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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闯断魂山

发布时间:2022-07-26 13:25:22

   “刷”的一声,汤莫兹·胡玛将两把冰斧敲进冻结的坡面,大雪飘旋在他周围。他大吼一声,整个人往上爬了25厘米。

   他的登山钉鞋下方,是一片冰雪覆盖的岩石表面,直往下延伸将近3公里。头顶上,他大约还要爬2公里才能登顶。

   36岁的胡玛来自东欧国家斯洛文尼亚,在国民心目中他是国家英雄。这次他打算独自攀登世界最高的垂直山壁——海拔8125米的南加帕巴峰,又称“断魂山”,它坐落于巴基斯坦境内喜马拉雅山的西端,许多人曾命丧此地。

   20058月3日正午,胡玛登山的第三天,他突然听到轰隆巨响,岩石与冰雪从他头顶上倾坠掠过。

   山中原本是天寒地冻的气候,却吹起一股温暖的季风,逐渐融化冰雪。在每几分钟就出现一次雪崩的情况下,胡玛无法在山壁上过久停留,必须找到藏身之处。他往冰墙侧面缓慢移动,到达了一处垂直的雪脊。他用冰斧敲打雪脊,挖出一个差不多半个棺材大小的洞,并把安全绳的一端紧紧插入洞口内壁的坚冰里,另一端则扣到自己身上的登山吊带上。然后,他坐在洞里,环抱起双脚。

   胡玛心中盘算着,如果每天只吃一餐,包括巧克力棒、一片冻成冰块的火腿,每两天再喝一小杯汤,应该还可以撑上10天。胡玛通过基地营的人造卫星电话发出无线电通报,向全球各地的友人求救,但希望渺茫。巴基斯坦阿尔卑斯山登山俱乐部的会员纳哲·沙伯便直截了当地回答:“你身处的高度太高,直升机到不了。要不你自己下山,要不就死路一条!”

   8月8日晚上,拉席德·乌拉·贝格中校在自己家里,突然他接到大队长打来的电话。营救命令来自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把他救下山来,这件事现在是军事任务了。”

   40岁的拉席德身为直升机飞行中队队长,派驻在冲突频生的印巴边境负责高山救难任务。他深知这次任务的艰巨:从来没有一次拯救行动将直升机飞到如此高度,还要使用套索救援。但是军令如山,这名飞行员一向积极乐观,他会全力以赴。

   翌日,拉席德驾驶直升机抵达山区的一处草坪,与探险队会合,背景便是耸立的南加帕巴峰的陡峭山壁。拉席德挑选了卡理德少校担任副驾驶。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胡玛受困之处海拔高达6300米,空气非常稀薄,直升机的螺旋桨不易使力。

   两个人仔细研究胡玛受困的位置,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急。

   “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探险队医生安达·波登问。“大概一成。”拉席德答道。其实,他认为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两名飞行员开始准备。探险队队员寇杰发出无线电信号,向胡玛通报救援计划。胡玛唯一的生还机会就是想尽办法向前伸手,抓住直升机的升降带,用自己身上的登山吊带扣住,接着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他用来固定在冰岩上的安全绳剪断。“然后竖起大拇指,给个信号,直升机就会把你接走。”寇杰补充道。

   8月9日下午四点钟天空放晴,直升机起飞,升降带与石袋在机身底下左右晃动。不料突然一团浓雾逼近,救援工作无法进行。拉席德说:“状况不佳,任务取消。”他也趁这机会测试了一下直升机。要盘旋在胡玛受困位置的高度,会耗费引擎百分之九十九的马力,把七十二公斤重的胡玛吊起来,另需大约百分之五的马力。到哪里去找这额外的马力呢?

   拉席德想到一个好主意。他从小在亨札山脉长大,知道日出后的几个小时内,气流通常从山腰处往上飘。这种上坡风或许可以为直升机提供额外的升力,救出胡玛。他说:“如果一大早出发,天气状况许可的话,说不定就有足够的马力了。”

   8月9日晚上,山区的气温降到零下二十五摄氏度,胡玛潮湿的衣服已冻得结冰。漫漫长夜,他睡不着觉,心中有了决定:如果明天的救援行动失败,他就自己往山下爬。接近日出时分,他进入梦乡,梦中听到有直升机的声音。醒来时,他发现果真有一架直升机飞来,这让他欣喜若狂。

   两名飞行员那天起得很早,他们发现天气状况良好,于是在清晨五点四十三分出发,寻找冰岩山壁上的微小身影。

   为了节省马力,拉席德关掉驾驶舱的暖气。拉席德对卡理德说:“我们两人共用一个面罩,我吸氧气的时候你来驾驶,然后再换手。”

