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身边的越南女人-7
坏了,那两个男人不是什么嫌疑犯,而是在列车上的所有单身男人都必须集中到前面的车厢去。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立马想起新玉父亲说过,越南公安的侦察手段是宁抓错不放过,打击面很广。被集中的人下面会遇到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被集中,那就很不利了。不行,我得当机立断了。
我退回来往回走,没有进入我原先乘坐的那节车厢,我在车厢的连接部停住了。空旷的原野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在夜光里能看清近处是水田的反射光远处是山林。车厢的两端都有两个窄窄的平台,被铁栏杆围住,列车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行驶着。我站在铁栏的一侧探出身子向前看去,能看清前面的铁道线,刚好在前面约一公里的地方是个转弯,顾不了这许多了,我把身上的包拿下来,里面还装着两个空酒瓶,我一直没有丢掉空瓶的原因里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凭借着这个包杀出一条血路来,挎包里装上重物手提包带抡在手里,比一把匕守的威力可大得多,我以前走夜路的时候常做这样的准备。
车在转弯前速度降了一些,我已翻出铁栏外,脚站稳右手拉住铁栏,包抓在左手里。为了不至于被卷到车轮下,我必须在列车转弯时跳车,必须何持清醒的头脑。
车转弯了,前面地势空旷,我把左手的包往外一丢,躬腰曲膝右手一松,脚一用力我跃下了列车。
纵然列车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我仍然滚出了十多米。我知道跳下列车后不能试图让自己站稳,那是不可能的事,落地后我向前跨了一步后随即双手抱头顺势翻滚,停住后我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爬在地上等列车渐渐远去了。我没有受伤,但是膝盖和手肘等处有些擦伤,但还不碍什么事。我找回了包,里面的东西都还在,但是瓶子碎了,我觉得自己很傻,身上仍残留着年少时打群架时的影子。我在庆幸自己成功跳车的喜悦中倒掉了包里的碎玻璃。身上的擦伤开始有些火辣辣的疼,我坐在铁路边上想自己该怎么办。目标只有一个,一直向北,估计离老街还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我不认识别的路,避开铁路行走无疑是危险的,但我由于急于逃离河内,根本没顾及去为自己准备一点干粮什么的,三百多公里,我的麻烦大了。摸了摸身上,钱到还有三分之二,只是现在的我一但出现在越南人面前,引起别人的怀疑是顺理成章的事,接触的人越多就越危险,最好不要让任何一个越南人知道我的存在。
远处是丛林,对于一个单身行走的人来说是地狱,铁路两侧多是稻田和菜地,不至于把我饿死吧。我决定了,就沿着铁路走,接近边境再说吧。一天走上五十公里,顶多七、八天就能到边境了。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紧了紧皮带,把脚上的枪拿出来别在后腰上,给自己打了打气,上路了。
我想好了,白天休息晚上行走,才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在天亮前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把自己藏好了,等天黑后气温低一些再上路接着往前走。
星光闪耀,清风习习,如果不是在逃亡,也许这一些真的会让人感到惬意的。我提醒自己不要瞎想了,乘着肚子还不饿抓紧时间向前走吧。我边走边注意着两边的土地里,我的口粮只能在里面寻找了。一直走去都是稻田,越南这地方一年可以种两季稻子,这四月天里,巩怕还是第一季吧,还是那种绿油油的样子,离成熟还有一阵日子,根本不可能吃的。但我知道越南还盛产另一种东西,木薯,在一些山地和接近山地的地方会大量种植,这种东西在中国主要是用来加工淀粉,但听说在越南也会被用来直接食用。想到这里,我打足精神往前走,希望可以遇到一片木薯地。如果碰到一片玉米地或蕃薯地就更美了。
