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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奶奶

发布时间:2023-08-29 11:04:07

  我出生于八零,那时候咱们的农村,与现在截然不同。吃穿用度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家家户户的承包地里,都有棉花、小麦、大豆、油菜、蓖麻等各种作物。自留地里更是有萝卜、白菜等诸多蔬菜。

  棉花弹扎纺线后,在全人力的织布机上织成粗布,染色后做成衣物。保暖耐磨,可以穿戴一生。

  蓖麻油菜可以榨油,每次做菜,只要放入少量。现在想来,那是真香

  我家也有十亩承包地,主要的劳动力只有父母二人。

  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农用机械,耕种全靠牲畜拖拉,人工点种;更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的农药和除草剂,十亩地,不说在农作物上捉虫子,就只是除草一项,一年时间就被占用了大半。父母很是劳苦。

  八五年,我五岁。离开父母,跟着奶奶住。当时,大我两岁的姐姐,已经跟了奶奶五年了。

  五岁的我,刚离开父母,不太适应,经常哭闹淘气。姐姐说,每晚奶奶哄我睡觉,都要用上一个多钟头。比起如今那些不到两三岁,就进了幼儿园的小朋友,我有些脸红。

  尤其是到了冬季,曝露在棉衣外的手脚,冻得通红,感觉却在发热。睡觉前,奶奶总是先行钻进被窝,替我和姐姐暖热。

  早起时,无论天气多冷,奶奶都坚持让我和姐姐,用刚从老井中打出的凉水洗漱。效果神奇,别人家的小孩经常把手脚冻裂,我和姐姐直到如今,从没出现过冻伤的情况。

  八八年,我上小学。

  每次在学校调皮捣蛋,被老师责打。回家后向奶奶哭诉,奶奶会沉着脸,让我在家等着,她去学校给我报仇。但奇怪的是,放学时,奶奶看到老师,依旧热情的打招呼,很是亲切。

  那时候,最和奶奶一起去自家的自留地。我在一旁捉虫捕蝶,奶奶在地里除草。回家时,拽些蔬菜瓜果。我至今喜欢生吃西红柿和茄子,大概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

  依着土院墙,用两根木柱支起一个小棚子,就算厨房。奶奶往灶台里添加秸秆,我在一旁用力的拉着风箱。

  水开后,奶奶放入南瓜块儿,少量的小麦面糊糊随后倒入锅中。

  奶奶用三块半截红砖,在地上摆个等三角,小铁锅放在上面,灶台中取些底火塞到小铁锅下,就成了个简易的小灶。

  奶奶炒菜,只放少量油盐,或许是技艺高超,炒出的菜品,依然色香味俱全,香气扑鼻。

  南瓜粥出锅,汤白瓜黄,气味甜香。就着奶奶刚炒的热菜,不到十岁的我,也能吃掉两个大馒头。那时候的馒头不白,自家小麦自家磨,奶奶亲手做的。个头也大,比现在吃得机制馒头,要大上一倍有余。

  奶奶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我和姐姐把菜吃完,把碗里的粥喝光。然后,奶奶会盛些萝卜丝什么的腌菜,开始吃饭。

  九三年,我上了初中,姐姐初中毕业后,去往城里打工。

  学校在镇上,离家有七八里地。我没在学校留宿,每天放学坚持回家。

  小巷口,石桥旁。刚到村口的我,就能够看到奶奶。奶奶不时打着眼罩,望着我所在的方向。直到我走近奶奶十丈左右,奶奶才会露出慈祥的笑脸,招呼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奶奶的眼有些老花。

  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村里有了副业,周遭村镇也设立了集市。

  奶奶似乎爱上了赶集,和她的一些老姐妹们,几乎是一次也没间断过。每次回来,都会带些麻花、坚果什么的。

  我虽然已经十四五岁,老大不小了,但是奶奶给的,依旧来者不拒,扫灭一空。奶奶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吃完。

  那时的麦芽糖,叫做糖稀。要用两根小棍绞着,拉扯成浓稠的白色,才能入口,真正的香甜如蜜。如今想给女儿买点儿,可已经难寻正宗,滋味相差天地。

  我上初三那一年。

  有一天,一直卧床的爷爷,突然起身,精神百倍,把家里损坏的老物件,统统修理了一遍。我很替奶奶高兴,以后不用为爷爷端茶倒水了。

  奶奶无言,只是用那眼皮有些松弛的双眸,默默的看着正在忙碌的爷爷,眼神有些异样。

  七天后,爷爷去世,走得很安详,享年六十七岁。

  我所在的李家,本家很多,葬礼很隆重。起丧的时候,孝衣孝帽,白花花的一片,队伍绵延二里多长。

  我是长孙我执幡,出村口时,要回头跪谢帮忙的乡亲。我看到了小巷口,石桥旁的奶奶,望着这个方向,身形单薄。

  零二年,我要结婚了,对象是和我一起工作的女孩子,模样不算出众,但小巧可人。奶奶看到后连声说好,咧着嘴,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那次,我看到了奶奶掉了两颗牙。后来,我要奶奶去补上假牙。奶奶却说假牙吃饭不香,怎么劝都不去。

  新婚燕尔,黏腻非常,几天没去奶奶家。

  有一次傍晚,奶奶给我送来了一碗红烧肉,说是她吃不完,怕夏天温度高,一晚上会坏掉。热气腾腾,沁香脾胃,明显是刚出锅。这么大的一碗,哪里少了一块?

  我高兴的收下,鼻子泛酸。搀扶着奶奶回家,那一夜,我赖在奶奶家住了一晚上。老土炕比弹簧床厚实,我睡得很是香甜。

  有了儿女后,工作也忙碌了许多。不知不觉间,每天从看望奶奶两次,变成了一次,而后两天一次,继而三天一次......

  零九年,那是一个冬天。接到父亲的电话,奶奶病倒了!我火速请假赶回。

  姑姑们都在,父母也在。医生正在为奶奶做检查。医生临走,小声的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没听到,我听到了奶奶在呼唤我。

  坐到床边,奶奶皱褶的老手握着我的手,梦呓般叮嘱我,要好好工作,她有姑姑们和我父母照看,就行了。

  我在哽咽,不敢说话,望着奶奶无力睁开双眼的慈爱面容,我鼻子很酸。

  入夜,奶奶睡着了,我在姑姑的劝说下回到家中,没脱衣物,躺在床上。满脑子是和奶奶在一起的过往,像电影一样,不停的播放。

  “叮铃铃!”电话一响,打破了午夜的寂静,我心中随之一痛。电话那头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小杰,你过来吧。你奶奶走了。”

  我赶到时,小姑姑站在房门前,拦阻我不让进屋,说是里面正在为奶奶换衣裳。我确定了消息,无力的坐在老井的边沿,无声落泪。

  终于,屋里哭声响起,我踉跄着跑到熟悉的土炕前,噗通跪地,放声哭嚎。 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丧礼依旧很隆重,村口跪谢乡亲时,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小巷口,石桥边。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如何努力,哪里......什么都没有!

  百善孝为先!子欲养而亲不待,更是莫大遗憾!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请珍惜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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