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白蜡烛》(第三集)
几天后,北平的一所大学。
坐在校长室外面的徐良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听着老板和里面的校长在谈论着。似乎是关于徐良在这所学校读书的事情。
前两天在饭桌上,老板无意中问了徐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而徐良却毫不犹豫的说想去上学,因为在他们的那个村里的一个大哥哥很是有学问,那时候,他时不时都说了一些徐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于是徐良从小就想能够有学问。希望能够在干净的学校里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
可惜,这种念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奢望,他在村里的时候连自己的三餐都未必能解决好,何来的这么多钱拿来读书呢?
徐良只是说出了他心里的一个奢望,没想到,老板居然真的正在帮他实现这一个愿望。
校长室的走廊边上也时不时有学生走过,都是一些和徐良年龄相差没多少的学生。他们都是身穿干净的校服,当他们路过时看到徐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时,有几个充当没有看到他。还有几个女生路过徐良身边时时,还嫌弃的捂住了鼻子。赶紧走远了。
她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徐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嫌弃的表情。是的,那眼神,就好像是一个富人在街上嫌弃的看着那些乞丐那样。他们看到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把自己当成乞丐来看了。
狗眼看人低!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确是没有别人穿的这么干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良终于听到里面的校长传来了一声开怀大笑:“ 不就是多一个学生来这里读书吗?好说,好说!我立刻给那个学生安排学位。“
“那可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老板微笑着说道:“不过....在钱财方面的话,能宽限一些吗?”
”能!当然能!“ 校长立刻说道:”学费方面的话,这一点不用你操心了,全免了。”
坐在外面的徐良心里一愣,但立刻又明白了。校长说出这样的话表示已经可以给他一个学位读书了。
”那....我现在可以见见那个学生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叫他进来。徐良,进来一下。”老板在里面喊道。
门外的徐良走了进来,看到了老板坐在一旁喝茶,还有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人在对着徐良招手。徐良心想:”这个.....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吧。“
“你就是....徐良?” 中年人一看到徐良进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问道。
”是的.....我就是徐良。”
“你的情况……刚才老板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表示同情。” 校长站了起来,走到了徐良的面前:“明天开始你就来上课吧,到时候我会安排给你的班级的。”
徐良愣住了,但又很快的的反应过来,于是一脸笑容的给校长点头哈腰。同时也一脸感激的对老板说谢谢。
今天,是徐良在奶奶去世后第一次微笑。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板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站了起来对老板说道。校长于是送他们出了大学的门口。等到老板和徐良走远了,才回到校长室。
然而在这时,一个在学校放学出来的学生紧紧地盯着远走的徐良。右手手指突然掐起了一个拳头……
两天后,徐良来到了这所学校里报道。
一看到徐良穿着黑色的学生装走进了校长室时,在看书的校长见到徐良来了,于是叫他先坐下等等。立刻在办公桌上打起了电话。
虽然徐良听过别人说过很多次关于电话的这种东西,但此时此刻。徐良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过,好奇心也就在眼睛里完完全全表现出来了。但又意识到自己会有点失态,于是赶紧收敛了一下自己。
挂了电话后,校长对徐良说道:“你先等一下先,待会会有人来带你去你所在的那个班级的。” 说完了这些,校长又重新坐在办公桌上看书了。
徐良微笑着颔首表示感谢,之后安静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第一次穿着这么干净的衣服,越想越开心。但是因为旁边还有校长在,他不能做出很大的反应。
如果奶奶能看到我现在穿了这么干净的衣服,她也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吧。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和奶奶的那段时光,想着想着。徐良感觉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毕竟……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了。
不一会儿,门外走进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学生。一进来就给校长打了一声招呼。校长放下了书本说道:“紫薇你来了啊。”
于是校长对着一旁安静的坐着的徐良说道:“你跟她去教室吧,她是跟你同班的。”
“啊?哦哦……好的。” 徐良沉寂在失去亲人的哀伤之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应付了一下校长,然而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刚进来的女学生的注意。她不禁遮口“咯咯”的偷笑了起来。
徐良看了看那个女学生,当他们的双眼对视到的时候,女学生笑得更激动了。但因为这里是校长室,如果不严肃点的话就不像话了。于是紫薇急忙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微笑的说道:“你跟我来吧。”
“校长,那我先走了啊。” 徐良回过头来对校长说道。
“嗯。”校长已经在专心的看着手里拿着的书,眼睛没有看徐良。徐良于是识趣的在出门之后,安静的关上了校长室的门口。
在徐良跟着那个女学生走出门后,徐良还时不时的听到前面那个女学生在偷笑,徐良终于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疑问了。一手抓住了女学生垂在身后的两条辫子。
“啊……好痛啊,快放手!”女学生立刻停了下来。脸上的偷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怒的看着徐良。
“我问你,从你刚才出了校长室之后到现在,为什么你一直再笑,而且刚刚我还看到你时不时回头来看我。” 徐良没好气的问道。
“你放手我就告诉你!要不然的话……哎呀哎呀!别扯啦!我的头发都被你扯掉了!”
