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石屋

　　 天色渐晚。刑警队队长张恒正要下班，突然接到报案，郊区大马村一所平房内，发生一起命案。

　　 放下电话，张恒马上带人赶到现场。只见一所有些破败的院落，围了一圈人，都在指指点点。看到警察过来，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院落前是三间低矮的石头平房，中间屋子，一个老人趴在地上，背部被砍一刀，但致命伤却在颈部。老人看上去七十多岁，尸体已有腐烂迹象。从腐烂程度看，他至少已经去世两天。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房门有轻轻的擦痕，看得出，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开了单薄的木板门。

　　 经过向邻居寻访，张恒得知老人叫朱立生，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多年前从一个轴承厂退休，因为腿脚不便很少出门。邻居这两天没见他，却一直听到老人养的狐狸哀嚎，便过来查看。想不到，竟发现老人已经死了。

　　 “老人养狐狸？”张恒诧异。院子里，他并没有看到狐狸。

　　 “是啊，但好像这两天跑了。”邻居说，“老人养了一只雪白的狐狸。都说狐狸味重，可老人拿它当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没事他就跟狐狸说话。”

　　 张恒来到院子，果然，角落里用栅栏围出一小块地方，似乎养过动物。但栅栏门被撞开了，铁丝拧的门上还沾着斑斑血迹。突然，张恒看到角落里有一粒暗褐色的珠子。他推开栅栏门，伸手拿过珠子，见是金丝楠木珠。珠子有指顶大小，雕得十分精致。楠木珠是串珠中比较贵重的一种，这是有钱人的闲饰，多半不会是来看狐狸的孩子掉的，恐怕也不会是老人的。它和案情会不会有关系？

　　 找遍了现场，几乎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凶器是一把菜刀，在屋外的柴堆里发现了，可上面只有老人的指纹。老人住得离村子远，最近的邻居也在二十多米外。所以，村民没有人知道有谁来找过老人，也没人听到动静。张恒决定加大排查范围，重点排查盗窃犯。

　　 就在张恒紧锣密鼓地筛查刑满出狱人员时，老人的一个远房亲戚上门了，他提供了一条令人意外的信息。

　　 狐狸灵石

　　 这个亲戚是老人的远房外甥。他说舅舅曾在长白山当过兵，后来受了伤才退役。当年在长白山，舅舅从熊口下救过一个老猎人一家三口的性命。老猎人一直念念不忘，大概五六年前，他亲自过来，为舅舅送来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这样纯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很罕见，应该是灵性之物。舅舅孤寡，就当给他送个伴儿。临走，老猎人还给他留下一样珍贵的东西，一块指顶大小的石头。

　　 “石头？”张恒惊讶。

　　 那人点点头，说他见过那块小石头，表面是红色，从一个不知存了多少年的狐狸洞里得到的，据说是血石。石头表面看并无特异，但在灯光下，能看到里面有一条小狐狸样的图案。老猎人曾告诉舅舅，这灵石能预知吉凶。一旦石中狐狸不再现身，恐怕就是不祥之兆。

　　 听了这话，张恒心里一沉，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那人摇摇头，说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舅舅还让他保密。当时，他劝舅舅不如将灵石卖掉，这样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但老人说朋友送的怎么能卖？他的退休金足以度日，这灵石，他将来要捐出去。他好歹也是个曾保家卫国的军人。

　　 回警局的路上，张恒一路想着灵石。会不会是老人走漏了消息，因此才惹来杀身之祸？只是，这样机密的消息又有谁还会知道？

　　 拐过一条街，张恒等红灯。无意中侧过头，他一眼看到前面一家挂着“楠木坊”牌子的店铺。信号灯变绿，他径自将车开到店铺前，进了作坊。

　　 从口袋里拿出那粒楠木珠，张恒问老板是否认识。老板拿起来仔细看了几眼，说认识，这是他亲手做的。两个月前，一个老板订制了这串楠木珠。这是上好的金丝楠，还是他专门从云南选购的。

　　 “那老板是谁，你现在还记得吗？”张恒急问道。

　　 老板沉吟半晌，说他姓金，好像是为自己五十岁生日特意订制的。因为千年楠木本身名贵，虽用料不多，但需要精挑细选。

　　 拨通金老板的电话，他说的确是订制了一串楠木珠。可是，就在一个多月前，他戴着楠木珠出门，意外丢失。

　　 楠木珠丢失了？张恒诧异。半晌，他问金老板可认识一个叫朱立生的老人？老人还养了一条狐狸。金老板说不认识，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合上手机，张恒沉思。金老板丢失的楠木珠，怎么会有一颗出现在狐狸舍？发动车子，张恒缓缓前行。

　　 天黑下来，华灯初上，大街上车水马龙。

　　 张恒正要拐弯，突然，幽暗的夜色中车前晃过一个白色的影子。张恒吃惊，马上打开远射灯。灯光下，一团白色的影子正沿着正东路飞快地向前奔跑。张恒一愣，这是狐狸！雪白的狐狸！是老人养的那只？张恒急急调转车头，紧踩油门，超过缓慢行驶的车辆，追上了狐狸。而那只白狐狸，竟是在追一辆大卡车。

