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谢谢你
编辑荐:七月,难忘的日子,面对红色的入学通知单,我们流下骄傲的泪水,为我们流逝的青春,为我们熬过的多少个夜晚,更为了不辜负那么多对我寄予希望的人。
春天的天气就是怪,白天阳光灿烂的,到了晚上就起了风。风还不小,嗖嗖的直推窗户,弄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南方的河流里,偶尔传来几声蛙鸣,飘飘渺渺,若有若无,为这起风的春夜,添加一点生气。手捧书卷,读着读着,思绪忽然就到了高中时光里,想起那位老人,那位老师……
那时,刚上高一,同学们互相不熟悉,交往不多。学校没有什么社团可参与,也没什么活动可参加。学校生活除了上课,打篮球,就是在教室改成的大寝室里侃大山。因为是所职业高中,考大学的希望很渺茫,所以同学的心思都不怎么用在学习上。老师也得过且过,对学生很是友好,不强迫我们去学习,一切随便我们。那时,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都是我们从地摊买来的杂志上获得的。记忆里,老师没有帮助过我们描绘我们的未来的。现在再回头看,我们的青春是盲目的,像浮萍一样。幸好命运没有把玩笑开的太过分,它最终还是给了我们机会。
因为是农村的孩子,所以很少和同学们疯玩。每天抱着书乱读,不管是否读的懂,拿着题就做,不管是否做得到。那时的想法很简单,要对得起家里给的钱。期中考试,考出了很好的成绩。尤其语文,很出色,考了第一,老师就让做了语文学习委员。我的成绩让老师很意外,因为我进入高中的成绩很靠后,在全班应该是后二十名。
那时的学习很松,晚自习根本没老师去。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聊天 ,就把时间给打发了。没老师布置作业让你做,你想学就学,喜欢玩就玩。班长之类的干部,只是个称号,都不管事。班主任会在电视广告的间隙,偷偷地走到教室后门,从那陈旧的木门缝里,看谁在讲话。因为他来的有规律,所以大家的聊天也有规律,在电视快广告的时候,都装模作样地认真学习。有次,一位男生在快要广告的时间里,眼睛贴了门缝,往门外看班主任是否来了,和正站在门外向里观察的班主任,对了个眼。从此以后,我们的自习有了监督者---一位退休的老师。据班主任介绍,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是位数学老师,他知道我们班整体数学成绩不好以后,自愿来做我们班的辅导员,想把我们的数学搞上去。自由的我们,突然有了约束,大家都不高兴。晚自习,应该是天南海北神聊的时候,他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等待着我们中的某个爱学习的同学,向他请教。一连两周,这个身体并不算好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始终没能给我们解答一个题目。因为没有同学讨教。后来,他就不再来教室。我们伤了他的心。在最后一个晚上,他叫我一起到他家里去。夜色里,我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这位大家不欢迎的老人到底有什么事。他的家也是瓦房,陈设极其简陋,一台十四寸的北京牌电视,一张旧的长课桌。靠里的窗户下,南北方向支了一张床。床前放着两把靠椅。旁边还有半间房就是厨房了。师母是位身材一般的老太太,昏暗的灯光里,她开了门就到里间去了,什么也没说。老师让我拉过一把靠椅坐下,他从那陈旧的长课桌上拿起一本书,打开,指着一道题让我做。
每天早上五点半,同学们还在梦里快乐,我已经来到老师的家里,做数学题,聆听难题的讲解。昏黄的白炽灯光,平缓沉稳的语调,和蔼慈祥的面容,无不让我感动。没过多交集,只是萍水相逢,却能给并不出色的我额外的关照,而又不求丁点儿回报,叫人如何不去感慨万千?多年后的我,时常思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皆已注定,不知在人生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不经意的遇到不该脱逃的事。尽管这位可爱无私的老人,有足够的信心使我成为一个数学骄子,但是,同学们的闲言碎语,最终还是让我逃离了那间黎明时分点亮昏黄灯光等待我的瓦房。清晨,寂寥的灯光里,满是他的难过和我留下的无知,无情与无尽的伤害。当清晨早操的队列,穿过他居住的院落,昏黄的灯光里,有他孤寂的身影印在窗子上。多少次,想走进他的瓦房,对他说声:对不起!但终因为缺少勇气而未能成行。后来,时光冲淡了我的自责,在校园里有时会遇到散步的他,他笑笑,轻轻地点点头,没有言语,悠闲地走去。好像我们从未有过师徒之实,从未用一个多月的时光,去尽心辅导过我。以至于后来,我甚至怀疑这位老人已经不认识我,似乎在他的记忆里,我只是成千上万的学生中的一个,一个见到他能主动打声招呼的有点礼貌的学生。
那年少的时光终于要离去,浮萍样的我终于扎下了根,生长有了方向。寂静的深夜,冷清的教室,窗外沙沙的梧桐,解题,改错,阅读,作文……失败的痛苦,成功的喜悦,离别的伤感,对未来的向往,对社会的恐惧,对前途的担忧,我们一步一步成长,生活向我们敞开了胸怀,它接纳了我们,原谅我们的无知,抚平我们的伤痛,给我们智慧与信心。
七月,难忘的日子,面对红色的入学通知单,我们流下骄傲的泪水,为我们流逝的青春,为我们熬过的多少个夜晚,更为了不辜负那么多对我寄予希望的人。我想去告诉他我的喜悦,以安慰我曾给予他的伤害。但我终于没去,红尘往事东流水,在内心里祝愿他幸福安康。二十多年已经过去,先生早已做古,但其风尤存。
老师,让我说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