“那你说了我就松手。”徐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在威胁眼前的的女学生。
“好啦好啦……你先放手可以吗?人家现在真的好痛额。”
徐良看见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装的,于是也就轻轻的松开了手。刚才因为扯得太用力了,把她绑在两条辫子上的其中一条花绳子给扯了下来。
徐良把手摊开到紫薇的面前,紫薇没好气的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给自己的其中一条辫子绑好。
“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其实是因为我刚才在校长室的时候,看到你的反应太大了。而且那表情也觉得好好笑……所以我…”
“因为我这个人一遇到一些好笑的事情。就一直想笑了……刚才的事情我有点失态,我现在向你道歉。” 说完,就立刻要给徐良弯腰,但是却被徐良拦住了。
这么多年来,徐良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去欺负别人了。反而别人还要给他道歉。于是急忙的打着哈哈的说道:“没关系啦,刚才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呢。”
两个青年男女相互望了对方一眼,但很快两人都笑了。
徐良跟着她来到了他读的班级。紫薇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直站在门外的徐良招手,一直犹豫不决的徐良终于硬着头皮走进了教室,当他第一步踏进来的时候,感觉到班里面有无数只眼睛正在看着他走进来。而且他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人看他,徐良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忐忑不安,只看了讲台下一眼,就立刻不敢看了。于是走到了紫薇的身旁,看着讲台下坐着的学生。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紫薇对着讲台下的同学说道:“这位是我们今天新来的学生,叫徐良。希望以后各位多多指教一下他。”
说完,她看着徐良拍起了手掌,台下的学生也跟着她拍起了手掌。一时间让徐良此时的内心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也只能不好意思的对他们微微点头,以示谢谢。
可就在这一片掌声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紫薇班长,我们这里不是收留乞丐的。怎么可以让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进来呢?”
话音刚落,全班立刻响起了一片嘲笑声。一时间班里有点乱了。
这话在徐良听起来极为刺耳,那一瞬间。所有的自卑感全都出来了,是的。他一直以为只要穿上了这干净的学生装,别人就不会看出来他曾经是个穿破衣服的人。但此时此刻,所有的侥幸心立刻全盘崩溃。他无颜的低下了头。
正当全班人都沉寂在嘲笑声中时,一直忍无可忍的紫薇终于忍不住了,脸色极为愤怒,于是拿起了讲台的尺子在讲台上一拍,对着台下的学生大吼:“放肆!有什么好笑的!”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
“我不管你们对新同学有什么看法。” 紫薇推了推鼻梁的眼镜:“但是,如果以后要是被我听到你们谁在给他乱取外号。我绝饶不了你们!”
“是…” 台下有几个同学极不情愿的说道。
看到班里的情况稍微镇定下来了,紫薇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尺子。走到他耳朵旁边轻声说道:“别在意,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来到这里你就是学生。” 说完拍了拍徐良的肩膀,指着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桌上放了几本新书,那是临时给徐良安排的。
班里的桌子全都是一人一张,没有同桌。徐良的也不例外。
看到徐良坐好位置了,紫薇也于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当她打开了国语书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班里有点不对劲。她一抬头往后看,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学生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冷笑的在看着正在翻看新书的徐良。
那眼神,似乎是充斥着极大的仇恨。
紫薇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也在看着宋城山。
也许是因为紫薇此时此刻在看着自己,宋城山立刻急忙低下头,写着自己的作业。紫薇看到他没什么异样了,也就忙着自己要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师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打开书本说:“同学们先打开书本,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诗歌散文是徐志摩先生的《再别康桥》……”
那天上课到底听了多少内容,徐良也忘了。他一直以为,在给别人做苦力已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工作更辛苦的,就是读书写字。那天他上了一天课,一共六节课,而他居然睡了八次。而且每一次都被教书先生叫醒。
其实,徐良上课一直都不情愿睡觉的,但他实在是听不懂先生在上面说的是什么,才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在黄昏的夕阳洒进教室时,同时也照射到徐良的脸上徐良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了看教室,除了紫薇还在看书之外,其他的都走光了。
“醒了吧,你看看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一看到徐良抬起头来,坐在座位上的紫薇对徐良说道:“今天才是你第一天上课而已,要是以后还是这么继续睡。那你就等着被校长扫地出门就可以了。”
一听到“被校长扫地出门”,徐良瞬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忙走到了紫薇的座位前面坐了下来:“那怎么办?我今天是第一次上课的。要是被那个先生跑到校长那里报告,那我……我就要被赶出学校了!”