就这样我昼伏夜出的延着铁道线走了五天,估计也有二百多公里了。夜里,我星辉灿烂中借着铁轨的反光大步向前,手里的木棍和后腰上的左轮是我最好的朋友。白天找个铁道路基下面的过水涵洞或是农民废弃的草房过避开炎热的太阳和别人的眼光。越南北方肥沃的土地上,吃的到还不愁,但味道就不能强求了,木薯要是生吃是相当的苦涩的,烤熟了就会稍好一些,但烤熟的蕃薯就是难求的美味了,剥下烤得焦黄的皮,一股甜美的香味袭来,让人不住的咽口水。有时木薯和蕃薯都遇不到,就只能随意扯一把刚刚包浆的稻子,一粒粒的丢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的到也能有些甜甜的回味。
最让人兴奋的是木瓜和菠萝,一但遇到必定要吃个痛快,但这必竟不是粮食,几泡尿过后肚子仍然咕咕直叫,但里面的糖份和维生素对于体力的补充是再好不过的了。特别是木瓜,虽说味道比不上菠萝,但我想它的营养应该比菠萝好很多,做月子的女人如果奶水不够,用生木瓜煮鸡吃是一个不错的催乳偏方,后来还听说,木瓜有丰胸的效果,不过我现在胸大肌很结实应该不是因为那时候木瓜吃得多的缘故吧,嘿嘿。有着这些东西的滋养,几天下来我的体力还能撑得住。顶多再走两天,我就得接近老街省了,找个机会悄悄溜回国去,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一天有几趟列车经过我的身边,大部份是货车。我也曾想过爬吊货车往前窜一段,但货车的速度一般都很快,爬吊起来有一定的危险,也不知道货车将开向何处,也想再一次的跳车了,也许不会每次都有好运气,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走比较稳当些。每当有火车经过,我都把自己隐藏在草丛里。脚上的解放鞋真不愧是解放军穿的,很牢实,走起来也不伤脚。
已经穿过了平原地带,进入越南北部的山区了,山区气候和平原地方是有些差别的,晚上接近临晨时会有些冷,太阳升起来后就热得难受。已经看不见稻田了,但木薯、菠萝、木瓜这些东西更丰富起来。但是也会增加一些问题,如果没有月亮,山地夜间的光线很差,行走的速度很受影响,不时还能听到野兽的吼叫声,特别是猫头鹰那凄厉的啼声,猛然发出时就象有人在奸笑,山猫的叫声极象婴儿的啼哭声,让人一阵阵的后背发麻。第一次遇到隧道时,我向前摸了十多米后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一下子紧张起来,把抢掏出来拿在手里,仍然觉得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到隧道外,刚上路了三个小时,没办法,只能停下来了。就这样我耽误了一天的行程。
在隧道口两边都是山地,根本没有什么路可走,就算有路我也没有胆量在这样的夜里走到山上去,于是就在隧道口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也不知道这个隧道有多长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吧。接近凌晨时,气温下降,我被冻醒了,起来活动了一个僵硬的身体。又冷又饿,双手环抱着瑟瑟发抖,只盼望着天快亮,太阳赶紧升起来。
在饥饿寒冷中,渐渐的天亮了,我回到铁道上,寻找一切可以用于燃烧的东西。没想到我会是要走回中国的,在来的路上也没有好好记着经过了多少隧道,每个隧道大致有多长,往隧道望进去,仍然看不到另一头有光亮。露水很重,似乎每一样东西都是潮湿的。也不敢往山上走太远,这一带没有什么人烟,在以前可能都是战区吧,地雷有没有清除干净不知道,如果不小心踩中陷井什么的那就只有死了。包里到还有一套衣服,路上一直没有舍得穿,那里准备进入有人烟的地方时换上的,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了,也破了几处,加上几天没有洗脸,我看上去一定和个叫化子差不多吧。在铁道两傍捡了一堆估枝碎叶,选了十多片叶子,在裤子上小心的把上面的露水擦干,做为第一梯队,然后再把第二梯队的用材小心的围成一个圈,开始点燃第一梯队,用了差不多半盒火柴才点燃了,随着第一缕青烟的飘散,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往上加,火越来越大,开始有了许些的温暖,围在周围的柴草很快也被烘干了。