   拉席德绕着圈飞近,盘旋在胡玛头上大约12米处。他从驾驶舱前方延伸出去的反射镜里,看到身穿红色登山服的胡玛正拿着冰斧往前伸,但升降带离他还很远。拉席德慢慢靠近山壁,感觉到上坡风正把直升机往上托——原先的想法没错,他们可以用较小的马力维持同样的高度。

   卡理德专注地目测螺旋桨与山壁之间的距离。看到逐渐吹起雪尘,他大喊:“停,停!够了!”这时,直升机一阵晃动,但拉席德稳住了,距离冰层覆盖的山壁近得能以厘米计。卡理德直视着反射镜,看到胡玛拼命把身体突出到半空中,可还是抓不到升降带。

   座舱玻璃的雾气越来越重,时间越来越紧迫。拉席德说:“我们退后,把升降带荡过去。”他重新接下方向舵,侧着机身飞离山壁。往外20米后,他停在空中,但石袋有如钟摆一样仍继续往外荡。等到石袋荡回来时,拉席德便朝山壁飞去。“停,停,停!”胡玛大喊,拉席德在几乎紧靠山壁的距离上停住,情况很危险,石袋仍旧继续晃动。

   在山壁处,螺旋桨产生下降气流,形成零下六十摄氏度的阵阵寒风,把胡玛的脸颊吹得不停颤抖,受冻的手指头几乎不能动。

   他眼见直升机飞离,绝望之际大喊:“别走,别走!”没想到直升机立刻又飞了回来。

   石袋砸向雪堆,积雪纷纷陷落。在这惊心动魄之际,胡玛抓住石袋,抱到大腿上。胡玛身上登山吊带的绳索扣结冻了,打不开,他立刻把绳索扣含在嘴里解冻。当他把绳索扣从嘴里拿出来的时候,他的舌头都被扯掉了一些皮肉。绳索扣总算打开了,胡玛把它扣在直升机的升降带上。此时,他整个人已经绑在直升机下方了,而直升机因为跟他扣在一起,等于也被扣在冰岩上。胡玛现在只需解下安全绳就能获救。

   胡玛向两名飞行员做手势,要求把他拉高一点,以确保绳索扣得正确。一旦扣稳了,他便要解下安全绳。

   拉席德从反射镜中看到胡玛的手势,像是竖起大拇指的动作。“他好像已经可以了。”

   此刻,操纵杆在卡理德手里,他感觉到机身重了很多。

   “他扣上了!”“升空!”

   卡理德加足马力,直升机引擎一阵轰隆作响。胡玛被拉着脱离山壁,安全绳绷得有如铁杆般僵硬,让他无法再往上。他的两条腿胡蹬乱踢,整个人被悬吊在直升机与山壁之间。

   胡玛知道必须切断钉在山壁上的安全绳,但此时他的手指已冻得握不住小刀,加上螺旋桨打下来的阵阵冷风,刀子一不小心便从他手中滑落。

   直升机突然震了一下,出现停机的前兆,很快就会坠落。卡理德喊道:“没办法上升!”直升机开始倾斜下跌。拉席德在心中祷告:“请求上苍保佑!”如今,他们两个人就算要抛下胡玛也无计可施,因为紧急卸弃机制已经关掉。

   眼看着大难就要临头,拉席德接回方向舵,将直升机倾向一侧,避免螺旋桨打到冰雪。那条把胡玛扣死在山壁上的安全绳顿时松开,升降带仿佛高空弹跳绳一样,把胡玛抛向半空中。

   拉席德感觉机身变轻。卡理德看不到胡玛,大喊一声:“他被我们甩掉了!”

   拉席德从窗外看见有东西在移动,竟然是胡玛。“没事,他还吊着!”拉席德说。他驾机飞离山壁,以免胡玛在空中飞荡撞山。

   两名飞行员担心直升机下降气流造成的冷风让胡玛受不了,便迅速而平稳地降低高度。十分钟后,直升机回到基地营,盘旋在空中,轻轻地把胡玛降下。

   胡玛很虚弱,但已宽心不少。他看着地面逐渐接近,最后感觉到靴底踩在坚硬的地上。他啜泣着,身子往前一倒,整张脸埋在草地里。两名飞行员随即着地,趋前拥抱他。

   拉席德对胡玛说:“上天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接着,他向卡理德笑道:“我想,上苍对我们也是。”

   其后,拉席德与卡理德接受穆沙拉夫总统颁发的英勇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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