徐良的表情越发越紧张,紫薇一开始还是挺认真的表情,但后来看着徐良在她面前焦躁不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心情。开始捂着嘴巴偷笑了。
“傻瓜,我刚才逗你玩的呢。” 紫薇立刻变得认真的说道:“上课睡觉的话是不会轻易被校长赶出学校的,但是也同样是不尊重教书先生的一种表现。你想想,他这么认真的在教你,而你却在桌子上睡觉。是不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呢?”
“好像是啊……” 徐良喃喃自语,抓了抓头发又说道:“那为什么在上课的时候你不睡觉的,难道你听着不感觉困的吗?”
“那是因为我听惯了,习惯成自然。所以自然而言的就不感觉困了啊。”
说完,紫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边收拾桌子边说道:“我待会还有点事情要做,我要走了。”
“今天是你第一次来学校,你先去周围熟悉一下环境。本来校长是要求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的。但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忙,抱歉了。”
徐良微笑地说道:“没事,我送你吧。”
说完,紫薇提着手提包走出了教室,徐良也拿起自己的提包走出了教室。紫薇看到他也出来了,于是反手关上了教室门。她对徐良微微点头后,小跑步的离开了。
看见她渐渐在走廊上消失的身影,徐良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姑娘啊。”
终于,那一道倩影在走廊上消失了。
徐良于是在走廊上瞎逛,时不时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些名人照片。时不时也看一下隔壁班那些早已放学后没有人的班级。似乎每一个班级都是这样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记得是在哪个班级里上课的了。
天哪!肯定是刚才进教室的时候没记好班名。
正在陷入慌乱的徐良,突然听到了走廊的另一边好像有声音传来。只是那声音和别的不同,听上去很美妙,同时也感觉到听起来很舒服。
徐良沿着听到的声音往前面走,越是往前走,离自己听到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声,走着走着,徐良感觉到那些声音,是在一间教室里传来的。
站在窗外的徐良看着教室里面,这里跟其他的不同。整一个教室里只有一座钢琴放在一个角落,而在钢琴的面前,却坐着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她的头发没有像紫薇那样扎成麻花辫,而是全都散开在脑后,还有一些头发是及胸前的。
只是看见她坐在钢琴面前的侧面,徐良突然感觉自己再也走不开了。
好漂亮啊。
徐良看见她修长的手指在钢琴的黑白键盘上不断按着,而她每按一下。都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在长廊里回响着。徐良这下明白了,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就是她在这个钢琴上按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良突然听不到美妙的声音了,顿时回过神来,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孩的惊讶声音:“你是谁啊!你怎么站在窗外的。”
站在窗外的徐良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刚才那一声惊讶的声音是教室的那个漂亮女孩发出的。一时间徐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上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路过而已…没对你做过什么的。啊…那个,我先走了。”
还没等里面的那个女孩说“先别走”。徐良立刻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这里,女孩赶紧去打开教室门,发现徐良早就已经跑出这里了。接着,她走到了另一边的窗外往外看,而那里。有一个拿着提包的青年在紧张的跑出学校,而他周围的人看到他跑得这么快,吓得赶紧让出了道路。
在音乐室里看着徐良紧张逃离的样子,女孩只是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捂着嘴巴偷偷的笑了起来,因为在他在窗前跑开的那个样子,脸上都羞红了。
黄昏的夕阳照射进教室里。夕阳同时映照着放在钢琴架上的曲谱。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发现已经快要天黑了,于是也急忙收拾好东西后,拿着提包走出了教室。
这个女孩叫李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