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夺枪记
在鲁西北平原上有一小镇名为宿安镇,在宿安镇有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名为礼安村。明朝洪武年间大迁民时,礼安村的祖先来此建房、立村,繁衍生息。父孝子承,邻里相敬如宾,人们和睦相处,在四外两乡享有盛誉,外乡人称赞有加。到了民国时期,礼安村老辈少辈传承的“仁、义、礼、智、信”的传统被打破,取仁、讲礼、守信、奉孝的长辈跺着脚逢人便说、见人便讲“这几个不肖子!”“有辱家风!”“有辱门风!”“家风不幸,……”。
该村有辱家风的不孝子孙,指的就是“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孙不服”这四人。马、张、刘、孙这四人的真实姓名由于年代较远,没有记载,现在无法考证。何况当时农村百姓给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并不像现在的人们那么时尚,有那么多讲究,看生成八字、查字典,望子成龙,盼女成凤。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年代,农村穷苦百姓只能是根据季节变化、出门所见所闻,给新出生的孩子起名,例如:春天生的是女孩,正遇春暖花开,杏花开时叫“杏花”,桃花开始叫“桃花”……;生男孩,家里的老人出门见到坷垃、起名叫“坷垃”,见到砖头、起名叫“砖头”等等,不一而足。当时老人们给孩子起名字子越通俗、越普通越好。认为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命贱,又因为自己不识字,也起不了、也担不起给孩子起显贵的名字,能盼望着孩子冻不死、饿不死就不错,认为孩子的名字通俗了命硬,好养活、容易长大成人。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孙不服这四人的名字是叫“坷垃”、“石头”,还是叫“铁蛋”、“狗蛋”……,无人知晓。对他们的称呼,是当地人根据他们的性格脾气和所作所为而起的“外号”,日久天长,这些外号就成了他们身份的象征。
马不论正事不多,鬼心眼子不少。张大胆浑身是胆,敢作敢为。滚地刘皮肤黝黑、又矮又壮、一身横肉,老人常说“这种人喝凉水、喝风也长肉”;看上身看不见脖子、头和身子长在一块,左右看看看不见胳膊,往下看看不见两条腿,像个肉球,但是有一股子蛮劲;谁惹了他,他在地上一趟,滚来滚去刷光棍,搅得鸡犬不宁,四邻不安,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任其胡搅蛮缠,耍完威风为止。土行孙长得个子矮小,身体灵活,跑起来像兔子,爬树像猴子。
这四人当时都二十岁左右的愣小伙子,整天鬼混在一起,并不像刘、关、张似的在桃园烧香磕头拜过巴子,但是他们好的却像一个人儿,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吃在一起,住在一快,不分你我。正像老人们所说的“旱天死水坑里的鱼虾臭味相投、旱地里的甜瓜香味相闻”。他们在村里三天不着家,四天不见人。东家的狗没了,西家的鸡丢了,尤其是地主老财家的东西丢了,准赖到他们身上。地主老财要他们爹娘吃官司,跑鸡丢狗的邻里骂声不断,害的家人在村里提心吊胆、忍气吞声,抬不起头来。
1937年“七?七”事变后,中国人民处于亡国灭种的艰辛岁月。同年11月,临邑县城沦陷,临邑人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宿安镇的人们整日提心吊胆、民不聊生。有一天深夜,马不论等四人偷偷溜回家。马不论的爹娘见了多日不见的儿子回来,喜的合不拢嘴,但是对儿子既爱又恨,早就盼望着儿子回来、安心在家过日子,不再在村里受气挨骂。马不论在家呆了一袋烟的功夫,就要走。爹妈怕他在外边惹事生非,尤其是鬼子来了以后怕他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苦苦央求儿子不要离开家。马不论跪在二老跟前流着泪说“爹!娘!俺们从前没有干过没良心的事,今后干事也要对得起二老和村里的父老爷们。俺们会干大事!二老放心吧!”二老抹着眼泪,目送儿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四人回村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黑夜白天不敢远离家门,害怕家里的东西丢了。他们走了后,人们相互转告,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俗话说“东西越捎越少、话越捎越多”。有的说,他们当“二鬼子”去了;有的说,他们参加八路了;有的说,他们怕吃官司吓跑了……。村里说啥的都有。
每逢“三?八”日,是商河县栾洼大集。秋末冬初,正是农村农闲时节,四外两乡的人们一般都在这时候有事没事到栾洼集上逛逛,赶闲集。礼安村离栾洼大集有三、四里的路程,人们步行赶集,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
