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非马
【公孙龙牵着一匹白马出关,刚好碰上守关的士兵,士兵拉住他。】
士兵:站住!你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吗?
公孙龙:不是,怎么了?
士兵:那怎么牵了匹白马出关?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龙:公孙龙,你可以叫我老龙!
士兵:可我们都习惯在“老”字后面放姓氏。
公孙龙:您随意!
士兵:那我是不可以叫你老——(略停片刻。)你占我便宜?
公孙龙:没有,我复姓公孙,那样叫起来是不方便,对吧?
士兵:复姓?
公孙龙:你以为呢?
士兵:我也认为是复姓。(略显尴尬,笑了笑。)有护照吗你?
公孙龙:有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
士兵:(拿过来,看了看,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马。)照片看上去还是蛮像的,
公孙龙:老兄你真有眼光,办的时候是请国家一级画师做的素描,可画了好多天呢,画的时候腰都坐酸了。
士兵:可是马怎么会有护照呢?
公孙龙:对啊,马怎么会……哎老兄你弄错了吧?这画的是我呀!你看,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是和我一样吗?(凑过去将指给士兵看。)
士兵:哎等一下,(把护照放眼前又看了看,然后抬头仔细看了看公孙龙。)这不是两颗痣嘛,哎你眼睛上哪去了?
公孙龙:这不在这呢嘛。(往自己脸上那俩小眼睛一指。)您瞧!
士兵:是吗?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眼睛不见了呢,原来没长啊!
公孙龙:不好意思,长了,只是你没长眼睛看不见而已。
士兵:怎么说话呢这是?(把护照给公孙龙,公孙龙揣进兜里。)
公孙龙:那个,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士兵:可以,但是得把那匹马留下。
公孙龙:啊?你说的是它吗?这不是马呀!
士兵:不是马还是牛吗?牛我见过,可不是长这样的。
公孙龙:这不是马,他是一匹白马。白马和马是一回事吗?
士兵:我想是的。
公孙龙:不,你理解错了,白马不是马。
士兵:可是国家有规定马不许出关你不知道吗?
公孙龙:昨天听说了。
士兵:那你还把它带出关,你找死啊你?
公孙龙:可这是一匹白马啊!
士兵:你不要说白马,你就是牵一匹西域的二维马过来都没用,不让过就是不让过。
公孙龙:那法律是怎么规定的?
士兵:所有的马都不许出关,还不清楚是不?
公孙龙:对啊,马不许出关,又没说白马不许出关,这是白马,又不是马。
士兵:它都叫白马了还不是马?
公孙龙:当然不是,如果叫白马就是马,那么我叫公孙龙是龙吗?
士兵:名字是你自己起的,你叫公孙蛇都没人管,可是这马的称呼是原来就有的啊!
公孙龙:可这是一匹白马啊,又没触犯法律,怎么就不可以带出关?
士兵:就是不行。
公孙龙:为什么?
士兵:所有与马有关的东西都不许带出关。
公孙龙:那我属马也不许出关吗?
士兵:如果你非要那么想也行。
公孙龙:那太无理了!不过与我无关,我属鼠的,就是耗子,你知道吗?最怕猫的那个。
士兵:我管你属什么呢,耗子就怕猫吗?
公孙龙:可不是,我邻居有个街坊就怕猫,大家就管他叫耗子。
士兵:这人真胆小。可是你邻居的街坊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龙:怎么没有关系?关系可大着呢。
士兵:是吗?
公孙龙:对呀!那个人就是我啊。我不就是我邻居的街坊嘛,哈哈,老兄你可真逗。其实我小时候是不怕猫的,但我家有一条狗,老爱欺负猫,我就怕猫了。
士兵:为什么?
公孙龙:我一怕猫它就可以保护我了啊!要不我养它干什么?它连人都不敢咬。
士兵:既然你养狗是为了保护你自己,那么你养马又是干什么呢?
公孙龙:马?老兄我什么时候养过马?请不要再误会了,这不是马,是一匹白马。昨天我听说了马不许带出关,我还特意用毛驴换了这批白马过来。
士兵:不让带马你卖毛驴干什么?
公孙龙:关键是昨天市场打折啊!以前两头驴才能换一匹马,可是昨天一头半驴就可以换,那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兵:所以你就用你那个半驴换了这匹马?
公孙龙:那不是半驴,你有见过半个的驴吗?又不是在肉市场。我是说,用一头驴,再加上半头驴的钱,可以换一匹马。
士兵:你不是说没有半个的驴吗?怎么又加上半头驴的钱?
公孙龙:没有半个的驴,所以才有半头驴的钱啊!要不然直接拿半头驴去换了,还要钱干什么?正是因为没有半个的驴,所以才用半头驴的钱,加上一头驴,去换一匹马,你能清楚我的意思吗?
士兵:不明白。但是这马你是怎么买的?
公孙龙:老兄请不要再让我重复了,这不是马。白马的价钱比马的贵的,昨天我买它就花了比买一匹马多五十块的钱。
士兵:怎么会不是一个价钱呢?
公孙龙:他们说我那头不算一头驴,因为它有一只脚有点瘸,可是瘸驴就不是驴吗?我跟他们争辩,可他们就是要让我多出五十块。
士兵: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公孙龙:对,我想你是会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讲道理。
士兵:不是,我是说要是我卖马给你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像他们那么做。
公孙龙:呃?难道你也像他们一样以为瘸驴不是驴吗?真是荒唐极了。
士兵:我不那么认为,但我认为你脑子有点不正常。你既然认为瘸驴是驴,怎么就不承认白马是马呢?