在得到温暖后才意识到自己太奢侈了,居然用了半盒火柴,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麻烦还不知道呢。两根比较粗的树枝一直被放在边上烤着,看烤得差不多了,放进火堆去燃烧,没有可以用于燃烧的油布什么的,准备火把就很有讲究了,得先烧后半段,但不能烧得太深,表面烧成碳后就得撤出来烧前一段,一直烧到最前面才可以多烧一下。看两根火把都差不多了,我把火把拿在手里,快速的摊开了火堆,用脚拨了些土上去把火压灭了,再用脚踩了踩,估计没什么问题了,双手提火把冲进了隧道。原来进隧道一百米后就有个转弯。转过弯后再到了隧道另一边的光亮,火把上的火要灭了,轮圆了手臂快速转几圈,火又开始大了,经过一次燃烧的地方很容易着,于是借着光亮再快步向前走。隧道可能有一公里左右长,出到隧道口两根火把刚好差不多耗尽。不知不觉中满头的大汗。休息了几分钟,咬咬牙继续向前走。走了不多会,路边正好有一棵木瓜树,两个皮已经黄了,猛扑上去摘下来,用小刀剖开来,没等在中间的籽弄干净就开始啃了,开始的几口是连籽一起咽进肚里的,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就充当一回大自然的播种使者啦。木瓜这东西倒还真不是什么希罕的东西,很容易成活,所以路边也会有,自生自灭。
太阳升起来后,气温升得很快,干脆脱光了衣服光着膀子朝前走,一路上注意搜寻一些可以带上的方便燃烧的破麻袋之类的东西,为下次过隧道做些准备。但只走了两个小时不到就有些走不动了,好像穿过这片山区就到边境了,想索性休息了,调整一下体力。在一处小山涧边上洗了一下脸,感觉清爽了一些,看看涧水边上,有些看似动物粪做便的东西,一下子有些紧张,山上是有些大型野兽的,老虎之类的不一定能遇上,但熊和豹之类的是绝对有的,把枪拿在手里,快速的离开水边回到铁路边上。一时没找到合适休息的地方,只能减慢一些速度,缓缓的向前走。看着两边的山林,就算在白天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除了铁轨看不到一点有人存在过的痕迹。疲惫不断的袭来,双脚如有千斤重,每移动一步都十分的困难,但总不能就在铁道边上睡着吧,那样不是被豹子咬断脖子就是被别人发现。只有歇上一阵再往前走,原先带着的破麻布之类早就丢了,拿不动了,有隧道临时再说吧。
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气笛声,不一会就会有火车经过我的身傍了,我环顾了一下左右,把自己藏身于一蓬旱芦苇的后面,等待着列车经过。不一会,列车轰轰开来,在离我不远外驶过,能看到车上的乘客。忽然,感觉左边小腿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蛇!一条一尺来长全身油黑的小蛇咬了我一口后逃走了!“妈的!”我暗骂了一声。也不知这蛇有毒无毒。天太热,为了一时的舒服把裤脚卷起来了,躲进草丛时忘了放下来把裤脚边包进袜子里,太大意了。我快速的解下鞋带在伤口上方紧紧地勒了一道后,从几个点状的伤口里往外挤出血来,血还不是很黑,但愿不是毒蛇吧。然后又把勒着的鞋带紧了紧,听说这样能减低蛇毒进入身体器官的时间,如果那是一条毒蛇的话。
火车开远了,一切都寂静下来。伤口渐渐有些肿了,我得快想办法,但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前走,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伤口不是很疼,可四周有些麻木了。穿上衣服快走吧!我告诉自己。那蛇肯定是有毒的,我不敢坐下看自己的伤口,坐下就可能再也起不来了。整个小腿已麻木了。拖着那条腿不知道走了多久,唯一的意识就是向前走,我相信在那种状态下,如果后方来一列火车的话,我跟本逃不脱被压成肉泥的命运。一阵阵的恶心伴随着头晕眼花,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走,往前走,我不住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麻木传到了大腿位置,膝关节已不听使唤了,在跟着我好几天的那根木棍的帮助下,往前移动着。似乎马上要倒下了,不行,振作起来,再向前!
