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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的凶杀现场

发布时间:2021-12-28 14:21:50

   [1] 画·凝固的杀意

   阳光越强,投下的影子就越暗。骆勇忽然想起这句话,不由得瞥了一眼窗外,其实天色阴霾,东南边的天空被云层压着,边缘勾勒着一道不祥的粉色光痕。

   对面的男人掏出手绢,用力擦了擦额头。他是画廊老板,姓吴,眼睛像松鼠一样不安。

   “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吴老板攥着手绢,粗短的手指痉挛着。这类男人做事谨慎,但偶尔也会冒险犯难,他能来报案,一定做过尖锐的思想斗争。

   “那幅画带来了吗?”骆勇问道。

   “你最好亲自去画廊看看。”吴老板紧张地说,“参观者向我举报以后,我立刻把画撤了下来,可还是晚了,都怪我,我太大意了。”他使劲拧着眉毛。

   外面响起敲门声。施洁进来,朝骆勇点点头。

   “什么画?”施洁问吴老板。

   “一个凶杀现场。”吴老板起身,低声说。

   此刻,那幅画摆在长廊尽头最幽暗的屋子里,骆勇和施洁四十分钟前来到这里,正在俯身观察。画面极为震憾。

   “你们看,一种冷酷的美。”吴老板激动地说,“死亡美学,幻灭、伤悼,有一种情的绝望与偏执。这是陈拓最好的作品了,如果他就这样实现转型,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这种画能卖吗?”施洁看了看吴老板。

   吴老板立刻萎顿下来,艰难地说:“不少客户有特殊癖好,为满足他们的收藏需要,我们不定期举办一些地下展览,这已经不算秘密了。”

   骆勇始终观察着画面。笔触细腻逼真,就像一幅摄影作品。背景是某家的客厅,一个裸体女人侧卧着,腰部围着一袭薄纱,明亮的地板上泼洒着鲜血,血水蔓延到巨大的陈列柜旁,柜子上摆放着一些奖杯,隐约能看到字迹。

   画中女人眯缝着眼睛,脸庞有些扭曲,反而使她的面颊呈现一种歇斯底里的美态。正面看不到她的伤口,但她的脚边横放着一把刀,刀型很奇怪,少数民族的产物,像一轮弯月。刀锋上沾着血。

   “你认识画中的模特吗?”骆勇淡淡地问。

   “认识。这女人,还有画家,还有那客厅的主人,我全都认识。”吴老板急迫地说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肩头的责任推卸掉。

   “好,一个一个来。先说说这女人。”

   “她叫江菲,演过几部影视剧,也拍过一些广告,有个挺有名的化妆品就请她做的代言,可她始终半红不紫。”吴老板说到这里,吸了口气,“后来她神秘失踪,有人说她去当尼姑了——圈子里什么新闻都能传出来。”

   “那么,客厅的主人是谁?”骆勇问。

   吴老板又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低声说:“郑纬强。”

   一旁的施洁不禁抬起脸。骆勇也想起来,郑纬强,名气很大的电影导演。

   “你能确定吗?”施洁追问。

   “本来我早应该发现的。”吴老板几乎呜咽起来,“你看这些奖杯——”他指着画面上的陈列柜,其中一个证书上写着:第十三届影评人协会金奖。“这个奖很有名,是今年初的事,郑纬强用一部独特的电影拿了这个奖。”

   骆勇又看了看画面,墙上的钟表显示时间:2∶14。窗口投进的阳光告诉他,这是发生在下午的景像。“画家呢?说说他吧。”

   吴老板忽然安静下来,用一种压抑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陈拓,他已经死了。”

   [2] 暗·追魂索

   办公室,施洁把一沓资料放到桌上。“陈拓是今年二月自杀的,郑纬强也是在二月得到了影评人协会大奖。”

   骆勇翻看着资料,其中有陈拓的照片,一个憔悴的男人,不到三十岁,目光飘忽,瞳孔的焦点散乱不定,即使面对着摄影镜头,陈拓的思绪也在别处。

   “艺术这个行当,运气和天赋同样重要,”施洁继续说。“陈拓很有天赋,可惜运气差了点,而且身后没有强有力的支撑,所以只能算边缘画家。”