胡集乡栾洼村在抗日战争时期属于临邑县宿安三区,走亲串友往来频繁。栾洼村是日伪据点,日本鬼子、“二鬼子”经常在周围村庄窜来窜去,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老百姓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鬼子、二鬼子每逢栾洼大集也去赶集,抢夺民财民物。一天一大早,一个二鬼子身挎盒子枪,手提大竹蓝,晃着肥胖的身躯,大摇大摆的到集上买菜。说是买菜,其实就是半抢半夺。
这一天,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土行孙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偷偷的溜到栾洼大集,在旮旯里猫着。看见二鬼子出来买菜,四人夹杂在人流中尾随着。礼安村的人们见了这四人都躲着走,害怕“逮不住狐狸、惹一身骚”。看到二鬼子蹲在一个卖菜的摊前往篮子里装菜,这时张大胆跑了过去,点头哈腰,口里喊着“太君!太君!吸烟!”忙从兜里掏出香烟,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给二鬼子敬烟。旁边的赶集人们大气不敢出、嘴里嘟囔着骂着。滚地刘也过来凑热闹,凑到二鬼子跟前说“俺想参加您们的队伍,到您们那里混碗饭。请老总行个方便?引个路?俺会报答的!”二鬼子骂着“八个!滚!滚!”。滚地刘又小声对二鬼子说“花姑娘,需要?”。听了这话,二鬼子乐的哈哈大笑。滚地刘顺手拽过一个赶集的漂亮媳妇说“俺的老婆,孝敬……”。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媳妇照着滚地刘的黑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抓了两把,缩在人群中。滚地刘的脸上立刻起了几道血印子,疼的滚地刘哇哇的叫着。围观的人们骂着过来痛打滚打刘。好汉难敌四手,滚地刘躺在地上,耍起了滚地刘的威风,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的叫骂着。恨得人们叫骂着、手脚相加不停地踢打。就在二鬼子看着滚地刘挨揍乐的哈哈大笑的时候,马不论、张大胆、土行孙三人一递眼色,好像事前商量好似的,张大胆一个键步上去锁住了二鬼子的脖子,马不论双手拧住了二鬼子的右手,土行孙迅速地掏走二鬼子的盒子枪溜走了。这时,赶集的、打骂的人们都傻了眼。滚地刘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帮忙,一把扯断二鬼子的枪套,四人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等二鬼子回过神来,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二鬼子发现自己的枪被抢后,急的像猪似乱嚎。围观的人见此情景也作鸟兽散,没了人影。二鬼子嚎着,菜篮子也不要了,撒腿向鬼子据点跑去。
马不论等四人正在得意洋洋逃跑时,忽然听到后面的鬼子呜哩哇啦的追赶声。他们吓得魂不守舍,没命的跑,土行孙一蹦一跳的跑得最快,滚地刘像猪似的跑得最慢。他们不敢往村里跑,怕村里的老百姓遭殃。跑过一片树林,树林挡住了鬼子的视线。他们看到前面一群坟头,土行孙首先猫在坟堆后,其余的人就急急忙忙的藏在了乱坟岗中半人高的乱草中。这时,他们已向南跑出离栾洼大集八九里的路程。
后来,马不论等四人被临邑县县长兼县大队队长徐尚武带领的临邑县大队救了。据当地老人说,在栾洼集上有八路军的暗探和地下党,发现马不论等四人的情况后,通过地下交通员迅速把情况向附近的临邑县大队报告,因此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孙不服四人才能得救。
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孙不服经过栾洼大集徒手抢枪后,礼安村的老少、四外两乡的人们,都对这四人刮目相看、暗暗地佩服。对他们的家人也是照顾有加,有时他们的家断了炊、揭不开锅,或地里的农活忙不过来,左邻右舍都帮着一起度过难关。
据说,这四人都参加了游击队。解放战争时期大部队南下,他们都随解放军的部队去了南方。后来,这四人中有三人在建国前夜牺牲在南方战场上,只有土行孙活到建国后。有的人说,土行孙比猴儿还精、比兔子得跑还快,所以没被打死。听当地人说,土行孙后来当了的共产党的大官,名字也改了,叫“孙望“。土行孙在1986年回过家乡,给礼安村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一千块钱,还向村里的学校捐了两万元,用来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这时,土行孙的双老已不在人世,院中也没有近人,在爹娘的坟上烧了纸就走了,以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马不论、张大胆、滚地刘三位烈士的遗骨没有找到,但是在2012年由村委会负责,将三位烈士的灵位安葬在新建的临邑县革命烈士陵园。让烈士英灵回家,供后人凭吊、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