,老少皆宜!那饼好似被掺入了会让人上瘾的药,人们吃了还想吃,买了还想买,简直是被它给深深“套牢”!我即是其中之一。
有必要声明一下:“汪记麻糕铺”是我杜撰的名字。其实它根本没有店名,想来,它也无需店名。
年庚尧
201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