……
朦朦胧胧中,看到前边的铁道边上好像有几间房子,我离开轨道,跌跌撞撞的半走半爬的过去,似乎看到有人朝我走来。
……
在模糊中,好像有人撬开我的嘴往里灌东西,偿不出味,不知道是什么,但不一会我又昏睡过去了。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声音轻细,像是新玉的声音。莫非我死了,在阴间和新玉相遇了?我挣扎了一下,但随即没有了知觉。
……
我真的死了,因为我和新玉在一起,我畅快的在河里游泳,新玉坐在岸上帮我守着衣服,手里拿着我们都爱看的书。我一个猛子潜入水下,双脚在河底一蹬跃出水面,大喊一声“新玉!”我看到新玉笑脸盈盈的看着我,她是那样清晰那样动人,一身白衣,眼里隐隐的呈现出紧张和愉悦。呵,新玉身上怎么穿着那套白色的网球服呢?她不是不让我买吗?奇怪哦!忽而我们一起携手在河岸上奔跑,她身上的暗香袭来,浸入我心脾,令我开怀。风吹起她的长发,拂及我的脸,让我忍不住的想去亲吻她。
……
我们遇到了武安平,他无耻的冲着新玉淫笑着,新玉害怕的躲进我怀里,我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后腰上掏枪,却摸了个空,我的枪呢?不是别在后腰上吗?我推开新玉扑向武安平,这个坏蛋却凭空而起飞走了,我忽然想起我的枪绑在了小腿上,于是我弯腰拨枪向武安平连开数枪,他已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鸦,枪身之后只落下几片灰黑色的乌鸦毛,却找不到乌鸦的尸体,我明明击中了这只畜牲。
我在一片茫然中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皮仿佛很沉重。“阿波……”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把头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快速的闪出门去了。我知道“阿波”在越南语里是阿爸的意思。果然,不一会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刚才跑出去的女人,准确地说她是一个女孩,应该和新玉差不多大小。男人眼里带着疑惑与些许的惊恐,他没有太靠近我,在离我一米左右的地方审视着我,而那个女孩一直站在他身后。一个身上带着枪的不速之客自然会引起主人的不安的,他们肯救我,也算是我命不该绝吧。我想开口说话,但感觉喉咙运动困难,只能坚难地向他点点头。他开口说话了,“醒了就好,但最好还是好好躺着别动。”他居然说的是中国话,我惊了一下,莫非我回到中国了?但想想不可能,于是我顿了好一下才用越南话说,“是你们救了我?”
他眼神犀利的看了我一眼用越语说:“你是哪里人?”“新洲人!”我仍然使用越语艰难地说。
“嗯,你身上的毒还没清,先躺着吧,等好点再说。”说完他转身走出门去,那女孩也跟了出去,临出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就和善了许多。我听到那男人在和那女孩说些什么,但离得太远,我听不清。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仿佛全身都有些肿胀的感觉。看看房间各处,这好象是一个堆杂物的房间。只有门而没有窗。不一会,那个女孩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你吃点东西吧!”女孩的声间很清脆。我挣扎进着想坐起来,但显得有些困难,那女孩上前来帮助我一下。等我坐直了身体,发现那男人站在门口。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碗,里面是一些稀饭,就是煮得很稠,上面放着些咸菜。女孩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屋里显得明亮了许多。
好些天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粮食了,这稀饭仿佛是天下最美的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但感觉远远的意犹未尽。一直坐在门边的女孩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过来把碗拿走了,但很快又端来一碗,也很快到了我的肚子里,肚子里稍舟有些感觉了。女孩还想再去盛一碗,但那男人进来了,手里端着个小碗。“行啦!少让他吃点,饿太久的人不能吃太多。”那女孩对我笑了笑,收拾着碗出去了。
男人把小碗放在床头后说,“把这药喝了。”我抬起小碗,闻得一股刺鼻的味道,仔细的闻了闻,原来碗里琥珀色的液体是酒。“喝吧,你已经喝了不少啦!这是药酒,专门治你身上的蛇毒的。”
我料想他也不会害我的,要不然我活不到现在,于是我抬起小碗大口地喝了下去,酒很辛辣,我直皱眉头。从没一次喝过这么多酒,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学会喝酒的。
“你到底是哪里人?”那男人说话了。
“新洲人,我到老街去,想过中国去找我姐姐,她在那边做生意。”我说到。
“那你身上怎么带着枪?怎么不坐火车要走着去?”他紧接着问。
“我......”我一时编不出什么假话了。
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打开来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上面全是越南文,我看不懂,但看式样应该是公文一类的。
“我不识字。”我小声的说。
“这是越南政府发的通令,前不久河内发生一起爆炸案,炸死了一个政府官员,政府通令全国人民留意一切可疑的人,有情况及时报告!那边就有电话,我是不是去向上边报告一下?”