公孙龙:可那是两个概念啊!白马怎么能跟马比呢?你看它价钱都比马贵!
士兵:可你没有认为那个价格合理啊!你自己都说贵了五十块。
公孙龙:贵是因为他们说我的瘸驴不是驴非要加上去这五十的,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士兵:那驴要是不瘸是不这白马就和马一个价钱了?
公孙龙:怎么可能?白马怎么会和马一个价?要不我怎么多出了五十块。
士兵:那是你的瘸驴造成的。
公孙龙:是的,可我的瘸驴难道不算驴吗?一头半的驴换一匹马,一头半的瘸驴当然也可以换一匹马呀!可是我用瘸驴买白马,就多付了五十块,和我用一头驴买白马多付了五十块有什么区别呢?
士兵:好了我不想跟你讲下去了。
公孙龙:那我就可以过去了?
士兵:你可以过去,随时都可以,我又没说不让你过去,除非你是一个刺客,很明显你不是。但是你这白马得留下,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会还给你的。
公孙龙:不需要,这白马跟我情同手足,你没权利把我们分开。
士兵:你不是昨天才买的马吗?怎么这么快就感情这么深了?
公孙龙:这不用你管,总之我要带它走。
士兵:可是国家法律规定了马不许带出关,如果你实在执意要这样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欲从腰间拔出剑。)
公孙龙:你不能这么蛮横啊!我刚才都跟你白说那么多了?这是白马,不是马,法律上有说白马吗?
士兵:没有,可是没说白马让过。
公孙龙:你也是好笑,那你看天上的大雁,法律也没规定让它们过去,它们不还是飞过去了。
士兵:那是天上,又不归我们管。我只负责地上的,有本事你也飞过去。
公孙龙:你让我飞过去?明显是让我为难,人可以飞吗?我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过,可这不是神话,我怎么飞得过去呢?那你看地上那根草,怎么也过去了?
士兵:它又不是自己非要过去的,是风吹的啊!
公孙龙:那我的白马也不是非要过去,是我非要带它过去的。“非要过去”和“我非要带它过去”是一样的吗?为什么我不可以“非要带它过去”?
士兵:好吧我再跟你详细说明一下。法律说不让过去的就是不让过去,其它的我管不着。只要法律没有不让过的都可以过,法律规定了没带护照的人和所有的马都不让过,所以你的马不许过。
公孙龙:可是我带了护照啊!
士兵:所以你可以过去,但是你的白马不能过去,因为它要是过去就是违法的。
公孙龙:那为什么我过去就不违法了呢?
士兵:因为你又不是马,而且你带了护照,法律没有规定不让你过去。
公孙龙:可我一个人过去和牵匹白马过去有什么区别呢?我不都是一样是过去了吗?
士兵:可那样的话它也过去了,那就不行。
公孙龙:我怎么就跟你解释不了呢?要是那样的话,马并没有过去,他是跟随我过去的,跟随我过去和过去是一样的吗?
士兵:这本来就是一样的,我真不清楚你脑袋里装了些什么,都是屎吗?
公孙龙:请不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当年上私塾学的确实是历史专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忘得差不多了。我说你到底还让不让我们过去?
士兵:你把那“们”字给我扔了,请你不要再挑战我的极限,要走就走马不能带走,否则我可以立刻把你当叛匪抓起来。
公孙龙: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匪?
士兵:不是叛匪带马过去干什么?
公孙龙:这是白马,不是马,拜托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
士兵:我脑子本来就很清醒。我每天才喝二两老白干,怎么的也不至于醉糊涂了吧。白马不是马,不是就不是,哪要那么多理由!(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转移话题。)对了今天的酒我还没喝呢!(到路边一树叉子上取下一个酒瓶,过来,打开准备喝。)
公孙龙:那老兄你慢慢喝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牵白马欲走,士兵立刻拉住。)
士兵:站住,你不许走。还有你的马,都不许走。等我喝完酒再收拾你俩。(把酒瓶盖拧开,喝光,把瓶子扔下。)今天这酒不错,可是你们俩,让大爷我很不爽。你,还有——你!(摇晃着分别指向白马和公孙龙。)
公孙龙:老兄!不要发怒。既然不让过那我就不过了。真是的,连匹白马都说是马,还有没有王法了。(牵白马欲走。)
士兵:站住!(公孙龙牵着白马站住。)
公孙龙:还有什么事儿?
士兵:有护照没有?
公孙龙:不是都看过了嘛,还看一遍?(连忙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
士兵:(随便看一眼扔还公孙龙,对着马。)你可以过去,但是这马不能过去,国家有规定,否则一律处斩。
公孙龙:老兄你又认错了。(边说边把护照揣好。)护照是我的,我是个人!这匹不是马,是匹白马,你有见过出得了关的马吗?
士兵:没有。
公孙龙:可是它可以出,因为法律没有规定不让它出关。所以它可以出关,所以它不是马,而是一匹白马。
士兵:有道理,刚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迷糊地。)好了我也不留你了,牵好你的白马走吧!注意下次再来不许带马记住了没有?
公孙龙:记住了!
士兵:好吧回见了您哪!(公孙龙牵着白马大摇大摆走出了关口。)
公孙龙:早知道这么容易何必费那么大口舌。
士兵:(摇晃着站在原地,高声地。)过往行人请注意,国家有规定,所有不带护照的人,不得带马过关!不对,是——所有带护照的,不得不带白马过关……
(全文完)
于二〇一五年
六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