   骆勇打开文件夹,陈拓的作品都被缩成32K大小,整齐排列着,这是吴老板提供的,每件作品都附有价格。陈拓的画大多徘徊在二千元之内。

   “陈拓是传统的风景画家,”骆勇微微有些惊讶。“他的艺术一点也不另类。”

   “只有这件‘凶杀’作品,也是价格最高的一幅画。”施洁指了指墙角,吴老板把原件给了他们。“据吴老板说,这幅画是今年一月底,由陈拓交给画廊的,吴老板当时在香港出席会议,没有看到。那幅画压在了仓库,陈拓自杀后,画廊展出了陈拓的遗作,但成交额仍然很低。前不久,吴老板偶然发现这幅画,立刻被画面的气势震撼了。他认出了画中的女人,却没注意客厅背景,没把一切联系起来。他把这幅画当作一个疯狂天才的绝笔,一个梦呓般的幻觉。”

   骆勇点了点头。“吴老板的心理压力很大。客户给他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是啊,认出客厅背景的人,很快就在圈子里传播起来,这种事比瘟疫还快,更别提牵涉进了一位著名导演。”

   “那我们就去拜访一下郑纬强。”骆勇合起了资料袋。

   郑纬强在郊区的片场,正为新电影做准备。骆勇的车子转过十字路口,看到一座告示牌:《追魂索》外景地,非请勿入!

   骆勇无声地笑了笑。

   远远的,六七辆汽车散放在田野边,十几个记者正跟片场的工作人员交涉着,听起来双方的火气都很大。

   为了不引起注意,骆勇开的是普通车子,两人下了车,径直走向办公区。郑纬强三十多岁,除了那双溜溜圆的眼睛之外,整张脸没什么神采。施洁的第一感觉是:酒色过度。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郑纬强尖声尖气地说。“那幅画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我的人身攻击!”郑纬强越来越激动,椅子吱嘎响个不停。

   骆勇静静望着郑纬强,他把谈话的任务交给了施洁,而他则仔细观察郑纬强的体态秘语。每个人在谈话中都会不自觉流露一些小动作,此刻的郑纬强,就用食指不停地轻叩桌面。

   施洁问:“郑先生,你和陈拓熟悉吗?”

   “他在我的两部电影里做过布景,而且我还接济过他,”郑纬强用更尖细的声音说道。“前年冬天,他从云南采风回来,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简直就是个叫花子,我给了他五百元,可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卑劣!”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样做?”施洁沉缓地说,“这是他自杀前的绝笔,他有什么目的呢?”

   “是啊,很多人都会问,一个死人有什么目的,”郑纬强用双脚交替踩碾地面,“我怎么知道疯子的目的?你们尽可以调查嘛,反正我是无辜的!”

   骆勇慢慢放下纸杯,忽然问道:“郑先生,《追魂索》什么时候筹备的?”

   郑纬强愣了一下,眼光不自觉地飘向右边,他在回忆。这说明郑纬强的右半脑负责回忆,这是真实的——电影筹备时间不需要撒谎。

   “三个月前。”郑纬强眯缝着眼睛,盯住骆勇,“为什么问这个?”

   “哦,关于演员的事,我们了解不多。”骆勇欠了欠身,“江菲算是好演员吗?”

   郑纬强的眼光散乱起来,一会儿飘向左边,一会儿飘向右边,在考虑措辞。“江菲?”郑纬强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搜索那个名字,“这个演员嘛,如果她还有机会学习的话,她应该能再上一个台阶。”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骆勇盯着郑纬强的眼睛。

   郑纬强的眼光飘向左边,停顿了,左半脑负责构思——他准备撒谎了。

   “只是一般交往,但我很久没见过她了。”郑纬强停止了一切体态秘语,静静看着骆勇,说,“听说江菲当了尼姑。”

   [3] 笔·死亡摄影师

   骆勇打开报纸,直接翻到娱乐版,通栏大标题:死亡油画女主角江菲,到底在哪里?黑色副标题:潜规则下的牺牲品!

   郑纬强的照片也出现在版面上,时而愤怒,时而暴躁,看起来压力很大。

   施洁走进办公室,说道:“有些重要人物给警局打电话了,要求我们尽快澄清事实,还郑纬强一个清白。”

   骆勇笑了笑。“郑纬强的确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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