我无语了,感到很紧张。
“孩子,我看你不象坏人我才救了你,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你从哪里来?”
“我.....,我是中国人。”我紧张的说到。
“我早知道你是中国人,这次总算说了真话。你昏迷的时候说胡话,说的全是中文。”听他这么说,我更紧张了。
“你来越南做什么?”他接着问。
我感觉很热,也许是酒精加紧张的缘故,已满身大汗。
“我过来买枪的!”虽紧张,但我又说出一句假话。
他再次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起身拿起放在床头的碗,“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说完走出了房间。那男人走出房间后一会,外面开始电闪雷鸣,接着就下起了大雨。
我很担心那男人会去告密,但想跑是不可能的,虽说那男人把钱摔给了我,但我想我就算跑了也根本跑不远,我的身体还远没有恢复,也许是在那碗药酒的作用下,我的头晕晕的。
听天由命吧!我对自己说。
雨点敲击屋上瓦片的声音仿佛催眠曲,我竟然睡着了。
我被尿憋醒了,四周黑呼呼的,我摸着下床来打开门,一阵耀眼的光线让我睁不开眼,原来外面是个大晴天,估计正好是中午吧。屋外没有人,我也找不到厕所在哪里就绕到房子后面解决了,但吓了我一跳,尿液居然带着黑色,但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我弯腰看了看脚上被蛇咬过的地方,小面积的有些青紫,但没有肿胀的感觉了。我满怀疑虑的从屋后走回来时,正好那男人从铁路那边走了过来,他背着个工具包,手里提着一把铁路巡线工用的长把尖头手锤。我站着没动看着他走过来。
他表情坦然,但身上的衬衣汗迹斑斑。
“哦,能起床啦?起来做什么?”他问我。
“尿急,起来小便。”我回答说。
“小便什么颜色?”他显得很关切的样子。
“带着黑色。”
“好啊!小伙子,你算是捡回一条命来了。看来我判断的没错啊。”他面带喜色。我忽然才发现他一直是在用中文和我说话,并且他的中文很标准。想想自己也承认是中国人了,也就不必在意了,估计他还不想去举报我。在阳光下我好好的审视了他一下,他两鬓斑白,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不象是个内心歹毒的人。
他让我进屋里去,别在外面晒太阳。虽说我很想晒晒太阳,但我知道他其实是让我躲进屋去,别让别人见到我。正说着那女孩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菜,看样子是刚刚从菜地里回来,菜根还在,上面沾着泥。
我在那间小屋里躺了一会,有人推门进来,是那女孩来叫我过去吃饭。
这里前后一共两排小平房,一共也没几间房子,前面是个小场院,房子的四周有一些大叶榕树,环境到也清静雅致。
我随女孩进了屋,桌上已摆好了饭菜,那男人坐在桌边上示意我坐下,我也没客气坐了下来,那女孩先给他爸盛好饭,接着又给我盛了一碗。那男人起身来拿出两个酒瓶,拧开其中一个在我面前的空碗里倒上了半碗酒,“你还得再喝几天药酒,等小便全变清了就全好了。”说着又拧开另一只酒瓶给自己倒了半碗。“叔叔!大恩不言谢了!”我端起酒碗想很豪气地敬他酒,他呵呵一笑,显得很爽朗的样子,让我先吃饭再喝酒。我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端起饭碗来吃。
我们三人边吃饭边聊天,在那男人的微笑中,气氛变得很融恰,那女孩显得很乖巧的样子,在边上津津有味的听着我们说话。从他的口里得知,我昏睡了两天一夜,咬我的蛇是越南很常见的一种毒蛇,虽说不至于立刻要人命但时间长了人也难免一死,这种蛇毒不清干净会让人不产生大小便,再强的身体也只能等死。听他说着我很后怕,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命大,但也很感激他救我一命。
那女孩说,幸好我遇见了他爸,他爸是医治蛇伤的高手。我连连抬起酒来敬他。
他没再问我的事,我说话也小心地不涉及其他。
吃过饭喝完酒,那酒至少有三两,我又感觉有点头晕,虽说酒里充满了药味,但还是能很快感觉到那酒的烈性,我脸上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给红红的。
他让我回屋去呆着,没事别乱跑,这里离下一个车站只有二十公里。距离老街省还有五十公里。听他说着我暗自想,这么说我离中国的国境线不足六十公里了,离家很近了。