　　 卡车司机似乎有些惊慌，车明显超了速。张恒敏锐地感觉到狐狸不会无缘无故地追卡车司机，于是赶紧超过去，找借口示意卡车停下来。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跳下车。看到张恒的一身警服，他马上慌了神，说自己曾超载，可在前面被罚过了。这时，狐狸箭一般窜到他身上，像狼狗一般抓着他，样子十分狂躁。张恒震惊，他从未见过样子如此凶狠的狐狸。

　　 司机晃着身子，用脚踢着狐狸，边往后闪边对张恒说真是莫名其妙，这只狐狸今天有大半天在跟踪他。张恒皱起眉，就在卡车司机闪避时，他胸前一个石坠引起了张恒的注意。那是一块暗红色的石头，在幽暗的灯光下竟发出诡异的荧光，极为醒目。

　　 张恒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狐狸，让司机赶紧把胸坠摘下来。司机听了，赶紧将胸坠摘下来递给张恒。果真，狐狸不再抓狂，只是冲着司机发出怪叫。

　　 将司机押进警车，张恒再找狐狸，不知何时，它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一进公安局，不待张恒询问，卡车司机就都招了。说这块石头是赌友麻三输给他的。他长年在外跑车，每个月休息两三天，也没别的嗜好，就是爱赌钱。三天前，麻三输给他两千，没钱给，他就拿了这条石坠赌。早晨才戴上的。

　　 张恒拿起石头在灯光下照，片刻之后，石块中果真隐隐浮现出一个状如狐狸的图案。他暗暗点头，真是块奇异的石头。

　　 杀人广告牌

　　 麻三很快就在赌桌上被抓获。他招认是他见财起心，杀死了老人。

　　 麻三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说家里能输的东西都被他输掉了，大概几个月前，有一次输红了眼，他就打起那条白狐狸的主意。他欺老人腿脚不便，想偷了狐狸拿到市里去卖，没准卖个高价。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走到窗下，竟听到老人和外甥聊天。从那天起，他又惦记上了老人的狐狸灵石。偷走一块小石头，远比偷狐狸危险更小。大概十多天前，麻三在赌桌上又输个精光。想起老人的灵石，他决心去偷。可当他撬开门，想不到老人睡觉十分警醒，马上发现了他。老人要大声呼救，他一急之下捂住老人的嘴。老人抄起床边的菜刀砍他的手，麻三紧躲，菜刀砍到了床沿。见老人要杀他，麻三急了，夺过菜刀砍死老人。

　　 随后，麻三从枕头边的盒子里翻出灵石，慌乱中却没忘记擦掉菜刀上的指纹。他本想逃得远远地，可后来又怕这一走会马上犯案，于是便心存侥幸留了下来。只是，手里的灵石好像是不祥之物，他天天晚上听到狐狸哭嚎，那声音让人头皮发乍。恰巧他欠卡车司机两千块赌资，就以灵石抵了。

　　 案子水落石出。麻三被收监，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只是，不知为什么，张恒心里却不踏实。那块石头，经过专家鉴定的确是一块异石。水晶岩构造，里面竟有比针尖还细的微孔，放置于风口，会发出奇异的声音。而在灯光下，那些细孔，就成了狐狸图案。

　　 星期天，张恒睡了个长长的懒觉。起床吃早餐，他顺手拿起当天的报纸。报纸的头条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才放置三天的天河桥广告牌昨晚被大风刮倒，居然砸死了一个路人。令人惊奇的是，广告牌砸死的恰好是它的制作者——金老板。

　　 据目击者称，当时金老板刚从洗脚城出来，突然一只狗一样雪白的东西蹿向他，叼住他的裤脚一直不松口，任金老板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就在这时，系着广告牌的缆绳被刮断，广告牌削向了金老板的头。那场景十分恐怖，金老板的脑袋当即被削为两半。

　　 知道金老板已死，麻三马上又招认，那件狐狸灵石，是金老板付给他一万块让他偷的。他并不是从窗台下偷听到，而是金老板和朱玉生的外甥喝酒，那外甥醉酒之后说漏了嘴，提到了血石。金老板亲自找过老人，想不到老人千金不卖。于是，他指使麻三去偷。可等麻三偷到灵石，金老板只拿了一天又还回来。夜晚的狐狸哭叫，让金老板一夜噩梦，惶惶数日。因为那一万块钱被麻三一夜输光，金老板说钱不要了，只要他不把自己牵扯进去。所以，麻三才一直没提到金老板。

　　 现在，张恒什么都明白了。那串楠木珠，其实是金老板去找老人时无意间掉落了。或许，他想逗弄狐狸，却被它一口叼下了一粒珠子？还有，那杀死金老板的广告牌也有人查看过。本来有粗大的缆绳系着，却不知何时被小动物啃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