他们的生活设施很简单,我找了只大碗盛满水喝了几口后,端着剩下的回我的小屋去。
回到那间只有门没有窗的小屋,把水放在床上,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看来,他们两父女没有去举报我的意思,不然我早被抓了。
又是一阵倦意,也许是前段时间黑白颠倒的走路,体力消耗很大,这下正好恶补一下了。
在闷热的小屋中,我睡着了。直到临近晚饭的时候我才醒过来,穿好衣服出门来,走到中午吃饭的那间房去,女孩正在做饭,看到我进去,她对我笑了笑,我做到灶门前去帮她加柴。
“新玉是你什么人?是你媳妇吗?”她问我。
“嗯,是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我姓武,叫武小月。你呢?”她又问我。
“我叫杨笑天。”我对她笑了笑。
不一会,她的父亲回来了,饭也做好了,于是吃饭。
她父亲依然倒了半碗药酒给我,吃了些饭后我们做着喝酒,天渐渐黑下来,也凉爽了一些。
“叔叔,你的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啊?”我主动地问。
“我在中国呆过两年,中国昆明。”他喝了一口说。
“哦,到昆明做什么?”我好奇的问。
“我在昆明步兵学校学习军事。”他满脸平静的回答。这让我吃了一惊,细细的看他,身上的确有军人的气质,走路做事腰板挺得笔直。
“那是七十年代初的事啦,那时中越关系是真正的同志加兄弟,我也正好在军队里,于是被选派到昆明步兵学校学习了两年,对了,这学校肯定还在吧?”他问我。
“在的,不过改名叫昆明军校了。”
他点点头。他和我讲了一些他学习时候的事,从他的话里我听得出,他对中国是有深厚的感情的,他讲起了他的教官是怎么耐心的教授他军事课程,怎么从生活上关心他们这些外国学员的。我的一句问话,让他陷入了回忆中。他边说边喝酒,完了又倒上,也给我加了一次酒,我也没拒绝。
他学完回来也一直在军队里,后来中越关系紧张了,他因为说了些对越共中央不满的话被降了职,成了一名普通士兵,后来开战了,他被派到了前线,结果差点没回得来。说着他掀起了他的衣服,胸腹部伤痕累累,特别腹部有一个较大的伤口,逢合的很粗糙,形成一个触目惊心奇形怪状的伤口,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伤疤的主人经历的不平凡。
“被迫击炮弹炸的,但终于还是活了下来。”他脸上带着一种大难不死后的轻松与庆幸,抬起酒碗来邀我喝酒。
他接着说,伤好后就成了个半残废人,也出不来多少力,也做不了别的,退伍后通过熟人给安排了个工作,带着女儿到铁路线上做了一名巡线工。
“小伙子,你真是来越南买枪的吗?”他突然问我。
我抬起酒碗来,“叔!你们父女救了我的命,是我的再生恩人,我不应该骗你们!”说完了我喝光了酒。他掏出一根烟来点上。
“我是来越来报仇的!为我死去的媳妇。”他听到我这样说也没有显出很惊奇的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只是小月显得很好奇,睁大眼睛仔细的听着。
我把我在中国是做什么的,怎么和新玉从认识到恋爱到新玉回越南准备办理移民结婚,以及我怎么到越南寻找到新玉,和我为了到越南报仇做了十个月的准备,最后潜到河内把武安平送上西天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
他把碗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再次点上一根烟。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从你醒后我就断定你不简单,你的沉稳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不错,我没有看错你,不简单!真的不简单!”他的手有些抖,提起酒瓶来为我倒了些酒,也为自己倒了些,武小月想阻止他,但反而被他的话阻止了。
“小月,今天让你爸多喝点,我们遇到英雄了。有情有义才是真英雄!”
“叔,您说的夸张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没说什么,只是抬起了酒,和我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阿月!去把花生拿出来炒点再开个罐头,我和你大哥喝酒!”
小月起身忙去了,我发现她在灶台上忙的时候不时的会注视我一下。
未完!